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蔣呈禮來說,就跟吃飯沒兩樣。
因為餓了所以吃,因為困了所以睡,因為想要了所以做,很單純。對于愛情,他更是意興闌珊,從不覺得那是什麼需要特別追求的事。
他這樣的心態,大概是來自于花心又濫情的雙親。蔣家是政要世家,記憶中,他的母親總是哭泣。
「你看,今天你爸又不回家了,他總是這樣,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養了女人……」
每天,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母親就會哭,對唯一的兒子控訴丈夫外遇而她不得不忍受的苦。
母親的淚水震撼了他,他替母親抱不平,憤然抵抗父親,漠視父親的種種要求,父子關系惡劣到彼此視而不見,但到了最後,他竟發現曾以為是受害者的母親,早在外邊養著年輕的情人……
即便如此,夫妻倆仍在公眾場合出雙入對,佯裝恩愛,嘴巴上說著︰「我絕對不會背叛另一半」、「我愛我的另一半……」可事實上,他們早已背叛了他。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學習的,語言、習慣,包括「愛」也是。因為從沒愛過人,從沒被愛過,所以不知道怎樣才算愛。父母親口口聲聲說著愛,事事處處卻在互相傷害,甚至連唯一的兒子都拿來當成籌碼,他看著,只覺得無趣,決定不再隨他們起舞。
餅去曾和他發生關系的人,總愛在事後問他︰「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他不懂,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
「所以我才說你是野獸!」腦中驀然浮現舒忻宇明亮而鮮明的聲音。「哪有人像你一樣不分對象想做就做,這樣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嘛!」
想到這兒,蔣呈禮不由自主地笑出來。她啊,是他心底唯一純粹的存在,一開始,他招惹她,只是覺得她像只刺蝟硬是朝自己張牙舞爪的模樣有趣,讓他忍不住想逗惹出她更多的反應。結果,她也真如自己預料一般,每個反應都令他覺得新鮮,她多變的表情更是鮮活得像一幅色彩斑斕的畫,教人移不開眼。
但真正放下真心,卻是在他拍攝的校景得了北市所辦的學生攝影展,那獎項不大,但好歹是個獎,他的照片因而被展覽在校園一角。多數走過的學生無暇關注,或著沖著他的名字看望一下,他並無所謂。
然而,她卻注意到了。
「這是你拍的?真的假的?」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舒忻宇眼珠子瞪得好大,一臉不可置信地將他從頭到腳審視一遍,嘴上念念有詞︰「天啊,我還真是小看了你這家伙……」
他听得哭笑不得。只見她回頭,看著那幅照片,那是籠罩在黃昏中的舊校舍一景,就在三個月前,那棟校舍因為過于老舊而遭拆除,目前正搭蓋新的學生泳池。他說︰「那里的夕陽,是我見過最美的。」
「是喔?」舒忻宇眨了眨眼,望著照片,露出毫不掩飾的向往。他看著,竟有些遺憾當初沒帶著她一起去看……
還來不及厘清自己怎會有這般想法,便听她道︰「真的很美……拆了好可惜啊。」
「是啊。」
他一笑,收回月兌序的思緒。時值傍晚,她的身影籠罩在一片昏黃中,像也成了照片一景,他胸口驀地發緊,被她過分清麗的側臉奪去呼吸——
下一秒,她眼角滲出淚光。「你好厲害。」她干笑,抬手抹去。
「呃?」
「我覺得,能夠把這種再也看不見的景色拍下來保存,真的很棒。」她說,口吻真心誠意。「雖然沒實際看到很可惜,不過還好有這幅照片,大家才沒錯過那里的夕陽啊!」
「真不簡單」、「好美啊」、「好厲害」、「看不出來你有這種才能」……類似這樣的稱贊,這一陣子蔣呈禮早已听到不想再听,可她簡單的言語卻似帶著魔力,勝過任何溢美之詞,在這一刻深深地打動他。
他一直覺得活著沒什麼趣味,攝影只是抒發自己郁悶的一種方式,有時他甚至故意拍下人間丑惡一面,藉此嘲笑。這景色,只是他心血來潮拍下的,然而,她卻如此純粹地肯定他。
莫名地,他竟有些感動。
靶動得……只想在那一刻,將她緊抱入懷。
當然,他沒這麼做,他只是大掌撫上她頭頂,在黑發上揉了揉。「謝了。」
「咦?啊?蔣呈禮?」
不顧舒忻宇的困窘,他撂下這句話離去,腳步輕快得連自己也不可思議。「還好……」他嘴角揚起好心情的笑,一邊走,一邊慶幸。還好,他有和她做朋友。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終于變得有些不同。
舒忻宇改變他看這個世界的眼光,他不再覺得可笑,不再覺得生活乏味,他開始認真想做一些事,想做一些……能夠使她和那天一般,如此感動的事。
回憶著過往,蔣呈禮來到攝影棚,這股好心情使他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感染了眾人。丁艾玲見了,有些不快地湊上前來。「呈禮,你想到誰啦?笑得這麼開心?」
蔣呈禮無動于衷地回以一笑。「我現在是攝影師,你是Model,我想的當然只有你。」
听來該是一句綿綿情話,可丁艾玲清楚這是蔣呈禮疏離的表現,說來他們的關系也僅只于床上的那幾夜而已。
「只是攝影師和Model?」
「去準備吧,差不多要開鏡了。」他沒回答丁艾玲,畢竟等下兩人還要合作,他不想壞了Model的情緒。
可丁艾玲硬是不理,她蹭上去,小小聲說︰「不是听說你很久沒找別人了?怎樣?今晚有沒有空,你可以來我那里。」
這是露骨的邀約,兩個發生過關系的成年男女去對方家里絕不可能只是蓋棉被純聊天,他跟丁艾玲的配合度還不錯,倘若是過去,他也許會答應,但現在……
「不了,我還有事。」他淡笑拒絕,不顧丁艾玲听見他回答後轉瞬僵硬的表情走開。現在是下午三點,等拍攝結束八成要到十一、二點,可他知道,不論多晚,有個人總會等他……
只是這樣,就已讓他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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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忻宇確實在等他回來。
晚上十一點多,算一算蔣呈禮的工作也差不多該結束了,這陣子他異常老實,回家回得早,可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敢想他是因為他講的那句話——
「也許……我是喜歡你的。」那天,他這麼說,甚至還吻了她——想到這兒她便忍不住一陣臉紅,抱著枕頭在沙發上打滾。
回想起來還真是羞恥得想死,還有他那一句︰「如果你真的想要獨佔我的話,就照現在這個情況,試著讓我也這麼喜歡你吧!」
盡避當時她有氣勢地接下挑戰,問題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她腦子里還是一片空白,完全不曉得自己應該采取怎樣的「行動」才好。
她拿起茶幾上擺置的紙袋,粉白的臉不自覺冒上一股熱氣。里頭的東西不是別的,是她今天下班後特意去百貨公司采購的……呃……性感內衣。
「布這麼少還賣這麼貴,搶劫喔?」不過任她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誘惑」手段也只剩下這個,可買了之後她才深深覺得自己蠢,就算這招真行,她想要的也不是那種淺薄得不值一提的關系啊!
嘆了口氣,舒忻宇將內衣擱置桌上,見時間差不多,她決定先洗個澡。結果恍神著,她居然忘了帶換洗衣物進去,等到洗浴完畢,她杵在滿是蒸氣的浴室里,將耳朵貼上門板。
嗯,沒任何動靜,表示人還沒回來。她小心翼翼地扭開門把,以毛巾遮著半邊身子,準備走回房間——
「我回來了。」
有人打開門鎖的聲音傳來,瞬間震住了舒忻宇的腳步,她因沐浴而透出粉色的肌膚霎時白了,正準備加快腳步,卻不慎一滑。
「啊!」
「小宇?!」
「砰」的一聲伴隨她的尖叫在室內響起,舒忻宇痛到眼冒金星。「天,我要裂了……」
蔣呈禮先是瞪大了眼,接著因她的胡言亂語哭笑不得。「本來就是裂的啊!」
沒良心的!舒忻宇恨恨地瞪他一眼,由她這個角度望去,剛好看見了蔣呈禮修長筆直的腿近在眼前,她往上瞄啊瞄,見他蹲來,墨濃的眼飽含笑意地將她從上到下審視一遍。「要我幫你拿衣服過來嗎?」
她腦子瞬間空白一秒,隨即不顧疼痛地跳起。「這……哇……好痛……」然後,她忍著上的痛一拐一拐地回浴室,用門板遮住身體。「麻、麻煩你了……」她想哭啊!
蔣呈禮因她逗趣的尷尬模樣而笑,正要去她房間之際,他看見了桌上的東西。「是這個嗎?」
舒忻宇臉一白。「不、不是那個——」
還來不及阻止,他已拿起紙袋。看清東西之後他眸色一變,嘴角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後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來。「我、咳、我感受到你的‘努力’了——哈哈哈——」
他們住在一起,他當然見過她晾在陽台上的內衣大多是什麼樣子,這一看就不是她會選擇的花色,至于她是為誰而買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為此開心,不自覺想像起她穿上的模樣,老實說,他真是挺期待的。
「就這個吧,穿給我看?」他故意把整件內衣打開來,用一種殷殷期盼的神情望著她。「反正是為了我買的,不是嗎?」
這下舒忻宇連羞怯的力氣都沒了,她翻了個白眼。「是啊,我為了你買的,不過是為了給、你、穿!」
蔣呈禮哈哈大笑。
「笑啊!再笑啊!」舒忻宇瞅著他的愉悅模樣,不禁悲從中來。她剛剛可是一絲不掛幾乎被他從頭到腳看透透了耶!結果這小子完全把她當笑話看,連一點心動啊反應啊都沒有,唉……
「哈啾!」
她打了個噴嚏,這時蔣呈禮才記起她還沒穿上衣服。「等我一下。」
他走到她房間,熟門熟路地模出她的家居服和棉質內衣給她。「那種的我看多了,如果真要選,我比較喜歡你穿這一種。」
「嗄?」她接過衣物,呆呆看著衣服上平躺的T恤Bra,再看向他的眼。他是認真的?
舒忻宇羞紅了臉,趕緊穿好衣物走出來。因為剛才跌倒,她一頭短發亂翹,臉色呆呆的,蔣呈禮見了,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你……你干麼又笑?」
蔣呈禮沒回答,只說了兩個字。「過來。」
她乖乖走了過去。
一走到他面前,他指節分明的手便替她梳順了發,臉上更是從頭到尾面帶微笑,一副開心的樣子。舒忻宇不解,就在這一刻,他的吻落了下來,她一時反應不及,微一踉蹌,卻被他寬厚的掌給制住了腰,無法動彈。
一股難以抵擋的熱潮自兩人相合的唇畔涌上,舒忻宇發出一聲貓兒似的低吟,白皙的肌膚瞬間抹上一層粉色。她雙目迷離,心口震顫,從不曾想過,光是一個吻,便帶來如此劇烈龐大的熱量……
此刻,她鼻間盈滿了屬于男人的氣息,感覺被這股熱意侵入腦髓,她整個人暈昏昏的,過近的距離使她感覺到蔣呈禮身上同樣驚人的熱……所以?現在?難不成……呈禮想「做」了嗎?
「等……我……等我一下……」
「嗯?」
蔣呈禮不解地放開她,只見舒忻宇潮紅著臉,移開眼,很不好意思地道︰「我……真的穿這種的就可以?」
「噗!」蔣呈禮一愣,接著遏止不住地迸出笑聲。天,這個舒忻宇,未免太傻氣了點!她不懂任何誘惑或調情的手段,只能下意識地跟隨情況反應,這樣的她可愛得令他沒轍。他笑著在她頰上輕吻。「沒關系,這樣就好。」
「呃?」舒忻宇愣了。是怎樣?今天一整天就看呈禮沖著她笑個沒完,活似吸了笑氣,她撓撓頭,想想自己真失敗。「我是不是……很沒魅力啊?」
見她嘆息,神情黯淡,蔣呈禮深幽的眸閃過一道深沉的光,這一次,他沒有笑,直接加重了攬在她腰上的力道,將她縴細柔軟的身子不留空隙地貼近自己,以行動代替回答。「你說呢?」
「呃……」舒忻宇傻了。
因為在如此貼合的情況下,她明確感受到呈禮的正緊貼在她的腿間,如鐵一般堅實地昭告著它的存在。「你、這、我……怎麼辦?」
後面三個字小小聲的,蔣呈禮搖搖頭。「沒關系,保持這樣就行。」
保持這樣?保持哪樣?舒忻宇一頭霧水,被他身上溫度給染得好熱好燙,的頸間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輕拂上來的吐息,令她泛起一陣輕微麻顫。
她為此緊張得手心發汗,手足無措得讓蔣呈禮笑出聲來。舒忻宇的頭被壓在他胸前,明確感受到隱于其中的鳴動,忽然有點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