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的心情是什麼?
夜半,方韻禾躺在床上,睡不著,索性任由思緒如水一般流淌,卻厘不出一個頭緒。
她翻了個身,瞅著床下男人似睡去的寬厚背影,心中各種感觸涌上,似期待似失落,但究竟在失落什麼、期待什麼,方韻禾閉上眼,不敢任自己再想下去。
今天,他們在何家留宿,兩人同住一間房,各睡各的。他堅持打地鋪,把床留給她,時值早秋,他上身一件薄T罩住精壯曲線,起伏的肌理像是山稜,她就著窗外路燈,一一細數他衣上縐褶,一個、兩個、三個……
「睡不著?」
詢問的聲音傳來,方韻禾一顫,停下數數,訝異他還醒著。
「沒有,我睡了。」她以被子蒙住頭,轉過身,聲音悶悶的,像有些賭氣。
是啊,她生氣,但是氣什麼?氣他沒有覺察到她的心思想更進一步,任她一人孤枕難眠,還是氣自己連到了這種地步都還只會等待?
也許兩者皆有,後者居多。
「我也睡不著。」
「是喔……」她想了想不對,再補一句。「可我睡著了。」
然後,她听見床下傳來他似悶在胸膛內的笑聲,更氣了,氣自己即使知道他在笑自己,卻還是喜歡听見他的笑。
「你為什麼睡不著?」
她問,可他沒回答,只是隱約听到有人翻身的聲音,接著,她背脊一陣顫麻,只因有個人站在床沿、她的背後。她肩一顫,感受到那股和她截然不同的陽剛氣息,混合著沐浴餅後的芬芳,近得麻痹了她的嗅覺,使她四肢莫名酸麻,背後沁出細小汗珠……
他要干麼?
腦中才浮現這疑問,下一秒,她抽了口氣,他、他他他……
「噓,你睡著了。」
最好是!
她分明醒著,想要抗辯,可喉嚨里卻好似卡著什麼般發不出聲音。他的體溫在背後,熨得她一陣熱,可他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只是輕輕撥開她頸後的發,以略顯粗糙的指在上頭摩挲,並用那雙即使看不清也似乎會噬人的眸緊盯著她。
她懷疑他的手指沾了麻藥。
她腦子一片空,那一下又一下的觸覺搔弄著她,方韻禾寒毛直豎,膚上一陣涼意,雞皮疙瘩爬了起來,下一秒卻又傳來一股灼人的熱……所有知覺混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要理會哪一種,結果變得異常注意他指下的動作,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
這樣的情況維持不久,但對方韻禾來說卻如一世紀。忽然,他的指尖抽離,然後她听到頂上傳來嘆息似的一聲。「你好好睡,我去客廳。」
有沒有搞錯?
到這個地步,方韻禾再也忍不下去,她翻身坐起,戳破了睡著的假象,何嗣弈回過頭望著她,窗外的燈光映照在他炯黑的眸底,仿佛有人在其中燃了把火……
于是,所有的自持不復存在,他走了過來,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心上。方韻禾沒有動,等待他過來,看見他單膝壓在床沿,床鋪深陷,他好看的臉貼近她,極慢極慢,但她的呼吸反而急促了。
「我睡不著……是因為沒有那麼好的定力。」
他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
方韻禾喘了口氣,親耳听見自己的聲音,好干。「我、我也睡不著。」
「為什麼?」
厚,這個男人真的很壞心眼!「因為跟你一樣——」
話還沒說完,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他熨貼上她,炙熱、纏綿。跟之前歷經的親吻完全不同,他的唇、他的舌像要吞噬她的一切,從這一刻開始,這個男人不是那個溫柔守望她的天使,而是打算要佔取她一切的惡魔。
他吻著,本來抵在兩側的手也在不知不覺間貼上她的膚。兩人緊密相貼,即使隔著衣物,她也能夠感受到他指月復上細密的紋路,似要在她身上烙下痕跡。她任他擁著,像被人攫住了魂,逃不了、不想逃,接下來發生什麼都無所謂,只要那個人是他。
她心甘情願送出自己,何嗣弈察覺到了。
「你不怕?」
在吻的間隙,她听見他緊捉住最後一絲快逃走的理性似地問她。方韻禾瞅著他,忍不住調皮地想,假如她說「會」,他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但是對他,她不想說謊。「不會……」
這是她的真實感受,沒逞強,因為她太信賴他,相信他即使真的化身成了惡魔,也不會舍得傷害她。
下一秒,他的唇再度壓上來,方韻禾體內屬于女人的天賦知道這一刻將會發生什麼奇跡。她像一塊土壤,在男人給予的滋養下逐漸柔軟,綿密而潮濕,散發出芬芳。而男人在她身上播種,極有耐心地,藉由他的唇、他的指,一個一個栽下名為愛情的種。
他吻過之處,遍地開花,花兒滿盈,枝葉茂盛,那花朵的根,則是栽種在她心頭,把她整顆心密密包住,教她感覺溫暖。
方韻禾哭了。
因為她的本能告訴她,這是她應得的。好似一個人出生就該被這麼珍惜地對待,他對她的溫柔,天經地義,豐盈了她。過去從來沒人這般呵疼過她,所以她不懂,可在他的擁抱下,她嘗到了這輩子從不曾經歷過的歡愉,靈魂好似蒸發了,背脊麻痹,腰肢甘美地酸軟,連指尖都要為之震顫……他們披著人類的外衣,卻在這一刻化身為獸——一同追逐愛情的獸。
可終究她還是人,在完全沉淪之際,方韻禾似想到什麼般微弱開口。「等一下,你……」
這一次,男人沒有等她。
分明是個有耐性的人,卻在這瞬間橫沖直撞得令她一陣暈眩,體膚熱得像要融了,她仰起縴白的頸,差點因他的進入發出哭喊。他終于放輕了動作,吟嘆著她的柔潤並等待她適應,方韻禾顫動著,好不容易才開口。「我只是要說……」
「嗯?」
她大口呼吸,白皙的臉紅了一大片。「我是第一次,所以你要慢一點……」
何嗣弈一愣,繼而忍俊不禁,笑了出來。「抱歉。」他在她沁出汗水的額際落下親吻。
他的笑震動了她,連帶引發她體內一陣顫麻,方韻禾忍不住低吟出聲,何嗣弈有些擔心。「很難受?」
他語調里有著抱歉,方韻禾搖頭,可下一秒又點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
她眼里噙著淚,卻不是因傷心難過,而是因為其他羞于啟齒的理由。
「不……不難受,只是……有一點痛。」其實不是有一點,而是很痛。
方韻禾奇怪自己向來最擅長的不就是耐痛?過去不論怎樣被打,她都可以咬牙忍著,不落一滴淚,為什麼現在只是這種程度的痛,她便哭了?
但下一秒,在何嗣弈撫慰一般落下的吻中,她明白了。
原來,當一個人太幸福太幸福,幸福得難以承受之際,也是會痛的。
「……還痛嗎?」
這一次,方韻禾笑著搖頭了。
「沒關系,因為,這是幸福的痛……」
幸福的痛,她還不大習慣,可她知道自己會愛上的,因為當疼痛褪去之後,遺留下來的,將會是滿滿、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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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春光無限、一片旖旎,美得如夢似幻,門外,卻有兩個大男人睡不著,索性坐在客廳聚賭——喔不,交流。
雙胞胎中的弟弟何宇棋率先開口。「我們家明明還有多一間房不是嗎?大哥干麼非要跟人家擠一間不可?」
兄弟中觀察力比較敏銳的何子譽推了推眼鏡,嘆息。「唉,你問這個就未免太不知趣了,你沒發現大哥今天使盡全力?」
「全力干麼?」
丙然是遲鈍大王。「誘惑人家啊!」
晚餐時候,大哥緊盯著人家小姐,除了幫忙挾菜,還添飯盛湯,每個動作都早在人家需要之前,不疾不徐,剛剛好。這一整個閃光無限的氣氛,也虧何宇棋只記得扒自己的飯,完全沒知覺。
別看他們大哥從小一副中規中矩、孔孟思想的模樣,實際上可是不折不扣的法家,一旦鎖定目標,便會在心中規劃一系列戰略,可謂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一點動靜都不透露,他們兩兄弟就是這樣,不知不覺習慣了大哥的付出和照顧,等到察覺不對勁的時候早已無法月兌身,完全以大哥為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結果大哥一個人搬出去過自己的逍遙日子,他們卻得遵照母親遺言,繼承她留下來的貨運行,真正恐怖的是他們還甘之如飴……
兄弟倆對看一眼,嘆了口氣。算了,誰叫那是他們自小最尊敬也最崇拜的大哥咧?盡避不是沒求過他回來,但大哥不願意,他們也沒轍,了不起就是偶爾請他當當顧問,幫忙解決一些問題,總之,大哥的幸福就是他們的幸福啦!
「我賭今天一定成。」那小姐一副單純到死的樣子,絕不是他們大哥的對手。
「我也是。」何子譽附和。
「那這樣賭局開不成,還賭什麼?」
「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