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園的庭院擺了一張長長的自助餐桌,淨自的餐巾鋪在其上,一道道中西式的料理,從早到晚不停端上桌,掌廚的是天威園的女主人夏靜香。
迷迭香紅酒羊小排、迷迭香烤鮭魚、迷迭香烤雞腿、青醬蛤蜊義大利面、櫻花蝦炒高麗菜、焗烤馬鈴薯、紅燒獅子頭、泰式涼拌海鮮、月亮蝦餅、麻油炒川七、金瓜米粉、涼拌小黃瓜、三杯土虱、杏鮑菇炒青椒、排骨南瓜湯、鵝肉蘿卜湯、韭黃炒花枝、照燒魚……
「九層塔煎蛋、迷迭香煎蛋、香菜炒蛋、羅勒煎蛋、火腿韭菜烘蛋、蝦仁蒸蛋……還有蝦仁鳳梨蛋炒飯。」齊家的二少女乃女乃田時音,回頭看了丈夫齊天風一眼,挑眉,低聲笑道;「你猜,大嫂會不會是想讓整個齊家山莊的人膽固醇過高而亡,她好分得所有財產。」
齊天風挑挑眉,附和道︰「有可能,所以你千萬不能吃,別讓大嫂的奸計得逞。」說罷,他自己拿起盤子,準備染指滿桌的美食。
「喂,齊天風,你叫我別吃,你自己在干麼?」
「我死沒關系,但你死我會很心疼,如果齊家財產最後都讓大嫂一人獨得,我想你死也不會瞑目的,對吧?」夾了一塊迷迭香紅酒羊小排入盤,迫不及待先嗑了起來,「好吃,真好吃,不過可能有毒,你還是別吃的好!」
「少來!」由時音端來盤子,和丈夫搶起他嘴里吃的那塊迷迭香紅酒羊小排。
「喂,你想吃桌上還有,干麼跟我搶,你這女人很奇怪!」
「我就覺得你嘴里吃的這個比較好吃。」
齊天風笑睨了她一眼,「是因為你很愛我的口水吧!」
「喂。齊天風,你少臭美!」還好長桌夠長,僕人在另一端整理桌面,沒听到他的瘋話。
「那你就吃你的,別跟我搶!」離她三步遠,一只彌漫迷迭香香氣的雞腿準備入口之際,立即被人從半空中截走,「田時音!」
怒瞪她,他嘴角斜揚,愛搶是吧,他就讓她搶個夠,一塊餅、一塊肉、一塊魚片,通通讓她搶去。眼尾余光瞥見桌上有一盤紅辣椒,他抓了一大把,想也沒想就塞入嘴里,為了引誘她他狠狠地咬下一大口,好讓她「有樣學樣」搶奪之後反射性的送入嘴里狂咬,但……
方才狂搶他嘴里食物的女人,此刻卻一臉幸災樂禍,沒有狂搶的舉動,倒是狂笑了起來。
「齊天風,你這個白痴!」見他辣得滿臉通紅,田時音捧月復大笑。
吐出辣麻的紅辣椒,齊天風彎腰猛咳,見狀,田時音立即取來果汁給他喝。
「喝一些果汁啦,你有病喔,干麼吃一大把辣椒。」焦急過後,她忍不住竊笑,「想紅也不用這樣搞。」
狂飲三大杯果汁,洗去嘴里辣味,不跟她玩,夾了一盤食物,坐到樹下椅子,慢慢享受。
「田時音,你干麼跟來?你真的很愛黏我,我不玩了,不要再跟我搶,我會翻臉的。」
「誰黏你,是因為椅子在這里好不好,我自己也夾了一盤。才不吃你的咧。」
他投了一個「那就好」的眼神,低首,爽快的吃了起來,「沒想到大嫂的廚藝這麼好,居然還能辦流水席……」
見他吃得一副滿足快飛上天的表情,田時音悶悶道︰「男人是不是都希望自己的老婆廚藝很好?」
「那當然!誰希望娶到一個老是把鍋子烤焦的女人當老婆,除非她老公是賣鍋子的那就另當別論。」
他話中有話,她怒瞪著他。那個老是把鍋子烤焦的女人就是她!
「好啦,別生氣,為了你,我會慎重考慮去賣鍋子。」一句話,把前一刻還瞠目的女人逗笑了。
心情好,胃口開,大口吃著,她贊聲連連,「大嫂好賢慧,一個人可以包辦一整天的伙食,我光是煮三菜一湯就會抓狂……」
「田小姐,齊二少女乃女乃,你什麼時候煮過三菜一湯?」
「比喻而已,干麼當真!」嗤了聲,吃人嘴軟,繼續大力贊揚,「大嫂的廚藝真棒,她現在懷孕中,為了給我們接風,特地辦了一桌流水席,僕人說她從早上就一直煮,中午去睡了一下起來又進廚房去煮……都你啦,叫你快點起采,你一直睡到現在,害大嫂一直煮個不停。」
雖然有僕人幫忙,但為了幫他們接風忙了一整天,真令她過意不去。
昨天他們蜜月旅行回來,大嫂特地請爺爺答應讓她今天在天威園擺桌宴請全山莊的人一同歡迎他們歸來。
山莊的人多,每個人都有不同工作,自是分批前來享用大餐,她和天風睡到日落前才起來,正好趕上晚餐時段,僕人已經收拾過一回,代表齊家三巨頭已用過餐,所以他們應該是最後一批用餐者。
「哼,田時音,你以為你有那麼大的面子,能讓大嫂拿著鍋鏟站在廚房一整天?」齊天風不以為然地笑道。
「那不然?」公婆明明是這麼說,連僕人也是。
「看到牆邊那一堆碗盤沒?」他努努下巴。
他沒說她還沒發現,牆角邊那一堆如山的碗盤是怎麼回事?嘴角微抖,田時音暗叫不妙,「不會是……要我去洗吧?」
雖然大嫂煮飯,她洗碗,這很公平,但叫她洗那一大堆一定會抓狂的!
「沒錯,當媳婦的人怎麼可以只顧著吃,學學大嫂吧,人家多賢慧。」齊天風睨她一眼,正包道︰「吃完後,記得去洗碗。」
「我不要!為什麼不叫僕人洗?」田時音一臉驚恐,叫她洗,干脆直接把碗盤摔破比較省事。
「因為大嫂不準。」
「我才不信!」田時音召來一位僕人質問,一問之下才知原來那堆碗是要留給大哥洗的。「為了幫我們接風,大嫂煮飯,大……大哥洗碗,這、這怎麼好意思?」
「田時音,你真的很笨,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重,你真以為我們是這場宴席要款待的主角?」
「不然呢?」
齊天風涼涼一笑,說道︰「有人在生氣了,狂煮一堆菜要整她老公。」
「你是說大嫂在生大哥的氣,所以她煮了一堆菜……」田時音恍然大悟,「所以幫我們接風是借口,實際上是想借此整大哥,要他一個人洗那堆碗盤?」
「也不算是借口,我們受惠是事實。」又夾了一盤菜,大哥最好每個月都惹毛大嫂一次,這樣他們就有口福了。
「田時音,你干麼又來了,不要搶我的食物,那邊還有,你不會自己去夾嗎?」’
夫妻倆又開始在餐桌前玩起你夾我搶的游戲,回二樓休息的夏靜香倚在窗口見狀好生羨慕。她也好想和天威玩爭食游戲,那一定很有趣,可惜她沒那個心情——
牆角那堆碗盤是對他的懲罰,是他說過,只要她下廚煮飯,他會負責洗碗的。
今早他出門前,她已先預告今天她會下廚,要他早點回來洗碗,他笑著答應,不知是不是敷衍她……
他洗不洗都無所謂,看似在整他、懲罰他,其實真正受罰的是自己!
以她的個性,她應該在得知他的壞心思之後,去向齊爺爺稟報一切,讓他想得到財產的奸計無法得逞,可是,方秘書對他深情的喊話一直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只要是為你好的事,就算違背良心我也願意去做。
她不認同這句話,可她現在所做的事一再附和這話的旨意,明知他有壞心思,她卻不揭露,還一味想幫他、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這幾天她覺得好痛苦,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好累,忙了一天她好累,不想等他,她要去睡了,這是她「懷孕」的特權——不用幫老公等門。
夏靜香睡到一半醒來,旁邊空空無人,心想他該不會遲歸洗碗洗到現在還沒來睡覺,心一驚,彈坐起身,忙不迭奔至窗口邊往下探——
那一堆小山丘還在,僕人很听話沒有偷洗,該洗的人也未現身……
會不會是因為有人通風報信,知道她準備了一堆小山要好好伺候他,他索性躲在公司不回來,自然也不用清洗。
心頭低落,失望漲滿心間,早上他還笑著說他會回來洗碗,原來一切都只是在敷衍她。這也沒什麼,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自始至終,他都是在敷衍她,是她自己一廂情願,以為他對她動了情,和她假戲真做,攜手共度一生。
他有騙她嗎?其實也沒有……
嚴格說起來,是她自己一開始就會錯意,以為假結婚、假懷孕都是因為要討爺爺歡心他才這麼做的,是她起的頭,再笨的人也會順勢附和,他沒錯,只是沒把真正的目的告訴她而已。
心里有點嘔,自己明明在意他的欺瞞,可到現在她卻還一味袒護他。
坐到沙發上,拿來手機一看,今天一整天他都沒打電話給她,丈夫晚歸……正確說法是整夜末歸,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她,是否代表她這個妻子當得太失敗?
不,她太看得起自己,在他心中,也許從未將她視為妻子,她充其量只是助他得到財產的幫凶。
沒心情厘清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她現在在乎的是他人在哪里?不管在公司或是其他地方,方秘書應該都陪在他身邊吧?
心間涌上一股酸澀,當日他在辦公室內和方秘書對話的語氣,似乎對她沒有一點憐惜之意,可最後方秘書爆出取得財產的秘密後,他卻默不作聲。
她不知後來他對方秘書說了什麼,但她猜測他應該會請方秘書辭職或請長假,但听大康說並沒有,這幾天方秘書仍正常上班……
她不禁猜想,難不成是方秘書的一片痴情,讓他最終還是心軟、動情了?
也是,半年後他的目的達成,她就成了下堂妻,他需要找一個真正的好妻子。
方秘書人美,氣質優脾氣好,是他工作上的好幫手,重點是她一片痴情,甚至能為他做違背良心的事,這麼完美的妻子,他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
盯著手機發愣,她猶豫要不要打電話問他人在何處?不管他將她當成伙伴或幫凶,名義上她還是他的妻子,她有權利也有義務了解深夜未歸的丈夫在哪里逗留。
撥出電話,等了一會兒,他終于接起,她不說話,等著他向她說明遲歸原因,但那頭發聲的不是他,而是一個熟悉的女聲——
「喂,哪位?」帶著濃濃困意,像是在睡夢中接起手機的聲音。
她听出這個聲音,是方秘書的聲音。
下意識關上手機,也許自己不該打這通電話,顯然她打擾到未來的……齊家大少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