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害羞扭捏的成年人就這麼站在公寓門前，手足無措、心跳如擂鼓，尷尬得不得了。

「亂講。」舒妹瑤很努力很努力的，才能再度開張口打破沉默。

「對，別理我胡言亂語！」幸好這次鐘印堯還算反應迅速，趕緊打蛇隨棍上，否則空氣中濃到化不開的曖昧尷尬已經快將兩人雙雙擊倒。「那個……我們走吧，我車子停巷口。」他朝她伸出手。

舒妹瑤只猶豫了下，便將手交給他。

鐘印堯開車載她來到一間日式料理餐廳，他已事先訂了間獨立的包廂。

侍者領著他們來到包廂，此時的舒妹瑤真感謝室友強迫她換裝打扮。這地方看起來很高級，菜單上的價格更是讓她咋舌。

「你點好了，我不懂日本料理。」她鴕鳥地將點菜的重責大任丟給他，趕緊把菜單闔上。

「好。」他微笑，招來侍者熟練地點餐。

出餐的速度非常快，兩人邊用餐，聊了起來。

初戀的生澀懵懂，讓舒妹瑤態度一直有些拘謹，幸而包廂的隱蔽阻隔過多陌生干擾，加上鐘印堯的溫柔體貼，努力在席間制造話題，他偶爾會露出的笨拙反應也柔化了她的拘謹，氣氛逐漸熱絡了起來。

鐘印堯談起了家中成員，除了舒妹瑤已經很熟的鐘欣怡，他們家還有一對長年在國外做研究的學者爸媽。

「太厲害了，你們家全是高知識份子。」她不由得感嘆。連看起來天兵的欣怡也有碩士學位。

「只是在體制下拿到那張文憑而已。」他淺淺微笑。「經驗也是知識的一種，各行業的翹楚更值得我們敬佩。」

「拿到那張文憑就很厲害了。」

「文憑包涵的領域太小，尤其學者，他們也偏向理論，而非實務。」他笑了笑。「像藝術，各國有許多上了年紀的國寶級傳統技藝大師，他們集知識和實務于一身，但就是因為他們沒文憑，學校無法以教授的名義聘請他們，將那些技藝傳承下去，甚至發揚光大，只以文憑來論斷一個人擁有的知識太狹隘。」

舒妹瑤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喜歡和他聊天。

「那你覺得現在社會，只有高中學歷夠嗎？」她暗指自己。

「國民教育的程度，已經很足夠了。」他笑容和煦，說得極為誠懇，「不是人人都打算或有能力做研究，志不在此的話，光是取得學歷沒什麼意思。」

「但大部份的公司行號都會限定學歷門檻。」這部份她有一肚子苦水。「明明做的工作都差不多……」

就算她肯做肯努力，一開始壓根就沒半點機會。

「嗯……這麼說好了。」喝了口熱茶，將不少食物往她眼前推，鐘印堯繼續往下講，「像我們公司多以程式開發為主，寫程式需要一定的英文及數理程度，邏輯能力要強，一般的面試者里可能就存在邏輯能力強的，但英文及數理程度要好，撇開家庭因素或其他比例較低的案例，基本上，我們認為這族群會是在高中或大學以上。

「接著我還需要『高手』，我們公司要的是能力一流，能獨當一面的工程師，而不是只會照著市售教學書操作的半桶水，基礎理論不扎實，遇到問題大都無法自行解決，效率也差。

「經過以上種種考量與推斷，相關科系研究所以上學歷的人員，會是符合條件比例較高的族群。我們直接將條件設定在這範圍，會有效率得多。」

舒妹瑤咬著筷子，听得目瞪口呆。「進你們公司的最基本門檻，得是碩士？」那群皺巴巴的梅干菜？她感到震驚。

「不，我只是打個比方。」鐘印堯笑答。「這工作也講究天份，我們公司也是有幾位高中和大學肄業的同事，只是佔少數。」

一分鐘前才剛建立起來的信心，現在又消失無蹤了。舒妹瑤感嘆。這社會果然還是很現實的！

但至少他不是一味的奉承敷衍，而是不偏頗，誠懇實際地分析講解，這讓她感覺不至于太差。

不斷將食物往嘴巴里送，她咀嚼著口中滋味，心中同樣五味雜陳。

「那你……」她鼓起勇氣。「不會覺得……我學歷太低？」

聞言，鐘印堯看著她，似乎察覺到她心中的不安想法，于是放下了手上餐具。

「如果你想當學者教授，答案是『會』。」他笑臉不變地道︰「但若是我女朋友，答案則是『不會』。」

她真搞不懂他，明明是很容易害羞的，卻又能將一堆羞死人的話，說得如此自然。

「為什麼你會喜歡我？」感染了他那股沒神經般的勇氣，舒妹瑤決定豁出去問清楚。

「我也不清楚。」終于，他臉上又浮現羞澀。「頭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對你印象特別深刻，之後欣怡也常跟我聊起你們之間的事……」

就這麼一點一滴，明明是沒交集的兩個人，在心中的畫面及份量卻不減反增，日復一日，待多年後再度見到的第一面……咳！竟又是如此震撼，剎那間，心中模糊的畫面鮮明了，時間堆壘出的分量也一並涌上來，便像中毒般地陷進去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見鐘情，我只知道當欣怡聊起你們的事時，我會特別注意你的部份，一直到見到你——呃，當然那件事是意外。但見到你時，我真的很震撼，」多年來她的生活點滴他都知道的那女孩，就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之後就……」逐漸失控。

他說得不好意思，听的人也滿臉通紅。

舒妹瑤知道他很有誠意，和她曾經遇過的惡劣同學不同。

「嗯。」她輕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說法。

這頓飯吃得愉快，兩人間的氣氛有相當大的進展，到餐後兩人相偕離開時，已經不再拘謹，而能自然談天說笑了。

鐘印堯開車載著她兜風，在街上繞了一陣，之後兩人又到美麗華去逛街、搭摩天輪。

在摩天輪上，他將西裝外套月兌下，讓她蓋在腿上，防止曝光。

原本走在街上還保持著一點距離的兩人，搭完摩天輪後，鐘印堯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舒妹瑤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的，默默任由他將她拉近。

「腿不會太冷嗎？」得到默許，他心情飛揚。

「還好。」入冬了，但這塊亞熱帶土地的溫度，腳步慢了些。「只是不太習慣。」這雙腿還沒在家里以外的地方，這麼大方地露出來給人看過。

「我外套可以借你……」把腿遮起來。

舒妹瑤睨了他一眼，「不用啦。」他穿的是西裝外套耶。「一堆辣妹還穿得比我更短。」

「那是她們。」他緊緊扣著她的手。「露那麼多，便宜都被白佔了。」

「又沒人會看我。」

「我呀，我都……還沒看仔細……」

耙情這語氣是有些哀怨？

遭受多次他粗神經的甜言蜜語攻勢，舒妹瑤已經逐漸習慣，不再如一開始的局促，倒有了哭笑不得。

靶受心中煨著的甜蜜，她微笑而不語。

搭完摩天輪後，舒妹瑤興起想吃冰，兩人跑去一旁的冰店買了支冰淇淋，捧著冰，沿著戶外樓梯，邊欣賞夜景，漫步往下走。

中途，某個大膽的男人還偷咬了一口她手上的冰，惹得她尖叫打人。

就這樣笑笑鬧鬧的一路走到一樓，在噴水池與花草造景簇擁下，找了個位置並坐在一起，欣賞著一旁的水池造景，邊聊天，也等待舒妹瑤吃完冰。

之後兩人又自然地牽起手，在商場里外走走逛逛。

生平初次的約會，沒有玫瑰花束，沒有鋪張奢華的燭光晚餐，也沒有特別的驚喜安排，就這麼簡單平凡，依舊能感受到屬于兩人間的浪漫。

他們手牽著手，一路聊天逛下來，時間漸晚，該是到了結束的時間，又回到車上。

坐上車，舒妹瑤扣上安全帶，昏暗的車內，沉滯的空氣，自然而然的，一雙溫熱的手掌欺上她的臉頰，他又吻了她。

這次的吻，不再是意外的、突然的，而是帶著她的默許。

他因此受到鼓舞，大膽起來。

柔軟的唇相貼，他輕吻著，吃到口中殘存的冰品女乃香，也吃到口紅的金屬澀味，強烈的悸動讓他忽略掉這些，只再往更深處探索，擷取她的甜蜜。

濕熱的舌尖悄悄溜進她的領域，兩個笨拙的戀人生澀的共舞，彷佛互相探索、學習，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擁入懷中。

「小瑤……」

舒妹瑤眼前一片迷蒙，說不出半句話。

「當我女朋友……好嗎？」

略微粗糙的拇指在她頰上輕挲，他再度提出正式要求。

會約了，嘴也親了，順序似乎有些紊亂，但對男女情事沒經驗的舒妹瑤，也無法細思這進展是快抑或慢，她腦袋昏脹，有些輕飄不穩的點了頭。

「好。」

毫無疑問的，她也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