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窨端了托盤茶具來的時候,尉真眉頭深鎖,正靜靜听著喬猁說話。
他們兩人並肩而坐,並不像一般朋友坐在對面,而花窨的靠近中斷了喬璃的說話,兩人的眸光頓時落在斟茶的她身上,周遭一片靜謐沉默,令花窨感到十分不自在。
她就像個外人,打擾了尉真與喬璃交談的興致。
「有糖嗎?」花窨正要離開前,已經啜飲了一口茶的喬璃突然出聲。
「啊?糖?」不知道喬璃是在向誰問話的花窨訝異回首。
她沖的已經是很甜的蜜香烏龍,喬小姐還需要加糖?
加了糖,茶韻就不見了,怎麼喝得出蜜香的雍容華貴,又怎麼嘗得到烏龍的風姿婉約……花窨的眉頭隱約皺了皺。
「去拿糖。」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的尉真開口說道。
「……好。」花窨看起來很不情願。
花窨一個皺眉,尉真就知道她在琢磨什麼,若不是尉真有將她放在心上,才不會將她的細微表情看在眼里。
說是管家,騙騙外人就算了,想騙與尉真交往過好幾年的喬兩大小姐,就算了吧,喬璃心中這麼想。
「不要糖,阿真的嘴也可以喔。阿真的嘴永遠都是甜的。」喬猁望著尉真與花窨,惡作劇的念頭陡生,偏首便猝不及防地吻了尉真的嘴,唯恐天下不亂的視線落在花窨臉上,舌忝唇動作十足性感。
「胡鬧。」尉真把喬璃拉開的時候,花窨已經一溜煙不見了。
「她會哭喔,打賭。」喬猁很愉快地說。
「你好像是來找我借錢的?」尉真揚了揚手中支票,很危險地回。
「嚇嚇她就算了,我才不怕你。」喬璃嘟了嘟嘴。
「阿真,不如,當不成情人,我們當伴吧?我的身體一直很想你……」喬猁靠近他,露了大半在外頭的雪白胸脯幾乎貼上尉真胸膛。
「糖在這里。」送糖送得很不是時候的李花窨再度撞見這一幕,匆匆將糖罐往桌面上一放,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一轉眼又不見了。
「故意的?」尉真望著李花窨消失的方向緊皺眉頭,將身上的喬璃拉開。
「謝禮。看在你借了我五十萬的分上,沒人推你一把,你永遠不需要戀愛。」
喬猁接過尉真手中的支票,吻了支票一下。
「你胡鬧的個性真是數年如一日。」尉真淺嘆了口氣。
「過獎。」喬璃又喝了蜜香烏龍一口,一張漂亮明艷的臉再度皺成一團。
「我真的喝不慣茶,她剛剛皺眉頭,是因為我加糖糟蹋了茶葉是不是?」
「是。」尉真毫不留情地道。
「好吧好吧。」喬猁打開糖罐的動作一頓,又將蓋子蓋回去,別有深意地道——
「就像我不適合你,也別勉強在你里頭加糖,白白糟蹋了你一樣……阿真,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錢是最重要的,你看我現在……沒錢是萬萬不能,我爸他……」她只是看走眼,原來,在尉真手里,就連被她看輕的老人茶葉也能讓他搞得風生水起。
「別擔心了,令尊沒事的。」尉真拍了拍喬璃的肩。
「若還是很困難,你盡避開口。」
「我不會永遠都這麼困難的,這錢我一定會還你。」喬璃說得自信滿滿。她可是喬璃大小姐,不會讓自己落魄太久的。
「我知道。」尉真唇角微勾,頷首。
他難得的笑容令喬璃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真是可惜了你這麼俊的一張臉,這麼好的體格,不拿來當伴好浪費……好了,我走了,快去哄你的小避家,若是她不能滿足你,再來找我,大小姐我免費為你服務,好嗎?」
「好你個頭。」尉真沒好氣地睨了喬璃一眼,听著喬璃故作輕松的笑聲一路離開。
舊情人就是舊情人,縱使退不回去情人的位置,但還有相知一場的道義。
他相信,自尊甚高的喬猁若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也不會輕易來請他幫這種有損尊嚴的忙,他覺得他應該幫喬璃的忙,只是……謝禮?
李花窨人呢?她又去電視購物了嗎?
尉真走到電視前尋了會兒,其實也說不明白他尋李花窨的理由是什麼。
只覺得不想讓她誤會,應該跟她解釋清楚,可是,這麼想的同時,其實就已經彰顯了他的太多在意。
他在意她……甚至,或許,還有點喜歡?
他想,他不只被下了蠱,腦子也破了一個大洞,他比自己所想像的還喜歡這位怪異的江南第一……
尉真信步踱到烘焙室前,終于在里頭看見李花窨的身影。
見她看著工作桌上的夜來香,尉真俊顏先是一赧,很快地便歸于平靜。
他知道她窨夜來香窨失敗了,所以又拎了一袋夜來香回來,想趁她不注意時,用現有的茶胚窨好,好好給她個驚喜,沒想到他都還沒弄好,就被李花窨發現了。
可惡的喬璃……
「你在做什麼?」尉真不疾不徐地走到花窨面前,聲調無波地問。
「看夜來香。」討厭,尉公子沒事進什麼夜來香,害她想接手窨茶又窨不下去。
想到她與尉真之間的吻,又想起方才撞見的尉真與喬璃的互動,胸口悶得厲害,心情很不好,手邊遲遲無法動作,只好一直站在這兒發呆。
「用看的就能入茶嗎?」尉真冷冷地問。她好歹也拿起來聞一下,這袋夜來香他選了好久。
「你管我。」花窨賭氣地別過臉,又轉頭問道︰「喬小姐走了嗎?你怎麼有空來找我麻煩?」花窨沒發現她這句話里隱含了太多酸味。
「我沒有找你麻煩。她回去了。」尉真看著她不知道在生什麼氣的臉,心情很好,唇角微揚,眸中帶笑,難得放軟的英俊臉容迷人得不可思議。
「她是我從前的女朋友。」尉真再度說明了一次。
「我知道,喬小姐已經說過了。」哼。
「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絡了,剛才那什麼伴,她是開玩笑的。」
「喔。」花窨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那堆半開的夜來香。
尉真干嘛跟她解釋這個?她又為什麼因為尉真的解釋有點開心?
這還用問為什麼嗎?其實,她喜歡尉公子,除了依賴,也有喜愛……不知不覺間,她好像已經喜歡他喜歡得太多……
「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尉真倚著門框問花窨。
他眯著眼睞她,臉上慵懶帶笑的表情十足男人味與性感,牛仔褲下包覆著的一雙長腿,修長好看得令花窨好想打他。
「喬小姐人很漂亮,性子也很討人喜歡,雖然她喝茶要加糖,可你們……你們當初為什麼要分開?」花窨真的問了。
「個性不合。」尉真雲淡風輕地帶過。
什麼嘛,這種不負責任的回答,有答跟沒答一樣啊。
「我知道了,尉公子,你一定是因為以前被喬小姐拋棄,受到嚴重的心理創傷,所以現在心腸才那麼壞的。」花窨賭氣地說。
「你別鬧了李花窨,我心腸不壞,就只是個性差而已。」尉真愉悅地揚高了一道眉。
「她的胸部快掉出來了。」花窨天外飛來一句,悶悶地指控。
「干嘛?你羨慕?」尉真很認真地問。
「對,我羨——誰羨慕了?!」花窨抓起工作桌旁的篩網扔尉真,卻難得地扔出他一串低沉的笑聲。
她在吃醋,他竟對她是真的在吃醋這件事感到如此高興。
「過來。」尉真朝花窨勾了勾手指。
「才不要,剛剛那壺蜜香烏龍我泡的,我不用聞就知道了。」花窨後退了兩步。想再騙她一次,故技重施,門兒都沒有!
「你不過來我就自己過去了。」尉真再度危險地眯了眯眼。
「隨便——」你。花窨最後一個字都還沒說完,人高腿長的尉真便已經欺近她身旁,紅唇遭劫,怎麼掙都掙不開。
「你、你……討厭欸!」花窨猝不及防地咬了他一口。
「女人說討厭的時候,通常都是喜歡?」尉真放開她,調侃似地問。
「才不是呢,我說討厭,就是真的討厭。討厭討厭討厭!你去找那個喬小姐,不要來欺負我,反正我只是個小避家,我——」
「小避家,說你在吃醋。」尉真捏住她的下顎,嗓音低沉,一雙性感好看的薄唇眼見又要欺上來。
「我沒……我不……」花窨急著否認,每一個斷句處卻都被尉真更黏纏強勢的吻封堵,逃也逃不得,躲也躲不掉。
「討厭死了,尉公子你個性真的很差耶!」花窨氣起來,更加用力地回吻尉真與啃咬他,一副非要與他爭出高下的模樣。
尉真很難得地放聲大笑。
「李花窨,跟我上床。」尉真在她耳邊的嗓音濃郁低啞,幾乎就要令人腿軟。
「呃?什麼?」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的花窨不可思議地嚷道︰「哇啊!好可怕!尉公子你究竟在說什麼?」
「說好。」尉真濃烈的視線糾纏著她。
「什麼嘛……哪有人這樣的?為什麼?」花窨邊抗議邊問。
「因為我想。」尉真輕撫了撫她臉頰,將她頰畔的發勾到耳後。
「我想要你。」
「我、我我……」這也太、說得太直白也太羞人了吧?花窨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快了?」尉真舌忝了她近在唇畔的耳垂一口。
「呃?也……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這叫人怎麼回答?她她她……
「不願意?」尉真吻住她早已紅透的耳垂,放在她腰上的大掌暗示什麼似地撫揉輕捏她,輕易逗惹出她一串細碎喘息。
「沒有……我……」不願意嗎?也不是,否則她為何現在不將尉真推開?
她是知道這兒民風開放,也曾不經意在電視上撞見過不分時段,二十四小時播出的情色頻道。她喜歡尉真,可是她……
這一切都太快也太吊詭了,但,她來到這兒本就是一件吊詭之事。
她當了二十六年只會烘茶的老姑娘,在這陌生之地,如此放縱一回,徹徹底底地離經叛道,應該也不要緊吧?
她喜歡尉真這麼踫她模她……
「我不會……」最後,花窨拉住尉真在她腰側游移的手,說話的嗓音听來可憐兮兮的。
「我教你……」尉真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口。
「說好。」尉真再度低啞地命令,唇邊彎起的微笑弧度越來越明顯。
「……」怎麼這樣嘛?這麼害羞的事,一直要她說……花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燒起來,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齦極垂顏,視線被尉真完全遮蔽前,耳邊最後听見的,是自己那聲微弱、幾不可聞的「好」,與身後拉鏈被拉下,整件洋裝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