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聘妙娘子 第1章(2)

不等太後指示,嚴嬤嬤主動上前賞了華茜一巴掌,痛得華茜捂臉求饒。

「太後饒命、皇上饒命,奴婢只是……一時胡涂,擔心容妃娘娘害死了燕妃娘娘,這一回恐怕……奴婢早就過了可以出宮的年紀,是容妃娘娘不肯放奴婢走,奴婢才會一直待在宮中,其實奴婢早想出宮回鄉嫁人……奴婢擔心被牽連無法月兌身,才會、才會偷了一些珠寶想溜出宮……」

「你撒謊!」關禎卿怒指著華茜,「皇祖母,父皇,你們看。」他走近她,指著她的鞋說道︰「華茜的鞋沾了紅土,宮內唯一有紅土的地方就是燕妃娘娘落水溺斃的蓮花池。」

「奴、奴婢每天都會經過蓮花池,鞋……鞋子自然會沾到土。」華茜佯裝心虛不已,辯駁著。

「你……」關禎卿適時裝出孩子無助的模樣,轉身向太後求助,「皇祖母,她、她在狡辯,而且我可以證明母妃一整個早上都未出宮,我昨晚睡不著,今日早早就去向母妃請安,我還背詩給母妃听,皇祖母,我母妃她不會害人的。」

「好,皇祖母會查清楚的。」

在一旁的皇後見太後似已心軟,出聲責備︰「禎卿,你母妃都是這麼教你的嗎?怎麼如此沒規矩!」

「皇祖母,燕妃娘娘肯定是華茜害死的,她一定是想畏罪潛逃。」不理會皇後的怒言,關禎卿伸出還滴著血的食指,指向華茜。

「禎卿,你的手怎麼流血了,來人,快傳太醫來。」見到寶貝孫子手指頭滲血,太後心疼得不得了。

「是華茜咬我,我要抓她,她就咬我!」關禎卿直指著華茜。

從華茜進來,深知她是來頂罪的容妃一直不願看她。听到兒子的指控,她陡然一臉驚駭的看向華茜,不是氣她咬傷兒子,而是……

見到華茜眉心沾著血,容妃更加確定華茜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

華茜早過了可以出宮的年紀,為了她這個柔弱的主子,自願放棄出宮留下來保護她,前年卿兒還小,童言童語問華茜為什麼不嫁人,華茜玩笑帶過,還裝苦惱地說自己未嫁人,死後會成孤魂野鬼被其他的鬼欺負,卿兒要她別怕,說他會叫父皇派兵保護她,華茜笑說鬼才不怕,要派一整隊的兵還不如一滴龍血,听說鬼會怕血,尤其是龍血,卿兒說不能跟皇上要龍血,不過他身上留著皇上的血,他的血也算是龍血,承諾著等她快死前,他會在她眉心點上一滴血,這樣那些鬼就不敢欺負她……

當時她還喝斥他們倆,沒想到卿兒真將這事記在心頭,也真這麼做了。

「大膽賤婢!」太後和皇上同時發怒。

嚴嬤嬤見狀,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又一連摑了好幾個耳光,打得華茜整張臉頓時布滿血痕。

必禎卿佯裝嚇得大哭,「別打了,都是血,好可怕!」

嚴嬤嬤一停下摑耳光的動作,皇上立即質問︰「華茜,是不是你推燕妃落水的?」

「不,我沒……」

華茜才否認,嚴嬤嬤立即又甩她一耳光。「皇上親自問話,你還敢不招!」

嚴嬤嬤高舉手,摑掌動作正要落下,華茜佯裝受不了痛,哭喊著︰「別打了,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華茜俯身趴地痛哭,哽咽招供︰「一早奴婢去浣衣局取娘娘的衣服,回宮前經過蓮花池,遇到燕妃娘娘在蓮花池邊,奴婢見燕妃娘娘的貼身宮女憐兒不在,好意上前問娘娘,誰知燕妃娘娘心情不好,惡狠狠罵了奴婢幾句,還笑奴婢年歲大嫁不出去,幾年後就可以當嬤嬤……」

華茜這話一出,方才打她的嚴嬤嬤登時臉上青一陣紫一陣。

來之前,她听聞憐兒因未守在燕妃娘娘身旁,害燕妃娘娘遭遇不幸,已被皇後賜死,所以她才以此為借口,編造和燕妃娘娘的接觸經過。

華茜續道︰「奴婢自知不討燕妃娘娘的喜愛,原欲離去,可燕妃娘娘卻借題發揮,說她話還未說完奴婢就急著走,罵奴婢沒規矩,奴婢告訴她容妃娘娘還在等奴婢,可燕妃娘娘就是不讓奴婢離開,還拉住奴婢,奴婢……奴婢手一揮,燕妃娘娘不知怎地就……就跌入池里,燕妃娘娘跌進池里前想抓奴婢,卻只抓到奴婢放在衣服頂端的繡帕,奴婢想救她,可池水深,燕妃娘娘一跌進去就面部朝下吃了水,奴婢一時心慌,見四下無人便……便跑了。」

「大膽賤婢!」

「皇上饒命,奴婢不是存心想害燕妃娘娘,奴婢是無心的。」

「你無心!」皇上厲喝著︰「你明知你家小主的繡帕被燕妃抓住,你卻想一走了之,讓你家小主替你背黑鍋,可惡,可惡至極!」

「皇上饒命……」

「來人,拖出去杖斃!」皇上盛怒地下令。

太後冷著臉不發一語,死的是妃子和自己未出世的親兒,皇上竟只心疼容妃背黑鍋,她這兒子著實太過寵愛容妃。

倒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皇後,急出聲阻止,「皇上,這事尚未查明,華茜背後不知有無幕後主使者……」

皇上大發雷霆,怒拍椅臂而起,指向皇後,咆哮道︰「你能審都未審就杖斃了一個宮女,難道朕要杖斃一個宮女還得經你批準!」

皇後被皇上怒不可遏的模樣駭得張口結舌。

她細想,自己急急賜死憐兒這事本就容易啟人疑竇,又見皇上袒護容妃的態度堅若磐石,知道陷害容妃的計劃告吹,華茜代罪一事已成定局,不想再生事,免得跌入自己挖的坑中,遂低頭噤聲不語。

伺候皇上的牛公公一直杵在旁邊待命,不想再惹皇上氣惱,他眼捷手快的差人將華茜拉出去——

「皇上饒命,奴婢是無心的……」為求演得逼真,早抱著必死決心的華茜仍是哀聲求饒。

「皇上……」容妃一出聲,皇上立即打斷她的話。

「此等賤婢,罪不容誅,誰都不準求情!」皇上盛怒歸盛怒,理智可清楚得很,華茜是不是凶手,他心知肚明。

容妃的繡帕被落水的燕妃抓在手中,這事要審下去,不管是不是容妃做的,皆會牽扯上她,他不希望心愛的妃子活受罪。

再者,就算現在燕妃死而復生證明華茜無罪,華茜一樣得死,欺君之罪,一樣罪不可赦。

橫豎得死,華茜能為自己主子犧牲,她這條命也值得了!

「臣妾不是想替華茜求情,臣妾只是……求皇上念在華茜伺候臣妾這麼多年的分上,讓臣妾和她說幾句訣別的話。」容妃知道華茜出面扛罪的後果,倘若千求萬求能護住華茜的命,她又怎會一語不發。

「去吧。」愛妃淚眼汪汪地懇求,這要求亦不過分,皇上自是心軟答應。

容妃跪得腿麻難起身,一旁的妃子欲幫忙攙扶時,原本正在讓不知何時已到場的太醫包扎指傷的關禎卿拉掉還未纏好的布,顧不得傷,親自扶起容妃,母子倆一起走向門口處。

見容妃過來,跌跪在地的華茜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翻涌情緒,磕頭痛哭失聲。

「娘娘,奴婢不是存心想陷害您,奴婢只是……」

「華茜,你、你真胡涂。」容妃痛徹心扉,暗指她出面扛罪太胡涂。

「娘娘,奴婢對不起您,您平日的教導,奴婢全沒記在心上,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奴婢不敢求娘娘原諒,只希望娘娘能保重。」

華茜抬起頭,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咸咸的淚水刺痛臉上的傷痕,可她的心更痛,沒她陪在身邊,以後溫婉的娘娘不知又要受皇後多少欺負。

「華茜……」關禎卿忍不住哭了,小聲的喊︰「姊姊。」

「你怎能做這種胡涂事,你呀……」容妃一把抓起關禎卿的手,將沾有血滴的指月復用力壓在華茜的眉心、鼻頭,還有唇上,狀似在指責,實則想用兒子的血護她的魂魄不受野鬼欺負。

不管這舉止是否荒唐無稽,現下她這主子能為華茜做的只有這個。既無力救華茜,只好讓她安心離開。

「娘娘……」知道容妃的用意,華茜感動的痛哭。

太後被她們哭哭啼啼的聲音吵得心煩頭痛,不耐的道︰「夠了!拖出去。」

牛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差人拉走和主子難分難舍,哭得泣不成聲的華茜。

「娘娘,九皇子,保重!」被拉走的華茜,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著。

見華茜被拉走,痛失心月復、傷心過度的容妃突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人便暈厥過去。

「母妃、母妃……」

「容妃……太醫,快,快救容妃!」

一時間,鳳儀宮內鬧哄哄,焦急的焦急,頭疼的更加頭疼,至于看戲的,亦大有人在。

大豐王朝棋正二十八年正月,龍京城,郭家。

「大少爺,我家小姐又吐血了。」丫鬟萍兒神色慌張的從主子房里走出,手中端著盛著血水的水盆,滿臉驚恐,雙手直發抖。「這一回,吐得……比昨日還多。」

冰家長孫郭天蔚面色凝重,冷沉道︰「快讓蒲管家去請黃大夫來。」

「是。」

萍兒急匆匆離去,郭天蔚看著緊閉的房門片刻,心情沉重無比,重嘆了聲,舉步維艱的踏入房內。

內室里,一名臉色蒼白的少婦靠坐在床上,嘴角掛著血絲,雖虛弱無力,但原本空洞的眼卻惡狠狠的瞪著朝她走來的高大男子。

「管家去請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來。」郭天蔚走上前,想扶她躺下。

他平穩的聲音,此刻听來更顯冷硬無情。

她使盡全力推開他,自己卻也因此往後一倒,「走開!」

「秀儀……」

「別……別叫我,你要嘛就……就休了我,要不,就眼……眼睜睜的看……看我死。」

為免刺激妻子,郭天蔚退了兩步,「只要岳父答應,我馬上擬休書。」

「你……」听他這麼說,床上的蘭秀儀氣極之余,張嘴話未出又吐了一口鮮血。

方才端了髒血出去,換了一盆干淨的水進來的萍兒見狀,驚得忙不迭地拿干淨的棉布幫忙擦拭。

「小姐,你不要生氣,你這樣會弄壞身子的。」萍兒急哭了。

「我寧願……寧願死,也不要……不要待在……這……這個……家……」用盡全身最後一丁點力氣把話說完,蘭秀儀眼皮乏力的闔上,瞬間昏厥了過去。

「小姐、小姐……」

「大少爺,黃大夫來了。」同時間,蒲管家已將大夫請來。

「大夫,快救我家小姐。」萍兒哭喊著。

黃大夫急忙上前為蘭秀儀把脈,神色凝重的郭天蔚在一旁看著,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他自認對待妻子忠心不二,可她卻……

「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只是暫時昏過去,不過她身子太虛弱了,如果再滴水不進,恐怕……」黃大夫語頓了下,不敢將話說全。

冰天蔚沉吟半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蒲管家,去蘭家請我岳父來。」

「是,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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