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太難纏 第4章(2)

一個月內,他率領有志一同的人馬三度進入中都武領境內,將一隊隊進到村落征收米糧兼為難百姓的武領軍給打回十關,並消極的鎮守著。

之後他還將夜鷹領里不適合打仗的老人與小孩帶進村落,讓他們與村民們一起耕作食糧來養活自己。

于此同時,他更與斯凱及巴藤冒險潛進西隅砂領,求得沿海南人的金援,借以支持他們短少的糧食及不斷消耗的兵器。

然後只要他一有空,必會悄悄去探看她——看她是如何向男孩麻生學習他們的語言,也看她是如何堅強的熟悉武領王都以外的世界……

「還是沒有任何辦法嗎?」他沉痛的問著沿海商人介紹給他的醫者。

「我很抱歉,梟王。」醫者搖搖頭,「婬毒的迫害已存在幾十年了,卻一直無人可以結束它,唉……」

「關于孩子……可有那麼一點希望?」

「抱歉!謗據我的記錄,在服用婬毒後所孕育的孩子,幾乎沒一個是正常的……不是死胎,就是畸胎!」

「那麼關于娘親……」

「孩子若是胎死月復中,娘親多半會被拖累而死;若是硬要產下畸胎,娘親便會崩血而亡,所以……提早小產是唯一的辦法了。」

「我知道了。」陵梟痛苦的閉上眼楮,「那就麻煩醫者濟藥了。」

「梟王,您干脆殺了我吧!」巴藤在斯凱送走醫者後,直接跪在陵梟面前磕頭謝罪,「都是我縱容屬下去下藥毒害皇緋,所以,梟王,您就殺了我吧!」

「殺了你能做什麼?」斯凱嘆氣道︰「能救回孩子嗎?」

「至少能稍減一點梟王心中的痛苦,那就足夠了。」話一說完,巴藤立刻想拔刀自刎。

「巴藤!」陵梟沉聲喚道。

「梟王,這都是我巴藤的錯!」巴藤一再的磕頭謝罪。

「留著命去做更有用的事吧!」陵梟抓起巴藤,「皇城還在遙遠的首關繼續殘害更多的人,所以留著你的命去結束它吧!」

「我會的,梟王。」他一定會一直跟隨梟王,直到皇城倒下的那一天為止。

可直到皇城倒下的那一天,他也不會得到她的諒解吧!她一定不會諒解他必須親手結束她孩子短暫生命的苦衷吧——因為他曾親眼看見她給予那孩子的深愛,是多麼的光輝;因為他曾親自看到她因那孩子而願意放下倔傲的自尊,改為最純粹的溫柔;所以,一旦他為了要保住她的性命而親手結束那孩子的短暫生命,他便再無機會能得到她美麗的靈魂了。

他和她,就只剩下這麼一點時間——他動手前,就只剩下這麼一點時間,這對他而言真是太短了!

「這片大海很美。」蘇錦望看著大海遙遠的另一端,努力用新學的語言對身後的人說道。

「我知道你每天都會來這里看海。」而他卻一直不知道這片大海究竟美在哪里?

「坐一下。」她拍拍身旁的岩石。

「你已會說不少我們的語言了。」他小心翼翼坐在她身旁,享受著她難以長久的平和對待。

「陵梟——」她轉身面對他,簡單卻犀利的問︰「你知道你對不起我嗎?」

「我對不起你。」他點頭承認,並將隨身的匕首交到她的手里,「你若想要我的命,請隨時動手。」

「我沒辦法一下子就听懂所有的話。」她抽出鋒利的刀身,將之抵在他的心口,「可曾經你想讓我殺死你,是嗎?」

「如來你下得了手,是的。」他再一次點頭回答。

「我知逍了。」她冷冷的看著他,讓利刃刺進他的心,「我還是會恨……」

仲手接住自他心口滴落的血珠,「但我沒有辦法殺死你!」

只因為他是她孩子的爸爸,他更是麻生所尊崇的人,以及許多人自願追隨的陵梟王!

這是近一個月來,她認真向麻生學習著這里的語言,她還認真期待著即將成為她孩子的爸爸的他,所得到的一點概念。

只是她學會的詞匯還太少,而她看著他時還是摻雜著難以放下的恨意,所以她也只能這麼說︰「我沒辦法殺死你。」

「蘇錦——」這已足夠讓他苦痛難當,並深深自責著,「你恨我吧!」

因為接下來他要做的事,一定會讓她更加的恨他,「我寧願你一直都是恨我的,也不要你給了我溫柔後再對我心懷恨意!」

那將會讓他更加放不下她。

然而蘇錦還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眉眼微揚的問︰「你不高興听到我這麼說嗎?」

「不是。」他苦澀的搖頭,「我們對你做的事是錯的,是極其殘忍的!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下得了手時,你可以隨時殺了我!」

「我可以感覺到听不懂你說的話,對你來說似乎是很殘忍的。」她在海風里呢喃著唯有自己才听得懂的語言,「因為你有一雙好會說話的眼楮,總是在訴說著我對你的殘忍,可是……」

到底是誰對誰殘忍?是不是得等她完全听得懂他所有的意思後,她才會知道、才會明白隱藏在他眼里的是否真是一種痛苦呢?

「為什麼?」她看著他那仿佛帶著渴望的雙眼,「你渴望我嗎?」用著自己的語言問道。

而因為他听不懂,也就不會回答;也因為他沒有回答,她也就不必深入思考——關于他與她之間最難解的一場牽扯!

「蘇錦!」斯凱在臨海的崖壁上找到她,看著她回望他的眼神,既銳又冷,完全不像是個備受寵愛的公主,「我真的很難相信你是皇城教養出來的尊貴公主!」

她展現出來銳冷眼神與清淡氣質,真的很像是經歷過苦難之人才會有的堅強姿態,「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蘇錦。」

「我不一定听得懂。」蘇錦無可無不可的說。

也對,梟王確實說過她是听不懂他們的語言,但這可能嗎?

別怪他難以置信,畢竟他從未听過其他的語言,所以他還是決定要說出他想要說的話語,「我其實很尊重你選擇背離皇城的決定與決心,可你畢竟是皇城最疼愛的女兒,所以你的存在多少會影響到鬼王對抗皇城的決心!尤其在梟王不得不舍棄自己的孩子來保全你的性命時,就足以說明你對果王的影響力了。」因此,「你最好還是離幵這里、離開梟王吧!梟王為你花費的時間與心力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如果可以省下這些兒女情長的時間,梟王一定可以做更多的事。

他悄悄靠近她,對著她的背後伸出手……

「斯凱!」巴藤不敢置信的叫道:「你打算做什麼?」

斯凱嘆口氣,收回向己的手,「巴藤,是你啊!」

「你剛才打算做什麼?」巴藤抓住他的手追問。

「我什麼都不打算做啊!」斯凱隨口敷衍。

「但是……」他明明看見了。「我們已經答應過梟王,不會再對她不利了,你還記得吧?」

「當然。」

「那你還……」

「我反正什麼都還來不及做!」

「你該不會……」

「巴藤,你最好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但是……」

「走了。」斯凱無奈的拉著巴藤走下懸崖。

看來,就算這些人甘願追隨陵梟,也還是不甘願看見她呵!

只是,為什麼呢?

虧那個男人剛才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她卻鴨子听雷,有听沒有懂!

唉!「我到底是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呢?」不過是一個剛出現在這里不久的人,為什麼會被那麼多人痛恨到欲除之而後快呢?

「听不懂真的是件讓人極為困擾的事啊!」幸好她還有寶寶陪伴……她低下頭,倍感幸福的看著自己日漸圓凸的肚子,「有你真好,寶貝。」

她經常看著愈來愈圓潤的肚子,笑著、說著,表情極為燦亮;所以他也就這麼拖著、延著,不想去面對她必然會有的痛與恨!

可是,「孩子愈大,崩血的情形就會愈嚴重……」醫者曾說過的話總是不停提醒著他。

「讓我幫您吧!梟王。」斯凱算準時機提議。

「怎麼幫?」巴藤則是防備的代為詢問——畢竟他曾看過斯凱想要不利于皇緋的行為,雖然他並未將此事報告給梟王知道,卻再也無法對斯凱付出全然的信任。

「把藥劑加進米湯或其他食物中,讓小產一事變成一場意外,那梟王就不必擔心會有什麼疙瘩存在她的心里。」斯凱體貼的代為設想道:「當然,如果梟王當天人不在夜鷹領里,那就更為無懈可擊了。」

「這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巴藤不得不承認。

「我不能!」他不能這麼懦弱的處理這件事。

「梟王,就把它當作是善意的隱瞞吧!」斯凱嘆口氣,「很多時候,事實並不會比較美好,也不會讓人比較有男氣去面對。」

「是啊!」巴藤附和著,「如果是意外,皇緋或許就不會那麼難受,畢竟知道自己孕育的是一個畸胎,真的是件令人膽寒的事啊!」

「所以請梟王放心把這件事交給我們,我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斯凱語重心長道:「待這件事過後,梟王或許可以再給她一個正常的孩子,借以安慰她失去這個畸胎的傷痛。」

「是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辦法了。」巴藤不得不同意斯凱的思慮果真夠縝密。

就這樣,在陵梟不忍面對她的傷痛,也不願看見她的懷恨之下,他還是同意了斯凱所說的善意隱瞞,選在某個天色微亮的清晨時分,將醫者給他的藥劑交給了斯凱,然後自己騎著烈火,頭也不回離幵了夜鷹領。

然而斯凱卻沒按照自己所說,把藥劑加在米湯或食物里讓她不知不覺的服下,而是趁著巴藤不注意時,帶了好幾名屬下將她壓制,「梟王不想要這個孩子!」

再強將藥水全數灌進她的嘴里,「記住!梟王一點都不想要身為皇城之女的你為他孕育的這個孩子!」

她滿臉絕望的想要吐出已經吞下肚的藥水,無奈斯凱命人束縛住她的手腳,讓她動彈不得,只能趴俯在地上,仔細品嘗著孩子一點一點從她的月復里流失的痛苦與空虛。

這就是當巴藤發現斯凱獨自處理這件事情時,所看見的景象,「斯凱,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巴藤氣怒的對著斯凱揮舞拳頭,「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唯有這樣,她才會死心離開梟王,梟王也才能專心對付皇城。」斯凱吃力的抵擋巴藤的所有攻擊,「你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

「是,我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巴藤怒紅了雙眼,用力攻擊斯凱的胸膛,「但我至少懂得言出必行的道理。」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終究還是放不下她的陵梟,在剛奔出夜鷹領的邊界時便後悔了,「蘇錦——」

卻還是來不及發!

他痛極的奔向那一大片的血泊之中,顫抖的替她解開手腳上的束縛,「巴藤——」直覺的叫喚。

「我立刻快馬加鞭去帶醫者過來!」巴藤完全沒有思考,直接跳上門外的烈火往西隅砂領直奔而去。

蘇錦卻將自己埋進血泊里尋找著那個曾經屬于她的小小身影,「寶貝,我的寶貝,請你不要害怕,因為媽媽會一直愛著你、陪著你,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她在血泊中找著了,將她的小孩捧在手心里珍惜著、寶愛著、疼寵若,「寶貝,你要相信媽媽,媽媽一定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媽媽一定會一直愛養你、陪著你,絕不離開你的。」

陵梟看得心驚,也听得心驚,縱使他一點都听不懂她所喃念的話語,「蘇錦,請你活著,請你一定要堅強的活著。」

他將滿身鮮血的她連同來不及成形的孩子緊緊抱在懷里溫暖著、懇求著、懺悔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甚至還拿起刀子割裂自己的手臂,將鮮血喂進她的口中,「不要死!蘇錦,要活著來殺死我,蘇錦……我愛你,蘇錦——」

他本是戰國時代的一個武將,一個終其一生只會爭戰也只懂得爭戰的一個武將,卻意外的遇見了她,並且愛上了她,「我以為只要我不再自私去救下一個又一個的人們,你終究會發現到我的可取之處,然後原諒我,進而愛上我,我也以為只要我努力去打倒皇城,並且建立一個可以讓所有人安居樂業的領地,你終究會發現到我值得敬佩的地方,然後你便會尊崇我,進而認定我……但我卻連承諾你的安全都做不到……這樣的我還能做什麼?」

他還需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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