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咬一口 第1章(2)

邵一帆當時對她的否認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只是盯著她,那眸光很深、很長、很熱切,很令她心慌,正如同此時一樣,舒妍實在好氣自己還會因他的注視而面紅耳熱、心跳飛快。

「我是接了通電話,但並沒有告訴亮亮我要去哪里。」邵一帆望著她嫻熟的翻找動作,糾纏在她臉上的目光赤果果的,毫不掩藏,像是想望穿她一樣。

「你是沒說,但你把地址抄在便條本上。」舒妍盡量不對上他的眼,好讓自己不受他影響。她吹開旁邊紙箱上的灰塵,將心思放在別處,紙箱上頭的印刷字體寫著絞肉機。

舒妍擰眉,打開紙箱查看內容物,確實是台機器。

她不需要絞肉機……舒妍十分失望地將那個紙箱推到旁邊去。

「有寫地址的那張便條紙我帶走了,早就揉爛扔掉了。」總不可能舒妍跟在他身後撿到吧?

邵一帆看著那個被舒妍不屑一顧的紙箱,接著動手翻起旁邊的雜物。

這里究竟是堆放什麼東西的倉庫?這當中有派得上用場,可以幫助他們月兌困的物品嗎?

舒妍側首給了邵一帆一個「這還用說嗎?」的眼神。

「你寫字那麼用力,我用鉛筆在下一頁刷一刷,還怕看不見你寫的地址?」

「你當拓印就是了?」正從雜物堆拉出幾把廢棄雨傘的邵一帆停下動作,問。

「嗯哼。」舒妍隨便應了聲,繼續東翻西找。

她的回答頓時令邵一帆感到頭很痛。

長久以來,他機關算盡,對舒妍百般呵護,甚至不惜推開她,就是唯恐將她卷入一絲一毫危險,未料多年後的現在,他早已離開龍蛇雜處的環境,尋了一份正常正當的職業,甚至還白手起家經營起巧克力專賣店,舒妍卻陪他一道涉入莫名其妙的險境,而他完全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你對我舊情難忘的程度真是令人動容。」邵一帆將那幾把從雜物堆拉出的雨傘扔開,最後只能不正經地歸納出這個很不正經的答案,很高興地看見舒妍神情因此一愕。

糟了,他越來越喜歡惹她了。

自他與舒妍重逢後,舒妍給他最大的回應就是沒有回應,不是完全忽視他,就是徹底將他當空氣。

最初,他十分無法忍受舒妍這樣的對待,她的漠視令他難受至極。

後來,他想,與其被她冷淡以對,還不如激怒她,讓她又窘又氣,至少這樣還能顯出他在她心中尚有一絲分量,能輕易影響她情緒。

沒想到,他越惹越有心得,開始欣賞她的活蹦亂跳,並且像個幼稚的小學男生一樣,因此樂不可支,覺得她可愛得不得了。

「邵一帆,你少自以為是了,我對你哪有什麼舊情?」果然,舒妍一秒鐘便被惹毛。

「我們都已經分開七年,你知道七年有多久,又能改變多少事情嗎?我若是當年生個小孩,孩子都已經上小學了。我可不會厚顏無恥到以為你上台北來開咬一口是為了我。」

「你現在是在氣我當年沒讓你生個小孩?」邵一帆繼續厚顏無恥兼不正經。

「不、是!」如果有人能在三句話內便讓她氣炸,那人絕對非邵一帆莫屬。

她氣呼呼的模樣令邵一帆失笑。

「舒妍。」邵一帆管不住自己,邁步走到她身旁,伸手觸踫她發心。

她的秀發軟滑細致,就如同記憶中的一樣。

「干麼?」舒妍立即揮開他的手,美眸惡狠狠地瞪向他。

「假如我說是呢?假如我說我確實是為了你而來,你會有什麼反應?」事實上,回到有她在的城市,確實是這些年來支撐他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他並不是抱著能與她重逢或是舊情復燃這種奢望回到台北的;但,他的確是因為她,所以才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所以才想成為一個能夠匹配得上她的人。

他想回到曾經和她相愛過的城市,想守住他們之間共有過的回憶,想走過那些曾和她一起牽手走過的道路,即使她已經另有所愛,即使她已經結婚了,都不要緊。

他只想待在她曾經待過的地方。

她是他的動力,陪伴他經歷凜寒冬日,驅策他從骯髒無底的泥沼中爬出來;她是他的盼望,歷經歲月更迭,幾經寒暑,卻從不曾更改。

他又在胡言亂語什麼?!

邵一帆踩到她的地雷,令舒妍毫不猶豫地爆炸。

自她與邵一帆重逢之後,她最討厭的,就是他動不動便提陳年往事。

他自以為是明星嗎?老愛炒舊新聞?

「什麼反應也不會有。」舒妍瞪著他,回應得斬釘截鐵。

她方才來時,明明那麼擔憂邵一帆的安危,可真和他見了面,確認他平安無事之後,她又忍不住生起他的氣。

他所有的一切都令她生氣。

無論是那張明明狼狽卻仍顯英俊的臉龐;那具渾身是傷,卻仍散發出性感男人味的高大身軀;又或是那張老愛挖苦她,淨說著不正經話語的嘴……

她真討厭他,更討厭他像他們當初分開時一樣,輕易左右她心情,主宰她思緒。

「真無情啊,舒妍,我受傷了……」邵一帆唯恐還不夠惹惱舒妍似的,夸張又可憐兮兮地指控。

「無情?你有資格說我無情?」舒妍聞言再度炸裂。

無論是家人、朋友、同事,甚至不相關的路人,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維持優雅的舉止與合宜的應對,偏偏在邵一帆面前就是不行。

「邵一帆,當年是你不要我,現在我也不要你,很公平。好了,你不要再說廢話了,你真想被關在這里一輩子?我們得想辦法出去。」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松?這個看來很像廢棄倉庫的地方難道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嗎?

舒妍繼續努力尋找能夠幫助他們月兌困的物品。

見她如此拚命,額際都已隱約沁汗,卻連一刻也不肯松懈,邵一帆不禁猜想,她或許已經因為被困在此地而十分慌張,只是不願示弱,心中對她的憐惜之情滿盈,于是眯細了墨眸,一反方才輕佻的態度,說話口吻鄭重得像起誓。

「別擔心,舒妍,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他嚴肅地保證。

他絕不會令她涉險,他會保護她所有的幸福、美好,與安全,這是他許久之前,便對自己許下的諾言。

可惜舒妍對他的說詞完全不領情。

「不用你帶,我自己也會找到辦法出去。」她一陣查找之後,此時來到倉庫大門邊。

她從狹窄的門縫往外望,推了推倉庫的門,轉動門把,發現全然推不動之後,望著另一面牆高處的氣窗,若有所思。

「這麼大的口氣?你哪來的自信?」邵一帆失笑,順著舒妍的眸光看去,豈會不知她在想什麼?

大門被封死,他們勢必得找別條出路,而唯一的出口只剩那扇氣窗。

氣窗上有風扇,他們之中得有人想辦法爬上去,試試看能不能卸下那面風扇,再試試能否從那扇窗戶逃月兌。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能夠卸下扇葉的工具。

丙不其然,舒妍又再度東翻西找,翻找前,不甘示弱地拋下一句——

「哪來的自信?就憑我是實境逃月兌游戲的制作人,我還不夠格對自己有自信嗎?」

對,實境逃月兌游戲!邵一帆後知後覺恍然大悟。

他怎會忘了舒妍的職業是實境逃月兌游戲制作人呢?

實境逃月兌游戲是近年十分風行的游戲,甚至還有為此項主題打造的電視節目,設計概念源自于推理、偵探小說。

主要的游戲過程,就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將數名游戲者困于密室之中,游戲者們必須分工合作,查找密室中的線索,解開謎題月兌困,而舒妍行之有年的游戲工作室在業界已頗具名氣。

莫怪舒妍能夠輕易拓印出他的目的地地址、利用打火機燒斷他手中繩索,發現自己被困在倉庫後,反應更是沈穩冷靜,可以從容不迫地尋找月兌困方法。

她根本就是職業病大爆發,真將他們的遭遇當作一場實境游戲,邵一帆覺得他的頭越來越痛了。

她怎會涉足實境游戲這領域呢?

他一直對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可又找不到適合的時機問她。

他隱隱約約覺得,舒妍成立游戲工作室的原因或許與他有幾分關系,畢竟,從前涉獵各類型游戲的人可是他,帶領她玩遍各游戲的也是他。

可他又唯恐期待越高,失望越深,最後百般煎熬,左思右想卻是不敢詢問,就連側面向亮亮打探都感到害怕。

無視邵一帆變來變去的臉色,舒妍持續搜索可用物品的眸光突然停住,揚眸看著頭上那扇看來很不牢靠的氣窗,忽而有了別的想法。

那片風扇看來十分破舊,會不會早就氧化生銹,輕輕松松便能卸下?

她或許可以先爬上去看一看?

舒妍再度打量起周遭物品。

那里有個貨架、廢棄的桌子、辦公椅,旁邊還有幾個木箱,如果能夠成功堆疊,應該能攀爬上去……舒妍開始積極研究起爬到氣窗上的路線。

她想爬上去?在不尋求他的幫助之下?

她真以為她能獨力扛動且堆疊這些物品?

邵一帆搖了搖頭,覺得舒妍如同小女孩,既逞強又天真,不禁笑了出來。

「舒妍,你以為人生是游戲?隨便按幾個鍵就能放密技?」不逗弄她幾句真的很難。

邵一帆走到倉庫大門旁,轉動門把,研究門鎖,幾度沖撞,再度確認大門是否真打不開。非得親自確認,他才會將氣窗列入考量。

舒妍停下手邊動作,回眸望向邵一帆,眼神因回想起某些往事,變得冷淡無比。

「密技從來就不是隨便按幾個鍵就能放的,更何況,人生就是場游戲,這句話是你教我的,邵一帆。」舒妍試圖將每個字都雲淡風輕地帶過,可卻無法。

她話意中的酸楚與怨怪清清楚楚,無處遁藏。

「……」邵一帆聞言,心頭一凜,望著舒妍堅定與看似無情的眉眼,被她堵得全然無話可回。

是,這是他說的。

這是當年他拒絕舒妍時說的。

當她還是個游戲白痴,當他們因游戲而相識,當她還很愛很愛他,但他卻不得不推開她時說的。

當時,他無視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將她緊緊捉握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說得如此決絕。

人生就是場游戲……她果然還記得……

邵一帆自知對舒妍有愧,被她嗆得心頭泛酸,瞅著她忙碌的背影一陣苦笑。

「我來吧。」邵一帆突地對前頭的她出聲。

正在推動桌子,本以為邵一帆寧願挖苦調侃她也不願幫忙的舒妍一愕,回眸,視線冷不防與他相交。

邵一帆朝她拉開笑容,神情雋朗,言談間仍是慣有的一派輕松與吊兒郎當。

「二小姐,搬東西,或是像只猴子爬來爬去、拆窗戶這種事,就交給小的來吧。」

保護她,是他的初衷,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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