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約 第6章(2)

舒眉黛離開別院後不久,柳兒就從她的房內走出來,無奈的輕蹙了下眉。「果然還是逃了,得趕緊去向少主報訊才行。」

舒眉黛走在漆黑的大宅院內,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辨路,然而她對大宅院的形勢完全不了解,就算終于順利離開別院,她也不知到底該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前門或後門。

她焦急的輕咬下唇,在一處三岔的園子路口停下來,不知道該選擇哪條路走才好。

都已經出來了,又怎能再回去?雖然忐忑不安,但她還是挑了右手邊的路走去,打算踫踫運氣。

然而她才往右邊跨出第一步,就听到有名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站住!哪里逃?」

「呃?啊——」

唰地一聲,一支飛箭破空而來,就直插在她腳前的地上,嚇了她好一大跳,那箭要是再偏個一寸,就會射中她的!

她驚慌失措的四處張望,卻不見到底是誰射她,那箭又是從哪兒來的?她轉身要跑,沒想到第二箭再度飛來,又是直直插亡她腳前的地上,嚇得她渾身狂冒冷汗。

「夜里鬼祟擅闖者,絕不輕饒!」

她急急著氣,還是不知道射箭者到底隱身在何處,既然都已被發現,那她也豁出去了,跨過地上的箭往前奮力奔跑,管不了那麼多了。

「別想逃!」

男人的嗓音再度響起,飛箭破空的聲音也跟著逼近,舒眉黛不敢轉過身或停下腳步,緊張跳動的心幾乎要從喉頭內蹦出來了。

難道她今夜就要死在這兒了?不,她還不想死,她必須回到大哥身邊去!

「慢著!」

另一個熟悉的男人嗓音突然在此時咆哮出聲,下一瞬間舒眉黛便被人狠狠的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猛烈的翻滾好幾圈才停下,嚇得舒眉黛三魂七魄都快散光了。

「顏兒,你沒事吧?」單征樊撐起身子,擔心的審視她的狀況。

她驚魂未定,只能在他身下拼命氣,瞪大雙眼與他四目相對,腦中空白一片,早就嚇傻了。

「少主?」原本埋伏在暗處射箭的屬下急急現身,來到單征樊身旁,語氣懊惱。「您肩膀中箭了!」

罷才情況太過危急,單征樊只來得及將舒眉黛撲倒,硬生生的替她捱了一箭,箭就插在左肩上頭,再加上剛才的翻滾,更是加重傷勢,正緩緩的滲出血來。

一听到單征樊受傷了,舒眉黛才終于回過神來,擔心的輕抓住他的手。「你還好嗎?傷得重不重?」

雖然傷在他身上,但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寧願傷到的是自己,也不要他替她受這不必要的苦呀。

他怎麼會這麼傻,傻到不顧一切的替她擋箭,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命?

「別擔心,我沒事的。」單征樊輕勾起一抹淡笑安慰她。

「你不要騙我,你都流血了!」

「少主!」此時柳兒才小跑步的追上來,看到這變故,一臉驚訝。

「柳兒,你來得正好,趕緊將舒姑娘送回別院去。」

「是。」

單征樊站起身,也一同將舒眉黛從地上拉起,卻不慎牽動肩上的傷口,悶哼一聲,雙眉蹙得死緊。

「你……」舒眉黛見他強忍住痛楚的表情,心里異常難受,很擔心他的傷勢。

「柳兒,你還愣著做什麼?」單征樊不讓她有繼續關心傷勢的機會,冷聲催促道。

柳兒即刻抓住舒眉黛的手。「舒姑娘,請回別院去吧。」

「可是他的傷……」

「少主的傷會有人處理的,請舒姑娘放寬心。」

舒眉黛敵不過柳兒的力氣,只能被她半強迫的拉離單征樊越來越遠,她不斷的回頭望向他,希望能回到他身邊,卻依舊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被柳兒送回別院後,柳兒就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而舒眉黛此刻也已無心思考逃離之事,她現在滿腦子所擔心的就只有單征樊的傷勢。

他到底傷得嚴不嚴重?不知道他的狀況,讓她焦慮不安,一整晚都無法睡。

「柳兒,你去瞧瞧他的情況好嗎?」舒眉黛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柳兒身上。「我很擔心他的傷勢。」

「可是……奴婢得守著姑娘,要是讓姑娘再離開別院一次,奴婢恐怕就不必在這兒干活了。」柳兒是一臉的為難。

「我答應你,不會再踏出別院半步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對天起誓!」舒眉黛信誓旦旦的承諾著。

柳兒猶豫了好一會兒,看舒眉黛眼眶泛淚,急得都快落下淚來了,才終于答應。「好吧,不過舒姑娘,您真的不要再出去了,經過剛才的騷動,別院四周肯定更加派人手看著,也請您可憐可憐奴婢,別讓奴婢難做人。」

柳兒在特地「叮囑」過舒眉黛後,就離開別院探消息去了,在等待柳兒回來的這段時間,舒眉黛只能心急如焚的在房內來回踱步,暗自祈禱單征樊的傷勢不會太嚴重。

約過了一刻鐘後,柳兒才從外頭回來,她一進到房內,舒眉黛就趕緊詢問。「他的傷勢還好嗎?」

「少主的傷口已經讓大夫包扎過了,但似乎……還得觀察一些時日。」柳兒的表情有些擔憂。

「怎麼說?」

「大夫說,如果是單純的箭傷那倒還好,但少主肩上的傷勢在翻滾時加重,傷口都被扯裂了,所以這幾日得小心一些,就怕傷口惡化。」

舒眉黛心一沉,又自責又懊惱,突然痛恨起自己,她若是沒有逃跑的打算,他也不會因為救她而受傷了。

「舒姑娘,放寬心吧,少主福大命大,只要好好休養幾日就沒事了。」柳兒柔聲安撫。

但舒眉黛還是放不下心,這一夜雖然在柳兒的哄勸下還是上床歇息了,她卻無法入眠,心心念念的就是單征樊的傷勢,好想親自去探望他。

見不到他,她真的無法心安,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好不容易捱到隔日,她一心盼著單征樊能出現在別院內,只不過她從一早等到夕陽西下,卻始終沒有等到他的身影,原本的期盼徹底落空。

直到柳兒送來晚膳時,她硬著頭皮再次懇求柳兒。「柳兒,你再替我探探他此刻的狀況,好嗎?」

柳兒見她今日的膳食幾乎都沒踫,臉色也顯得蒼白憔悴,擔心之情不言而喻,無奈的輕嘆口氣,也只能依了她。

「好吧,奴婢就幫姑娘探消息去,但姑娘也幫奴婢一個忙吧,晚膳多多少少吃一些,免得餓壞身子,得不償失。」

舒眉黛雖然半點胃口都沒有,為了得到單征樊的消息,還是答應下來。「你快去吧,我會好好用膳的。」

「那姑娘您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柳兒離開後,舒眉黛才來到桌邊坐下,看著一桌子豐富的菜色,就算色香味俱全,她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拿起碗,她魂不守舍的吞下幾口飯,一心注意著房外的動靜,這段等待的時刻特別難熬,幾乎要磨去她所有理智。

好不容易,她終于听到門外出現腳步聲,她趕緊放下碗筷站起身,恰巧柳兒也進到房間里。「他的情況如何?有好轉嗎?」

「那個……」

柳兒是一臉的為難,欲言又止,這反應讓舒眉黛更加心急,迫不及待想馬上知道狀況。「到底如何?」

「少主的傷勢……有些惡化。」柳兒吞吞吐吐的回答。「現在……正發著燒,躺在床上休息,意識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醒。」

舒眉黛倒抽一口氣,再也壓抑不了想見他的念頭,不顧一切地要沖出房間,卻被柳兒趕緊拉住制止。「舒姑娘,您要去哪兒?」

「我要去見他,我要親自探望他的傷勢!」

「不行,您可不能擅自離開別院,況且您也不知道少主住在哪兒呀。」

舒眉黛一愣,更是心慌意亂,反過來握住柳兒的手,哽聲懇求。「柳兒,求求你幫我,讓我去見他,我一定要見到他!」

听到他的傷勢惡化,她怎麼可能有辦法繼續冷靜的待在這兒?見不到他,她就猶如在滾沸的水內掙扎,痛苦不堪,只能煎熬到死。

她想守在他身邊,親自照顧他,直到他順利痊愈,要是他這段時日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會帶著悔恨過一輩子的。

面對舒眉黛的懇求,此刻柳兒倒是意外的干脆。「您跟著我一塊兒走,我帶您去見少主。」

「真的?」沒想到柳兒會如此爽快答應,舒眉黛雖有些訝異,但能見到單征樊的強烈欣喜瞬間蓋過訝異的情緒,讓她沒有心思多想,終于漾起笑意。「柳兒,謝謝你。」

柳兒帶著舒眉黛走出別院,奇怪的一路順暢,完全沒遇到任何阻礙。

她隨著柳兒的腳步,來到另一處環境清幽的院落里,柳兒熟門熟路的推開其中一間房門,一股淡淡的藥香便從屋里散逸出來。

進到房里,床邊正有一名丫鬟看顧著,就連大夫也隨侍在一旁。

舒眉黛加快步伐來到床邊,終于見到始終牽掛不已的單征樊,他緊閉著雙眼,臉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雙眉緊蹙,呼吸濃重,就如柳兒所說的,看起來很難受。

她心疼不已的伸出手,輕撫上他發燙的臉頰,多麼希望自己能夠代替他承受痛苦。

柳兒朝床邊的丫鬟及大夫拋去一眼,他們心領神會的默默退離床邊,跟著柳兒暫時退到房外,刻意讓舒眉黛有和單征樊獨處的機會。

單征樊原本緊蹙的雙眉又皺了幾下,伸手握住安在他頰邊的柔荑,似醒非醒的啞聲低喃︰「顏兒……」

「我在這兒,我就在你身邊。」她默默流下兩行清淚,只敢在他意識不清時承認自己的身份,若在他清醒時,她是萬萬不會回應他的。

不是不會,而是不敢,她知道一旦在他面前承認自己就是賀蘭顏,她對他的情意就再也壓抑不了,原本守得死緊的心也會徹底淪陷。

「別走……顏兒,別離開我……」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著,直到你好起來為止。」

她輕趴在他的膛前,心疼難舍的繼續落淚,听到他那虛弱卻深情的懇求,她終究還是兵敗如山倒,原本高築的心防潰不軍。

她輸得淒慘,只因她始終愛著他,對他的情意不曾改變過,之前的自欺欺人也只不過是無謂的掙扎,終究難以改變事實。

她放棄掙扎,只願就這麼守著他,至少這一晚,她不想再考慮兩人間的身份問題,想要好好的放縱一夜,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吧,她已經累了,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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