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看到一半,趁著廣告空檔,她忍不住又興沖沖地問起一旁拿了筆電過來,正在認真為期末考出考題的男人。「欸,莫教授,這部電影的結局是什麼?」
「提前知道結局,看電影就沒有樂趣了。」像是早預料到她會這麼問,莫韶華話音平緩,就連頭也沒有抬起來看她。
「……」小氣!「好吧好吧,那你只要告訴我,片子最一開始,那個給男主角懷表的老婆婆應該就是女主角吧?這個懷表到底是誰的?最一開始是女主角還給男主角,然後男主角回到過去,又把這懷表送給女的,然後女主角等男主角等到一把年紀,變成老婆婆,又把懷表交到男主角手上,男主角又因此——」
「小雅,你講到我頭暈了。」繞口令嗎?莫韶華失笑。
「不是我講到你頭暈好不好?是這部電影的邏輯本來就這樣啊,雞生蛋、蛋生雞,很謎啊!」何雅抗議。
「小雅,你只要看完,然後,知道它是部好電影就行了。」適當的留白,本來就是這部電影中最余韻繞梁的部分。莫韶華揉了揉何雅發心,吻了她額際一口,又繼續轉頭過去在筆記型電腦上忙碌個不停。
時節已近學期末,他確實很忙,理智上而言,他該上去二樓書房,確保他的工作效率。但是,就這麼與何雅端坐沙發兩頭,一人看電視吃零食,一人忙公事敲鍵盤,卻令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樸實與幸福,好似家庭生活本該如此。他與何雅,許久以前,也是如此……他舍不得上樓。
何雅偏眸睞了莫韶華一眼,心中雖然明白莫韶華說得有道理,可她卻無法不介意。
這部電影,看起來跟她的際遇有點相像啊。
電影中的男主角因為得到女主角的懷表,刻意回到過去;而她則是因為借了莫韶華的手機,無意中闖入未來。雖然,電影尚未演到結局,但眼下看來,似乎不是喜劇收場……那麼,她與莫韶華的結局又會是如何呢?
扁是想著有朝一日,若她回到十年前的瓊林湖畔……她已經開始舍不得她溫馨平實的家庭生活、舍不得棠棠,也舍不得眼前的莫韶華……
若是換了一個時空,他仍會記得她嗎?仍會如同此時般地愛她嗎?
她才正覺得準備好要與他相愛……
想到失去他與棠棠的可能性,她連想也不敢想,只想把握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莫教授,我問你喔,我在瓊林湖遇到你那時,你月兌了鞋子,把公事包跟手機放在地上,到底是在做什麼?」念及當初相遇時刻,何雅月兌口問出潛藏心中許久的疑惑。
莫韶華敲打鍵盤的動作一頓,沒料到她拋出如此問句,眸光與她相凝了良久。
「我……本來確實是想月兌去鞋襪,赤足踩踩湖畔草地。」莫韶華咽了咽口水,出口的嗓音依舊沈篤厚實,迷人聲線中卻隱約藏有幾許不安與困窘。
「那為什麼只月兌了鞋,卻沒月兌襪?」何雅的疑問始終如一。
「因為,我接了通母親打來的電話,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莫韶華盡量使自己的話音听來平淡、不顯心緒。
「為什麼?」婆婆的電話跟赤不赤足有什麼關系?何雅越听越不明白。
莫韶華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唇角依舊微揚笑容,笑容里卻沒藏住苦澀。
「家母是一位十分嚴厲的人,而莫家幾代都在學術上有很好的成就,我是家中獨子,父親又過世得早,理所當然承繼了她所有盼望。」
「嗯……」何雅突然想到上回莫韶華說,他如果表現不好,被師長數落,回家就又要面對母親另一場包大的責難,頓時覺得他肩上的擔子好重,成長過程想必十分難受,心中不免對他同情了起來。
他也許真的不是天才,連連跳級,只是因為無法辜負母親的盼望,硬生生被逼出來的地才。
「我一直走在母親安排好的道路上,努力做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好不容易過關斬將,以一個十分年輕的年齡,在母親認同的學校里,拿到一紙副教授的聘書——」
「所以……若是月兌了鞋襪,果足在湖邊散步,怕婆婆和學生知道了,說你沒個副教授的樣子,丟母親的臉?」很容易就可以猜到的理由,就像她當初听駱平說,婆婆要求她穿著體面時一樣,縱使天氣再熱,她也得將薄外套搭上,不想踩長輩地雷、令老人家蒙羞。
「是。很好笑吧?都已經幾歲的人了,還在意別人的眼光、母親的面子。」莫韶華點頭,嘴角泛笑。他唇邊勾掛的那抹近似強顏歡笑的弧度,酸澀得令何雅心揪得好緊,無比心疼。
「一點也不好笑……莫教授,你好辛苦。」何雅情不自禁地伸手撫觸他腮畔。
「哪里辛苦?」莫韶華將大掌覆在她的之上。
「你一定……因此放棄很多喜歡的事物吧?因為想著不要令母親失望,所以不敢嘗試,也不能盼望……就算那麼想感受一下濕軟的草地……那麼微小的願望,也要放棄……」何雅試著想像他的處境與立場,越想越心疼,也越說越難過。
「小雅,我沒有像你說的那麼悲慘。」莫韶華輕捏了捏她臉頰,微微笑了。
「而且,我還有你。」他的確放棄了許多內心真正的渴望、許多興趣,甚至許多尊嚴……但至少,他沒有放棄何雅,在母親的一路反對、不支持,中傷與挑撥之下,他仍然堅持與她一起。
約莫就是如此,母親才會更加不喜愛何雅。
他愛上他的學生,與之交往,甚至令她懷孕,落人口實,讓母親成為茶余飯後的話題與學術界中的笑柄,丟盡顏面;最後,他不願與女學生分手,驚天動地的爭了一回,沒想到這一回,卻令他的妻子成為他平步青雲的人生之中,唯一的叛逆與污點;令他本該幸福美滿的婚姻,成為他活生生忤逆母親的證據。
他母親是該不喜歡何雅,但他也從沒後悔過與何雅交往……即便後來屬于現實的那一切來得又快又急,他也從沒因此感到遺憾……或許,他也不該感到遺憾吧?
懊感到遺憾的是何雅,在這段婚姻里的犧牲者一直都是她。
為了與他結婚,放棄文憑的是她;為了他的升等前途,獨自一人生下孩子的是她;為了令他母親喜愛,百般討好卻仍告失敗的也是她;為了帶女兒從這個對她百般打壓的家庭中出走,努力令自己經濟獨立的,仍然是她……
何雅才是該感到後悔的那一個。
莫韶華神情復雜、眼色淒楚,明明是為了他與何雅的婚姻生活感到惆悵,解讀在渾然不知個中緣由的何雅眼中,只以為他在哀悼成長過程中的不順遂與不如意。她听見莫韶華這麼說,鼻子一酸,胸臆間滿泛柔情,一時間竟有些想哭。
「但願我能一直陪著你。」何雅望著他,眼眶有些微泛紅,十分堅定地道,而她極力想撫慰他的姿態,總是令他萬般心折。
她活潑、開朗、可愛、體貼……是他人生中所有的叛逆,更是他所有的盼望與陽光。
「小雅。」莫韶華出聲喚她。
「嗯?」
「我覺得,我們應該復習一下以前常做的事。」
「什麼事?」
「比如……冰塊除了拿來吃之外,還有很多用途。」
「啥?」何雅完全沒听懂。
莫韶華將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拿下來,仰首含了個未融的冰塊進嘴里,再度令何雅揚聲驚叫。
「莫教授,你不準我吃冰塊,還一直當著我的面吃,實在是很不道——」何雅話說到一半,莫韶華的臉龐便俯低壓上來,餃住她仍在不平抗議的嘴。
「唔?」沒料到會突然被吻住,何雅背陷在沙發里,既驚慌失措,又動彈不得。
莫韶華熱燙的舌裹著極冷的冰塊強勢侵入她齒關,靈活地探索她芳腔;他吮腫她唇瓣,伸舌舌忝畫她口內每一寸,在冰塊的對比之下,更顯得他喂給她的暖舌熱燙非常。
冰塊以一種極為驚人的速度消失,混合著男人氣味的津液,灌溉她口腔;何雅每個呼息與吞咽都是他的氣味,像被他烙印痕跡,就要隨口中越來越小的透明結晶一並融化。
何雅根本來不及吞咽,早已分不清楚是冰塊、抑或是她或他的汁液從她嘴角滿溢淌下。莫韶華與她唇舌交纏的動作停下,俯首吻去她從唇角相連至下巴的透明銀絲,在她弧度優美的頸部流連不去,逐步往下,就連停在她腰際的手也不安分了起來。
他濕熱的吻充滿,指尖的撫觸飽含曖昧,十足十的熟練、誘惑與煽情,何雅胸脯起伏、渾身發熱,實在不明白為何平日總是西裝筆挺的莫韶華會如此擅于調情?他明明看起來十分禁欲拘謹……
「莫教授……」何雅在唇邊逸出羞人低吟前開口喚他。
她握住他手的動作輕柔,分不清究竟是想阻止他,抑或是想勾誘他?她好像想阻止,又不是很想阻止,她原就是他的妻子,她的身體似乎比她所知道的更熟悉與渴望他……
「你這時這麼稱呼我,令我覺得我好像在非禮我的學生。」莫韶華兩眉蹙緊,顯然對她的稱呼頗有微詞。
「你難道沒有非禮過嗎?好歹我們在學校里就開始談戀愛了。」何雅皺了皺鼻子。
「沒有。一直以來都是你非禮我。」莫韶華認真地道。
「亂講!我才不相信!」何雅隨手抄了個抱枕砸他,兩人一陣胡亂大笑與夾纏之後,最後何雅反而整個人被莫韶華壓躺在身下,形成另一種更引人遐想的姿勢。這下不只莫韶華,就連何雅都听見他的喘息聲益發粗重濃厚了起來。
她面龐燥熱,越來越緊張,似乎就連腳趾頭都開始騷動不已,視線無助地亂瞟,溜至被莫韶華推至一旁的筆記型電腦,停在他出了一半的期末考題上,驟然生出一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疑問。
「莫教授,我問你喔,我修過你的課,那你……你當過我嗎?」
「你說呢?」莫韶華笑望她。她如此跳躍的思考,總是令他心情愉快。
「一定有的吧?」何雅連想都沒想。
「你是太沒自信?還是對我太有信心?」莫韶華失笑。
「才不是呢。」何雅捏了捏他鼻子,俏皮地答。「不是都這樣演的嗎?你一定會因為貪圖我的美色當我啊,然後我就會去辦公室求你,你就會說‘嘿嘿嘿!想及格的話就讓我這樣又那樣,拿身體來還。’……」
莫韶華很難得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什麼嘛?難道不對嗎?」何雅捶打他胸膛。
莫韶華啄吻她唇,已經不想對她與事實相去甚遠的想像提出反駁。
「小雅,你想用身體還,今晚我就讓你好好地用身體還。」他愉悅至極,難得地放縱自己,陪她玩有失倫常的角色扮演。
「呃?」他的回答令何雅羞紅了臉,嚇了好大一跳。
「小雅,我不但知道你生理期快來了,還知道,你在生理期快來之前,總是特別高張……」也許是賀爾蒙的緣故?經期前後的她,總是較往常更為熱情主動。莫韶華迎望她的眼,吮吻她發熱的耳殼,在她耳畔回蕩的溫潤男嗓,十分低沉撩人。
「我……」他口中訴說的話語太過熱切煽情,她根本分不出來身體里那份難耐的騷動是被他所挑惹,抑或是原本就存在?她只知道她對她身上的男人無能為力。
他每一道游移與彷佛都直取她最敏感與脆弱之處,令她心悸腿軟,完全無法招架。
「小雅,可以嗎?」莫韶華在她耳邊低低地問。
何雅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麼,他、她……
「我、唔……也沒什麼不可以、我……」
她偏首吻住他的唇,以此替代所有的鼓舞與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