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真的很不妙,大大的不妙。
鳳箏徹夜未眠,在房內踱來踱去,直到天色已蒙蒙亮,都還沒有絲毫睡意。鳳貝蓓果然不負期望,不到幾個小時便傳了照片來,鳳箏細細觀察鳳貝蓓給她的照片,卻越瞧越心慌。
王遠慮生于陰年陰月陰時,命格奇糟、八字奇差,幸得個好名字傍身,加上居所風水極佳,不但避過許多災禍小人,甚至還能身強體健,順風順水。
由鳳貝蓓這些照片看來,王遠慮在予陽建設里的辦公室格局也是非同小可,對他助益不小,反之,他父親與弟、妹的居所倒是一般。
只是,鳳箏看著王遠慮辦公室里的布局擺設,看著看著,總覺十分眼熟,那是一個手法精妙特殊的風水陣,非常少見……是只有鳳家姑娘才會布的陣。
怎麼會?難道是母親的手筆?還是女乃女乃?抑或是太女乃女乃?
仔細想來,王遠慮之前曾經對她提過,若不是他父親堅持要他為天空塔事件來找鳳家驅鬼消災,他也不會十萬火急地跑來委托她,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合理地推測,王遠慮的父親或爺爺、女乃女乃曾經與鳳家姑娘交涉過,而這位鳳家姑娘曾為他們掌過風水。
既然交涉過,對鳳家也似乎挺信任,天空塔又怎會搞成那樣?
現在怎麼看,都是鳳家曾有個姑娘想守護王家,特地布了個密不透風的風水陣保護,可如今有個行家,試圖想破她鳳家陣法……
按這態勢來看,不用等天空塔落成,王遠慮辦公室內的風水便會大壞,而王遠慮首當其沖,本就不堪的命格少了屏障,多了沖煞,岌岌可危。
所以,王遠慮今日的臉色才會這麼差,才會比平常更倦困,若是置之不理,屆時王遠慮可不見得會有八寶那般好福氣,只是住住院便罷。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家與鳳家曾有交集嗎?
鳳箏有很多問題想問王遠慮,可又不想貿然嚇壞他。
一般人能接受這種說詞嗎?她的絕大部分客戶可以,但向來認為她在裝神弄鬼的王遠慮可以嗎?
雖然,王遠慮在歷經蔡吳美淑事件之後,對她應該有份共患難的情感與某種程度的信賴,但是,王遠慮的言談之中也時不時流露出對她會相命堪輿這事的懷疑,以及對命理玄學這領域所抱持的保留態度。
她不想被王遠慮討厭,但是……
算了!她想這做什麼?她早該習慣被當個怪人,早該習慣格格不入,更早該習慣被討厭,她不該因此動搖。
鳳箏從衣櫃中拿出那件她最喜歡的紅色旗袍,將女乃女乃傳下來的團扇放置在上,走入浴室。
再等一會兒,等她沐浴淨身,等她小睡片刻,等她養精蓄銳,等她做好萬全準備。
她可是鼎鼎大名的鳳五,想從她鳳家風水陣下搶人,門兒都沒有!
王遠慮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予陽建設里見到鳳箏,而且還是在如此吊詭的景況之下。
現在距離傍晚六點的下班時間已經超過半個小時,而他在一個小時前,接到秘書由總機那里捎來的訊息。
「老板,有位自稱鳳五的小姐要見您,她人在一樓大廳,並沒有預約。」
「鳳五?」鳳箏?她來予陽做什麼?她想到她要賣什麼藥了?她從昨晚開始就神神秘秘的,王遠慮不可置信地問。
「是,鳳五。鳳小姐特別強調是數字‘五’,不是跳舞的‘舞’。」坦白說,秘書覺得身穿旗袍、手拿團扇,像冰山美人似的鳳五小姐怪透了,可她話音平板,盡量描述得不動如山,維持秘書專業。
「讓她上來。」王遠慮眸光若有似無地飄向前些時候闖入他辦公室里的另一位嬌客。看來他的辦公室今日很熱鬧啊。
「遠慮哥,是誰要上來?」王遠慮身旁一位看似洋女圭女圭般的名門千金問他。
千金小姐是王遠慮父親與繼母為他千挑萬選的結婚對象,正在力邀他出席晚間的家庭聚會,不,不是力邀,是守株待兔,親自來辦公室逮他一同到場。
王遠慮本想逕自忙他的,讓千金小姐久候不得,因此知難而退,沒想到鳳箏卻跟著來瞎攪和了?
「一個朋友。」王遠慮淡淡地答。
「女的?」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敏銳,千金小姐的雷達馬上發揮作用。
「是。」王遠慮點頭。「我已經向父親說明過了,最近工程忙,我今晚不一定會過去,你先離開吧,別錯過用餐時間。」
「不要緊,遠慮哥,我等你。」千金小姐甜甜地道。
開什麼玩笑?外敵入侵,現在走了還算女人嗎?至少也得看看來找王遠慮的女性友人長什麼模樣吧?
隨便,愛等給她等,由于是父母安排的對象,不便得罪,可軟釘子自是少不了,王遠慮由得千金去。他正在等鳳箏上樓,怎知桌上內線又響了。
「老板。」秘書小姐的話音听來很苦惱。
「怎?」
「鳳小姐她、她說要和總務處借東西……」
「借東西?」王遠慮挑眉。
「是,她說她需要……」秘書話音越說越弱,實在很害怕被王遠慮破口大罵,可鳳五小姐不論是人或是要求都真的很奇怪啊。
她當老板是好惹的嗎?老板真生起氣來時,曾經翻了好幾張桌子啊。
「由她吧,她要什麼都給她。」王遠慮听到後來,非但未如秘書所料的生氣,反而還笑了。鳳箏這家伙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好吧,秘書吞下千言萬語,唯唯諾諾地掛上電話。
「遠慮哥,怎麼了?」千金小姐很可愛地發問,盡量不讓自己听起來有打探隱私與吃醋的意味。
「沒什麼。」王遠慮顯然沒打算對她多做解釋,可他餃在唇邊的笑意與清楚浮現的酒窩卻惹得千金小姐十分不痛快。
半個小時過後,鳳箏照慣例,依舊是那身紅旗袍加團扇的打扮,出現在王遠慮的辦公室門口,不過,她手上除了扇子,還提著工具箱、鐵錘和梯子……鐵錘和梯子?!
這真是太荒謬了!王遠慮承認,在看見鳳箏的那一剎那,他真的很想放聲大笑。
「嗨。」鳳箏完全沒預料到王遠慮身旁會站著個女人,她臉色有些僵硬,面無表情地向辦公室內一雙男女打掊呼,但千金小姐看來似乎比她嚇得更厲害。
又不是拍戲,這女人一身旗袍就算了,她手上拿著鐵錘和梯子究竟想做什麼啊?
千金小姐顫顫巍巍地靠向王遠慮,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害怕地勾住王遠慮的手臂,而那只搭在王遠慮身上的手看在鳳箏眼里十分刺眼。
「遠慮哥,她就是你的朋友嗎?」
不只是手,就連這聲「遠慮哥」也十分刺耳。
「好了,你們繼續,不要理我。」繼續什麼呢?鳳箏也不知道。
她忿忿地將重得要命的工具箱放在地上,制造出砰的一聲巨響,她只知道她胸臆間充塞一股沉郁悶氣,無處傾瀉,壓得她喘不過氣,看什麼都不順眼。
她討厭王遠慮和女人站在一起,更討厭這女人可以隨隨便便就伸手觸踫王遠慮,畢竟她可是連想偷戳一下王遠慮的酒窩,都得千回百轉,唯恐見鬼的放棄啊。
誰想理她啊?她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千金小姐正在月復誹鳳箏,一揚眸,卻看見王遠慮望著鳳箏的眼里全是興味,還有一種從未在望著她時出現的耐心與溫柔。
「是,她是我朋友。」王遠慮撥開千金小姐的手,走到鳳箏面前,接過鳳箏手上的梯子,口吻似笑非笑。
「鼎鼎大名的鳳五小姐需要幫忙嗎?」
他不知道鳳箏要做什麼,也不明白她想做什麼,可他相信她;和身旁這位父母親力薦的千金小姐相比,鳳箏的出現令他愉快多了。
愛幫忙給他幫忙,她可不會跟他客氣!
「放那里。」鳳箏將梯子一把推到王遠慮面前,指向某片牆壁。
「喂!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千金小姐忍不住發聲了。
鳳箏淡淡掃她一眼,懶得理她,王遠慮則一言不發地真將梯子搬過去,也沒理她。她簡直像個電燈泡,可她是不會走的!千金小姐氣呼呼地在沙發上坐下。
接著,鳳箏像變魔術般的,不知從哪兒生出七星羅盤與魯班尺,在王遠慮辦公室里走走停停,比比畫畫。
她是道士嗎?千金小姐望著鳳箏的眼神像看到鬼。
鏗鏘! 當!砰!鳳箏拿起鐵錘,架起梯子,短短時間內便拆了一幅畫、砸了兩盆盆栽,斷裂的畫框與被扯落的綠葉飛濺一地。
「遠慮哥!」千金小姐驚叫了起來,不敢相信向來井井有條的王遠慮居然讓鳳箏這樣在他辦公室里胡作非為。
「不要緊。」王遠慮盤胸望著鳳箏,臉上仍是那副悠然自得、氣定神閑,且對鳳箏感到很有興趣的模樣,唇邊笑意未曾稍減。
他看著鳳箏在他辦公室里找出很多他根本不知原來藏在哪里的東西,又扔又砸,最後在他辦公桌上擺了一顆玲瓏剔透的風水石,再微微掀開他的落地窗簾,小心翼翼地探看窗外景色許久,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王遠慮,把梯子搬到那里去。」鳳箏食指指向某個地方,口吻頤指氣使。
「喂!」千金小姐從沙發上跳起來,對鳳箏不知在高傲什麼的態度真心感到討厭,
「如果你要待在這里,請對我的朋友有禮貌一點。」王遠慮一邊搬梯子,一邊平穩地對千金小姐道。
到底是誰沒禮貌?千金小姐絕對咽不下這口氣,可她又想看看鳳箏究竟在玩什麼花樣,只得暫時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