見鬼才愛你 第5章(2)

「不是,他——」鳳箏找到電話,都還沒按下快速撥號鍵,手中的電話便響了。

「喂?!」鳳箏一秒鐘不到便接起。

「鳳五,八寶出車禍了。」說話的人是鳳箏的弟弟鳳笙。

電話那端的音量清晰沉穩,就連王遠慮都听得無比清楚。

鳳箏神情一愕,拿著手機的手指瞬間僵硬,臉色驚白。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右腿骨折、腦部輕微水腫,鳳箏到達醫院時,八寶雖已完成骨折手術,可仍需留院觀察。

「你先回去吧,八寶讓我來照顧就好,鳳家需要你。」早就在醫院里的鳳笙,指著病房內唯一一張陪客床自告奮勇。

「不用,我可以留下來照顧八寶,反正客人都很習慣我臨時公休十天半個月。」這可不是客套話,她向來很大牌。不過鳳箏雖然應得干脆,掛心八寶傷勢的神情卻顯得擔憂。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要怎麼照顧八寶?」鳳笙淡淡揚睫,和鳳箏高度相似的五官臉龐與及肩的褐色頭發,使他看來十分陰柔。

撇去男性化的寬肩和偉岸身形,鳳笙和鳳箏這對姐弟看起來簡直像是雙胞胎,剛載鳳箏趕到醫院,此時正立于一旁的王遠慮心想。

「你又知道我不會照顧自己?」她只是不願,並不是不會,鳳箏不服氣地回嘴。

「你若會照顧自己,怎會中暑昏倒?又怎會讓八寶獨自開車?」得知天空塔事件始未的鳳笙話音極淡,指責意味卻無庸置疑。

「……」鳳箏被堵得無話可回,她確實覺得她有所疏失,真心對八寶感到十分內疚。

殊不知為鳳笙這句話感到內疚的人還有王遠慮,若不是他將鳳箏卷進來,鳳箏怎會中暑?八寶又怎會出事?

王遠慮雖覺鳳笙話說得太過,可他畢竟是個外人,不便打擾姐弟對談,抿唇未語的眉目間隱含自責心事。

「你回去吧,八寶看見你在這里不會安心的,難道你還不明白,為何八寶出事的第一時間是按了我的速撥鍵而不是你的?」鳳笙又發話了。

「……」鳳箏再度被弟弟堵得啞口無言。

是,她都不知道八寶手機內居然有鳳笙的速撥鍵,她與八寶親如手足,未料八寶危急時,並不想倚靠她。

「走吧,我先載你回家,無論如何,你這身衣服也得先換下。」見鳳箏神情越來越落寞黯淡,王遠慮出言打破鳳箏姐弟間的僵局。

鳳箏今日奔波了一天,旗袍上全是泥沙,裙擺還有幾處勾裂,雖不至于走光,總是一身狼狽。

讓她先靜一靜,至于和弟弟要如何分工這件事,可以緩些再談。

「好吧。」鳳箏望了病床上已經睡著的八寶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被王遠慮領到停車場,坐進轎車。

車上氣氛凝重,一片靜謐,鳳箏就連平時老愛扇著的扇子都不搖了。

王遠慮專注開車,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汗濕,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你和八寶感情很好?」這不是廢話嗎?王遠慮揀了半天,居然揀到連他都覺得很沒必要的這句。

「他和鳳笙一樣,都是我的手足。」鳳箏心緒煩悶,難得沒吐槽王遠慮問了一句廢話,照實回答。

「手足?我以為你們是主僕,你總是用以上對下的口吻對八寶說話不是?」而且,八寶似乎也是以書僮或助理的身分自居,頂多,就是對感情很好的主僕,王遠慮對鳳箏的說詞感到疑惑。

「我若不這麼做,八寶會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怎麼說?」

「八寶是我十五歲那年,母親收養的孩子,他父母親過世得早,到我家來時才十歲。他總認為我母親有恩于他,不願和我與鳳笙平起平坐,光是為了這事,我們小時已經有過無數次爭執。最後,我不想再和他爭,增加他的心靈負擔,就隨便他去了。」因為回想起往事,鳳箏的聲音驄來更悶了。

原來是這樣,八寶受惠于鳳箏母親,想有所回報也是在所難免。

以某種角度而言,鳳箏就這麼接受八寶的回饋,其實是種十分善解人意的體貼,她不想增加八寶的負擔,想讓八寶過得更輕松快樂,不再感到虧欠鳳家。

鳳箏總是能比他料想的更加細膩,王遠慮胸懷充塞許多對鳳箏難以道清的復雜情緒,久久震蕩難平,沉默未語。

「我和八寶、鳳笙三個人總是玩在一起,一直到我二十歲,開始接掌鳳家事業,我母親才說男女有別,索性將鳳笙攆出去,帶著鳳笙住在別處。」平時都是八寶照顧她,和她說話,在她耳邊嘰喳個不停,現在八寶不在身畔,鳳箏感到寂寞,起了話頭,便一路自然地繼續往下說。

「男女有別?那為何是八寶照顧你?八寶……八寶是女生?!」王遠慮咀嚼了一陣,恍然大悟。原來八寶是女字旁的「她」,而不是「他」?

「不然呢?!」鳳箏不解。

「任誰都會以為她是男生。」八寶長相清秀,身材矮小,總是穿著寬松衣物和褲裝,看來干干癟癟,就像個發育不良的青少年。

「她父母親臨終前是耳提面命要將她當男生養沒錯。」鳳箏口吻無奈。八寶確實也是這麼照做的,雖然她和母親都認為沒必要。

「為什麼?」王遠慮覺得不可思議。他原以為這種事只有在電視劇或某些科學研究里才會看見。

鳳箏兩手一攤。「還不就是給那些命理師算的,說什麼她八字很輕、命很薄,當女生養絕對養不活,一定要當男生養才行。」

白痴啊,難道陰差要索命,還會因為性別不同不敢取嗎?對于這種論調,鳳箏真的很想翻白眼。

「你好像就是命理師。」她語氣中的不置可否令王遠慮失笑。

「我才不是那麼笨的那一種。」鳳箏聳肩,不以為然。

「喔?」王遠慮的眼神很耐人尋味。

「干麼?你是不相信我是命理師,還是不相信我沒那麼笨?」傻瓜才會看不出他眼中的興味。

「你真的會相命?」不能怪他,她今天以前的表現都像個沒有真材實料的騙子與不學無術的神棍,就算今天真的見鬼了,也不代表她在這塊領域真的學有專精。

「你要我用太女乃女乃的名聲來發誓嗎?」又不是在演金田一,鳳箏橫他一眼。王遠慮實在很難不被她逗笑,但是,話又說回來,鳳箏稍早時說不能讓八寶單獨開車的發言著實令人介意。

難道就真這麼準,她這頭才在喊不行,那頭就出事了?

「你早就知道八寶會出車禍?」王遠慮半信半疑地問。

「她今年有車劫。」所以,她自過完年後就一直小心翼翼,未料仍未躲過。

「但你今早讓她去開車?」王遠慮挑眉。

「我福厚命硬,她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事。」鳳箏十分篤定。

「你以為你是吉祥物?」王遠慮不予置評。

提起這個,鳳箏不免又開始自責了。若是她再謹慎一點、再小心一點……

她眸光轉向窗外,心情低落,和王遠慮斗嘴的興致全沒了。

王遠慮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是你的錯。」看著她低垂的眼眉,想揉亂她頭發、拍拍她發心的沖動又來了,王遠慮別過眼,揮去越來越無法忽視的念頭,正襟危坐,專心開車。

「有些事你不會明白。」鳳箏隱隱約約嘆了口氣。

「你不告訴我,我又怎會明白?」他對鳳箏的興趣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你知道八寶叫什麼名字嗎?」鳳箏天外飛來一句。

「我怎麼可能知道。」這不是廢話嗎?

「她叫巴人保。巴就是那個姓氏‘巴’,人類的‘人’,人呆‘保’,很怪的名字吧?」

「確實。」王遠慮頷首。誰會取這種名字?就算腦袋破洞都未必取得出來。

「這個名字也是那個說要將八寶當男生養的命理師起的,八寶父母親對這位命理師深信不疑,他們堅信女兒難養活,得照那位命理師的方式來。」

「既然這是人家父母親的生前遺願,你為何一直喊八寶‘八寶’?」王遠慮听出些蹊蹺。

「當然就是因為這個名字行不通,所以我才得喊她八寶啊!」鳳箏雖已努力自持,但口吻仍舊義憤填膺。

「怎麼說?」王遠慮的眉毛又揚高了。

「取名不能這樣取的,每個人的命格都有豐有缺,必有破綻,想要取一個處處完美的名字,只會讓這個名字太沉重,超過本世福報,最後重到提不起,反而處處缺憾,讓主人白白被姓名壓垮。」

什麼八寶難養活、多災厄,都是被這名字害的!她很早就看透這件事了,若不幫著八寶喊八寶,八寶的災難只會越來越多。

听起來很玄。王遠慮對此持保留態度。

「既然如此,為何不告訴八寶?」這是他唯一的疑問。

「怎麼告訴她?難道要說‘八寶啊,你過世的爸媽很笨,找的命理師也很笨,我們去改名吧。’」鳳箏顯然覺得王遠慮的問題很蠢。

「……」好吧,人死為大,當然不能這樣講。

王遠慮心情十分復雜地偏首睞了鳳箏一眼,更加確信他稍早時對鳳箏的評價無誤。

鳳箏如他所想,不只善良、正直,還很厚道。

想當初,他甚至以為鳳箏是個滿口胡話的江湖騙子,現在居然覺得她很厚道?王遠慮好像有點明白鳳箏見鬼時的心情了,他如今也覺得自己見鬼了。

對鳳箏的好感與在意逐漸攀升,令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鳳箏擔憂八寶的傷勢,兩人各懷心事,沉默無語,王遠慮一路驅車,很快便到達鳳箏住所。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衣著隨便的女人,手中拎著酒瓶,似乎正對著鳳宅大門叫囂。

「煩死了,又來了。」鳳箏見狀,嘀咕道。

「‘又’來了?怎麼回事?你認識她?」王遠慮擰眉望向前方的怪異女子,捕捉到鳳爭話中的關鍵字。

「不算認識,總之,就是一個以前的客人搞外遇,她是第三者,然後,我建議那個客人跟她分手,客人照辦了,她不開心,時不時想到就來鬧一下,就這樣。」鳳箏攤手,簡單解釋。

「她看起來像是喝醉了,又或是精神狀態有問題?」王遠慮不敢貿然將車子停下,便緩緩地駛近兜圈子。

「向來當第三者的人精神狀態都有問題。」鳳箏答得毫不留情。

「……」這樣說也沒錯啦。「那現在怎麼辦?你打算怎麼處理?」

既然這女人不是第一次來,鳳箏應該有一套標準sop?

「報警。」鳳箏應得干脆。

「警察只能驅離她吧?她難道不會再來嗎?」王遠慮顯然對鳳箏的回答不大滿意。

「不然呢?難道我要找殺手做了她嗎?」鳳箏擰眉問王遠慮。

「……」話也不是這麼說,他只是覺得驅離不是長久之計。

王遠慮尚在思忖該怎麼做比較好的時候,女子突然提聲亂叫——

「鳳五!你這個賤女人!你給我出來!還我個公道!」女子拚命往鳳宅扯聲大吼,情緒越吼越高昂,甚至還將手上的酒瓶往鳳宅牆內扔,酒瓶應聲碎裂,碎片飛濺一地。

「很危險。」王遠慮轉動方向盤,將車開過去,從照後鏡內探看醉酒女子,下結論。

如今這種景況,即便警察來了,他也絕對不會讓鳳箏下車,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

「不會有事的。」鳳箏拿起手機,正要撥打派出所電話,王遠慮卻突然喚住她。

「慢著,等一下,你的屋子有保全嗎?你有請保鑣嗎?」之前沒將鳳箏放在眼里,所以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卻陡然意識到,鳳箏怎麼說也算半個名人,既然客戶這邊偶有爭端,她是怎麼保護自己的?

「屋內有保全,門窗上都有埋線,強盜或小偷都不用擔心,至于保鐮的話,有啊,八寶。」鳳箏答得毫不猶豫。

「八寶?」王遠慮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你別看八寶那樣,她隨便都可撂倒幾個大男人。」鳳箏明白王遠慮在驚奇什麼。

「但我今早硬要和你見面時,她並沒撂倒我。」開玩笑的吧?否則怎能讓他長驅直入?

「那是因為她知道你頂多吵一吵,並不危險,所以只有意思意思攔攔你而已,而且,你再怎麼莽撞,好歹是個客人,還是錢很多的那種。」八寶的判斷向來很敏銳。

什麼錢很多的那種?算了!現在沒空計較這個了。

「……好吧。」就當作是這樣吧。「除了八寶,你還有別的幫手嗎?有別人和你同住?」

「沒有,除了八寶,我不信任別人。」

好,姑且不考慮她的安全問題……

「你會煮飯嗎?」王遠慮眯陣。

「不會。」

「有打掃過嗎?」

「沒有。」

「有洗過衣服嗎?」

「不是扔進洗衣機就好了嗎?」

才不是。王遠慮很想翻白眼。

「八寶不在,萬一還有你不想見的客戶闖進來怎辦?」

「轟他們出去。」

「怎麼轟?又是報警?還是保全?來得及嗎?」真要發生什麼事的話,能避免嗎?

「我有電擊棒。」

「……」沒有隨身攜帶有什麼用?

「好了,你別再羅嗦了,沒事的,我很安全,死不了,我這就打電話叫警察來,你把車靠邊停,讓我下去。」鳳箏受夠王遠慮的婆媽了。她就已經說她命很硬了,他究竟在擔心什麼?

很安全?死不了?她到底哪來的自信?王遠慮陰惻惻地睞她一眼。

她現在是仗著她是鳳家五姑娘,自恃福厚命硬,所以才如此囂張狂妄嗎?

對,他怎會忘了,就算她正直善良又厚道,她依舊是那個踐得要命、名氣響當當的鳳五,說不定連警察局都要賣她幾分薄面,他何必為她擔心?

再有,個人造業個人擔,她會不會做家事關他什麼事,他又何必因為八寶不在為她擔憂?可是,話又說回來,蔡吳美淑的事情,鳳箏也是幫他幫得不遺余力……王遠慮停下轎車的時候,鳳箏恰好也通報完警局。

「好了,可以了,他們說要派員警過來,派出所離這里很近,應該很快就到了,最好他們來的時候,她正在發瘋。」鳳箏掛上電話,有些幸災樂禍地對王遠慮道。

听!她有多跋扈?多不知天高地厚?多不知別人有多為她擔心?

王遠慮抿唇不語,再度揚眸望向照後鏡內那個此刻似乎喊累了,正蹲在地上休息的酒醉女子,總覺得她好像隨時會跳起來張牙舞爪,做出什麼駭人之舉,他心頭莫名有股悶氣,但也不知他究竟在氣哪樁。

「我要走了,Bye。」鳳箏天不怕地不怕,和王遠慮心中的百轉千回呈現強烈對比。

她轉動把手,正要推開車門,未料,喀地一聲,車子中控鎖瞬間鎖上。

「欸?」不是要開車門嗎?怎麼反倒鎖起來了?鳳箏疑惑地瞅向王遠慮。

「在八寶康復之前,你來住我家吧。」

「嗄?」鳳箏聞言一怔,臉上的表情和無預警會如此月兌口而出的王遠慮同樣驚訝。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又見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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