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找她。
夏子濤站在酒店建置的舞台上,環視著本該是大廳卻被妝點為舞池的地方,仔細地搜尋著前幾天還跟他嚷嚷著不想參加的上官念潮身影。
那天,他在大門口擔憂地等著從上官嫻身邊離開的她,結果,終于等到她出現時,她仍然是一派雲淡風輕,雙眼沒有哭過的痕跡。
「還好嗎?」他問。
「很好啊。」她沖著他微笑,走上前挽住他手,輕輕靠在他肩頭。
夏子濤眯起長眸細細打量她,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多問了。「接下來要去哪?」
「去找土地公。」她說。
她把矮房的鑰匙交給上官嫻,請她有空帶韓仲謙一起來,母親留在台灣的一切都已經宣告落幕,她說她覺得好輕松。
難得能出來走走,她想再去一次那間小廟。
讓夏子濤吻她的那間小廟……
「土地公?」夏子濤忍不住笑了。「今天想問什麼?又是會不會下雨嗎?」
「才不是。」念潮綻開笑顏。「不告訴你。」
她的笑容燦爛得比這個盛夏還耀眼。
而這個在他眼中無比耀眼的女人,此刻人究竟在哪?!
念潮跟元芮蓮才剛步出電梯,還沒走到大廳,就冷不防被一只手臂攬過左肩,整個人撞進一堵胸膛里!
「啊!」小蓮來不及拉住念潮,她們兩人同時驚呼了聲。
念潮站定,還沒看清是誰,耳邊就傳來元芮蓮的抗議。
「搞什麼啊你!」元芮蓮想把念潮拉回來,可是眼前的男人也使了力不放開。
「……關?」念潮眨了眨眼,抬頭望向胸膛的主人,眼里寫滿不可思議。
「關?」元芮蓮側頭,一臉納悶。
「關天騁。」穿著筆挺西裝的男子向她微笑伸出手。「我和念潮是舊識。」
舊識?關天馳的弟弟?她是听說過他有個弟弟住在法國,但是她跟念潮一起讀書時可從來沒遇見過他。
仔細打量,這男人的五官神韻倒是跟關天馳頗為相像……
「小蓮,我認識關時,你已經回台灣了。」念潮看出她的疑惑。
「你怎麼會在這?關,我們好幾年不見了,三年?還是四年?」她問。
「你為我家的飯店工作,卻問我怎麼在這里?」關天騁哈哈大笑。
「你家的飯店……唔?」飯店不是元芮蓮前男友家的嗎?她前男友叫……關天馳?咦?關天馳、關天騁?關……?!
「是兄弟?」念潮的腦子終于把這些連上線。
「很好,沒有想太久。」關天騁模模她的頭,一臉寵愛。「陪我跳舞?」他牽起她手往大廳走,藝人的表演已經結束,背景音樂響起華爾滋,他記得她喜歡的。
念潮回頭望向一臉擔憂的元芮蓮。「小蓮,沒事的,我跟關是好朋友。」
好朋友?見鬼的好朋友!元芮蓮心里暗暗抗議。
他一整晚都霸佔著念潮,一下為她介紹這人物,一下為她引薦那角色,讓她在大廳里轉來轉去的,又是跳舞又是拿酒,什麼時候關家的酒店輪到他當家啊?關天馳是死了嗎?還有那個該死的夏子濤,唱完人就跑了?整場不見他的人影!
誰來把念潮還給她啊?吼!
「那是誰?」身旁傳來冷冷的男聲。
「一個風評很差的官家少爺。」元芮蓮答得飛快,忽然發現問她的是跟她一樣對著舞池臉色鐵青的夏子濤。
他雙臂抱胸,看起來很想殺人。
般什麼!他只不過去把表演的衣服換下來,回頭就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摟著念潮的腰,把她垂落的發絲往耳後勾,還用手背輕撫她的臉頰,就像他平常對她做的那樣……
「念潮說他們在法國就認識了。」元芮蓮向救星訴苦。「現在看起來哪只是認識這麼簡單?」
她以為夏子濤會去搶人,沒想到他卻是扭頭往外走。
「喂!你去哪?!」元芮蓮拉住他手臂。
「回家。」
「回家?!」有沒有搞錯?不出去打仗至少也要固守城池吧?「拜托!敵人都殺進來了,你回家干麼?等死啊?!」
夏子濤看著舞池中央半推半就的念潮,無名火越燒越旺!
她難道不會自己走開嗎?任一個男人抱著摟著纏著……
氣不過,他邁開腳步又往門口去。
「喂!」元芮蓮繞過他擋在他身前,惡狠狠地瞪他。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是怎樣?心情已經夠惡劣了,還來惹他?!
「夏子濤!我警告你——念潮一直以來對愛情都是積極抵抗,消極防御的。」她雙手插腰,看起來也很氣。「她交往過的男人都是自己跳到她眼前大喊『我愛你』的,你要是有魄力就去佔住她,別讓其他男人搶!要是沒那個膽量的話,就回家吃自己,以後再也不要來纏她!」
夏子濤拳頭握得死緊,他真的很想揍人!
什麼叫做有魄力就去佔住她?難道她不會拒絕人嗎?
是不是當初的吻跟他們之間的交往,都只是起因于她對男人的不知道、不懂與不會拒絕?!
想到這里,心里涌上一陣難忍的酸澀,讓他一時半刻都待不下去。
撇下元芮蓮,他又往門口走去。
「關?」念潮稍稍挪動了肩頭,讓自己從他的懷抱離開。「我累了,我想回房休息了。」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掙扎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向他表明意願。
「我送你回房間?」關天騁又攬上她。
「不用,我自己……」她想撥開他的手,卻被他牢牢抓住。他今晚的態度很怪,讓她有點害怕……
「我最喜歡這雙手,總是有淡淡的顏料味道。」他親吻她的手心。「我們不能從頭再來嗎?念潮。」
「關,你醉了。」念潮說。
他們在法國曾經交往過一陣子,他似乎還有其他女人,而她也沒有十分投入,就像她之前的短暫戀情一樣,很快就無疾而終了。
「我不是個差勁的情人,念潮,你知道的。」關天騁看著她的眼充滿酒意與溫柔。「我一直忘不了你,你不也是為了我才這麼積極爭取飯店的案子?」他又拉住她的手。
「不、不是的,關。我並不知道這間飯店的所有人是你……」念潮抓到空隙,快步往離她最近的電梯走去。「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我不是為了你而來的。」她不懂為什麼他突然提起往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關,你真的喝多了,你也回去休息好嗎?」
念潮朝他禮貌微笑,眼神快速巡視過四周,沒有小蓮,沒有夏子濤,沒有韓澈,沒有一個她在台灣認識的人……她只好加快腳步抽身。
「我沒有喝醉,念潮!」關天騁沒辦法在大庭廣眾下與她拉扯,只好一路跟著她來到電梯前。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听起來很懊惱。「我會好好對待你,不會再被別的女人迷惑……」他重申。
他一直以為念潮對他的若即若離,起因于知道他另有別人,而年輕氣盛的他便因她的難以捉模提了分手。
「我現在也開始接手家里的事業,我已經可以配得上你……我……」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雖然有顯赫家庭背景,但在念潮面前卻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高攀不上才女的男孩了。
念潮按下上樓鍵,轉身正視他的眼。「關,你真的醉了。沒有我的這些年你也過得很好,不是嗎?我們已經有各自的生活,不是當初十幾二十的孩子……」
「我不要!」關天騁又將她扯進懷里,就像個痴纏的男孩。
「關——」念潮拿他沒辦法,努力想從他手臂掙月兌,她不喜歡這樣。「關——放開我,電梯來了……」她听見一聲清脆的鈴音。
然後,還來不及出聲阻止,她的身體便陡然被龐大的力道壓入電梯里。
必天騁將她抵在鏡面前,幾近粗暴地將唇貼上她!
「關……」她的話語隱沒在他唇齒間,她隱約看見他按了十五樓,那是她的房間樓層……
念潮整個人氣惱了起來,用盡了全身力量想推開他!
可惜她再怎麼努力,都敵不過男人的力氣,特別是一個酒醉的男人。
「唔!」關天騁吃痛,忽然放開她,方才朝她施壓的嘴唇滲出鮮血……她咬他!她竟然咬他!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咬他!
彷佛被逼出了獸性一樣,關天騁恨恨地瞪視她,重重地一掌摑向她的左頰!
念潮踉蹌地跌向牆角!
「你們都瞧不起我,你也一樣!你也一樣!」
必天騁拉住她瀉落的長發逼迫她仰起臉,無視她眼中的錯愕與驚恐,他再度迎向她雙唇,混合著鮮血的氣息,一遍又一遍地吻她,臉頰、頸線、肩膀,都烙下深淺不一的紅印。
他拉扯她的衣服,將大手伸入她的紅色裙擺,這是他心心念念的佳人,總是尋歡未果的美麗身體……
她想做點什麼……她得做點什麼阻止他!但她推不開他,臉頰上的熱燙令她頭暈目眩意識迷離,她得推開他!她得離開這里!離開這一場混亂!
她又听見電梯鈴音,關天騁將她打橫抱起。他要帶她去哪里?她的頭腦開始混沌,竟然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垂軟了雙臂,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忽然,她听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她跑來。
「關天騁!你這個神經病!你快把念潮放下來!」
……小蓮?從傾斜的視界里,她似乎看見元芮蓮。
「你打她?!你這個無賴!樓下有多少記者你知道嗎!你真的是關家的敗類!我要告你!你……」
是了,這種罵人的力道絕對是小蓮沒有錯……
是小蓮,她親愛的小蓮。
她感覺一陣巨大的拉扯與叫罵,她沒有力氣仔細听他們在說什麼,熟悉的淡淡古龍水香氣向她襲來,這味道她認得,是讓她感到熟悉與安心的香氣……是一具讓她感到溫暖與陽光的胸膛。
「子濤?」她睜開視線已然蒙朧的眼,想叫他不要擔心,扯了扯唇,偏偏連微笑的氣力也沒有……她放棄,軟軟地閉上眼,把自己偎進他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