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這個提案,我花了一點時間寫了3D模擬程式,相信不用靠想象就能看到未來雛形這一點必能讓客戶的心里踏實許多。」關穎熙不同于平時的微啞嗓音听起來別有一番風情。「以這個雛形為基礎,針對客戶的要求再去增添與修改,取得標案後一個月內,憑我們團隊的實力絕對可以完成百分之七十的進度,一個半月後就能實際上線使用;這個部分不只超前了客戶的預期,還能讓客戶提前獲利。如此利多的一個提案,我想不出客戶不選擇我們的理由。」
一談到公事,關穎熙的態度是自信、堅定、毫不退讓的,與平時溫文有禮又帶點疏離的形象相差甚遠。
這樣的他說起話來有條不紊,帶著一股讓人不得不听從的霸氣,卻又不至于咄咄逼人到讓人感到不悅。
以前,古映雪從來不知道他有這樣的一面,若不是這次接下保護他的任務,見識到他談生意時的模樣,她想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知道。
拉過一張椅子,就近在他身邊坐下。雖然氣惱還穿著病服坐在病床上的人竟然越洋開起了視訊會議,但她又能怎麼辦?
鮑司是她老爸的,總經理是她敬愛的小姨,成敗便是幾百億的生意,她能說什麼?
將手肘靠在床上以手托腮,她靜靜凝望著他說話的神態,至于他說了什麼,她倒是沒在听。
天生的領導者風範。
以前念書讀到這句話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也無法靠她的想象力想象出什麼來。現在見到他這模樣,她終于有了明確的意象,也終于明白為什麼他會成為眾多大企業關注與網羅的對象了。
為他感到驕傲嗎?
無庸置疑。
不過,她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這些,只能說這些只是附加的;她在乎的只有關穎熙,單單關穎熙這個人而已,這個她第一眼看見就喜歡的人。
由此可見,看人的眼光,不是只有她老爸有而已。
「至于投標價,若依上次開會談論到的底價來看,這個標案本身只能為公司帶來一成獲利。」
「但是為公司帶來的廣告效益以及下一次與這位大客戶合作的入門票卻是無價,是嗎?」古雲淨也知道這只是放長線釣大魚的餌。
「既然總經理都清楚了,那麼可不可以讓熙功成身退了?」古映雪將腦袋湊過去,讓自己進到視訊畫面里。
都開了快一個小時的會議了,到底讓不讓人休息啊!
「知道了,等戚秘書進來就讓你們離線。」古雲淨有些歉疚地望了氣色仍不是很好的關穎熙一眼。
雖然關穎熙什麼也沒說,但不用想也知道這些程式都是這幾天他抱病熬夜趕出來的。‘-
「總經理,這案子無論如何都得接到。」古映雪突然一臉嚴肅地開口。
「怎麼古秘書也會關心這種事?」
「這案子讓組織動員了不少人力,害熙差一點點喪命,害我流了幾缸眼淚。」古映雪不滿地撅起唇。「更重要的是,才剛從鬼門關回來的熙,一睜開眼竟然只對著哭得唏哩嘩啦的我抱了抱,之後便向我要了他的筆電寫起程式來了。」看來,這才是她最不滿的原因。「這麼讓熙放心不下的案子怎麼能輸了?輸了,我的臉往哪里擺?組織的臉往哪里擺?」她氣憤地拍了一下床。
「絕對要贏!」
「你最生氣的應該是關副總醒來後只對你抱了抱這件事吧?」此時才進入會議室的戚徜風可沒漏听了重點。
「嗯哼。」古映雪哼了哼,一提起這件事,她心里還有氣呢。
也不想想他昏迷時她的內心有多煎熬、多難受,恨不得能代他受苦。還以為他清醒後,看見她憔悴消瘦的模樣必定會心疼地對她又親又吻又訴情衷的,結果……
那一點都不煽情的擁抱連一分鐘都不到!
「不過,你就這樣放過關副總了?」這麼平和?戚徜風打死都不信。
「果然還是戚前輩了解我。」
「啊?」古雲淨恍然。「小雪,你該不會連病人都下得了手吧?」
「小姨,我——」
「古映雪。」關穎熙突然連名帶姓地喚了聲,原本略顯蒼白的病容竟染上了薄紅。
「不能說嗎?」古映雪側首望他,明亮的眸中有嬌媚、有淘氣,而那直直望進他心魂的眼神讓他又想起了當天的纏綿綺情。
輕咳了聲,他連耳朵也紅了。「現在正在談正事。」
看著他臉紅的模樣,古映雪得意了,心情不自覺地好上許多。「小姨,有空再跟你說。」看在他大病初愈的分上,先放他一馬。「戚前輩,東西到手了?」
「取件完畢。」戚徜風將拿在手上的盒子對著鏡頭。「密碼?」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古映雪搖頭晃腦地說著。
「這是密碼?」古雲淨楞了下。怎麼輸入?直接輸入中文嗎?沒見過密碼有中文的呀。
「就知道你會選這個。」戚徜風一副早料到的表情。「還好我先去復習了一遍。」
迸映雪剛剛說的不是密碼而是暗號,X組織里的暗號,暗示著對應的密碼代號。
這是一組地獄碼,是組織密碼里難解的其中一組。
地獄有十八層,代表這密碼有十八組,只要任何一碼出了錯,硬碟里事先寫入的防盜軟體便會自行啟動將里面的資料清得一干二淨。
「這次標案的心血都在那硬碟里,誰知道標案中還有多少人虎視眈眈,萬一不小心落到他人手上,我豈不是冤死了?」還會氣到吐血。
看樣子,這密碼戚徜風清楚得很,古雲淨放心了。「關副總,古秘書,你們可以下線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和戚秘書處理。」
「戚前輩,我小姨就交給你嘍。」古映雪從螢幕上與戚徜風對視。「組織已暗中多部署了一倍人力以防萬一,真有什麼事,你可別逞強。」
「放心,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戚徜風的眼有意無意朝古雲淨瞄著,說什麼他也不會、更不能讓「關穎熙事件」再度重演。
「唉,真傷眼。」古映雪故意鬧著。
「傷你大頭,還不快滾下線,你沒看見關副總累了嗎?」
「又不是我累壞他的。」古映雪嘟囔著,還不都是這次的標案害的。
「你敢說你沒有讓他累到?」戚徜風哼了聲。「你不知道做那種事很耗男人體力的嗎?」
「戚徜風?!」古雲淨听得臉都紅了,這男人還真敢說。
「真的?」這一句,是古映雪對關顆熙的詢問。
「古映雪!」
又連名帶姓喚她了。
「知道了,知道了。」听著他語氣里的惱怒才知道,原來這八風吹不動的男人在談論這種事情時也會害羞啊。「只是想問應該有什麼比較不耗費體力的姿勢吧,總不能累壞你吧,如果是采女上男下的姿勢,你說會不……」
沒聲音了。
在古雲淨與戚徜風拉長耳朵注意听時,沒了聲音。
連畫面也沒了。
「嘖。」戚徜風撇了一下唇角,似乎對突然中斷的一切感到不滿,畢竟他剛剛已經听出一點興趣來了。
「希望小雪別太莽撞了。」古雲淨語帶憂心。男歡女愛是自然不過的事,不過再怎麼說關穎熙都還沒出院呢,可不能太胡來。
「你放心,她自有分寸。」組織訓練出來的人自制力不可能差。「再說十年都忍了,還差這一兩天嗎?」
「啊?」古雲淨楞了下,原來小雪喜歡關穎熙這麼久了?那關穎熙呢?
從他高中時期在公司打工,到他學成歸國正式進入公司任職以來,她確實不曾听過他有女朋友的傳言,甚至連過從甚密的女性朋友都沒有。不過,遭他拒絕的邀約與飯局倒是听過不少。
這麼說來,關穎熙對小雪也……她笑了,真心的微笑讓她柔美的五官散出誘人光澤。
「風,看來我們得準備一個大紅包了。」喜事應該近了。
「禮尚往來。」戚徜風走近她。「我包給她,她再包還我,誰也不吃虧。」他伸手貼上她白晰臉蛋。
「誰跟你禮尚往來。」她任他撫著,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溫柔迎視。
眉一挑,他邪媚一笑。「我每夜著了魔似地渴求著你,說不定你肚子里已經有我的種了,生米早就已經熟透了,還不嫁我?」
「我以為你是自由、不受拘束的風。」她的眼角泛淚。
「我是。」戚徜風坦承。「可是風也會累,也有想停留的時候,尤其是當他找到溫暖的避風港時。」語畢,他忍不住渴望欺上她柔軟紅唇。
吻了又吻,纏了又纏,她伸指按壓上他的唇喘息著。「不是因為中了‘失魂’,所以要對我負責?」
聞言,他渾身一僵,望著她的眼睜大再睜大。「你怎麼知道‘失魂’的事?」想了想,只有一個人最可疑。「古映雪告訴你的?」
她只是踮起腳尖琢吻了一下他的唇,什麼也沒說。
「古雲淨?」
「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忙呢。」她貼在他胸口上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從他懷里退了出去。
「你……」他追了出去。「等等!把話說清楚再走……古雲淨……」
鋪著榻榻米的雅致茶室里對坐著兩名身穿和服的英挺男子。
入冬的夜風雖然帶來清冷寒意,卻也讓室內煮水的炭火暖融得一絲不剩。
水滾了,升起的白霧熱氣在室內飄蕩,其中一名戴著金邊眼鏡的男子執起竹制水杓取水,動作熟練優雅地泡起茶來。
今晚,喝的是白牡丹。
是白茶的一種,以外型毫心肥壯、白毫顯現,像一朵牡丹花而聞名;再加上此茶醇厚清甜的特性,既好喝又美觀,深得朱夏喜愛。
因此,每當朱夏要一起品茗,黑川瀧一定泡白牡丹,其它時間他倒是隨興得很,往往從陳列的茶罐中隨意挑選,享受這不受拘束的小小樂趣。
注茶入杯,黑川瀧遞杯向對面男子。「每回邀你到寒舍品茗總未能如願,如今卻因為我們兩人同時出院而偷得了空閑,你說,算不算因禍得福?」
接過茶杯,關穎熙低首聞香。「近幾年,你的心境明顯樂觀開朗不少,朱夏實在功不可沒。」
「這麼說來,讓你清冷面容上增溫不少的,非古映雪莫屬了。」一來一往互相調侃的兩人眼中皆閃現笑意。「你可知道,少了一分冷淡的你會迷死多少人?你這次來幫我解燃眉之急,又偷走了多少少女芳心?」
「我需要知道嗎?」關穎熙挑了下眉。「還是其實你是不高興我擠下你登上‘最想交往的男性’榜首?」其實這是他隨便說說的。
「歡迎至極。」黑川瀧懇切道。「你可不可以認真考慮一下到我公司上班?」
「只為了幫你轉移女性員工的注意力?」關穎熙淡淡一笑,未免太大材小用了。「真這麼做的話,我應該會被雪給宰了。」
「大有可能。」
「那你還邀約?」關穎熙揚起的眸略帶責備,這算哪門子朋友?「存心想讓我被宰?」
「哇,好啊!」此時,隔了半個庭院的習武場不斷傳出掌聲與鼓噪聲,音量大到連相隔甚遠的茶屋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們兩個恐怕一時走不開了。」黑川瀧側首望向習武場的方向。
得知古映雪是朱夏之前X組織里的同事之後,朱夏她爸說什麼都要古映雪與朱夏來一場武術教學觀摩。
拗不過對武術熱愛的老爸,征詢古映雪的同意之後,一場令人嘆為觀止的武術搏擊便開打了。
他很清楚觀武者會有什麼樣的表情,那表情絕對如同他與關穎熙在醫院閑得發慌時,同觀看了組織從「天蠍」分部取回的監控錄影帶時的神情一樣——
瞠目結舌。
那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一個人的身體可以扭成那麼奇怪的角度;一個人的出手竟然可以快到眼楮跟不上的速度;還有原來組織里的人一起行動互相掩護時,他們的打法可以如此瀟灑靈活,讓人意想不到。
苞著朱夏她爸習武這幾年,他以為自己多多少少已能保護自己,真有什麼事時應該不會成為朱夏的絆腳石,沒想到……還差得遠呢。
「你有沒有一種她們兩個其實很相像的感覺?」收回投向習武場的視線,黑川瀧有感而發。
「嗯?」
「一樣樂觀積極,一樣勇敢、堅強、不服輸,一樣喜歡……保護弱小。」
黑川瀧永遠也不會忘記朱夏第一次為他出手打架的模樣。
「我跟你不同。」關穎熙回想著。「第一次見她時,她明明比我還瘦小,個頭甚至還不及我下巴,卻想當姊姊保護我。」當年,她臉上那充滿自信的真心微笑,至今想起仍讓他胸口發燙。
「也許……」黑川瀧停頓了一下,想著一種可能性。「她看見了你心底的脆弱?」
怔了下,楞了下,古映雪當年那一句「你不喜歡笑,對吧?」在關穎熙腦海打轉。
仔細想想,他才發覺,她之前的種種行徑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因為不想讓他感到孤單寂寞,所以她才三不五時賴在他房間跟他東拉西扯;因為不想讓他感到有所差別,所以不管吃的、穿的、用的,只要她有,他必定也有一份,因為不想讓他心靈再次受到傷害,所以她要求爸媽只要學校有懇親會一定要到。
因為看見了他心底的傷與痛,所以自告奮勇地當起姊姊護他周全?
是天性使然?還是因為當年他面無表情的冷漠模樣讓她印象深刻?
真是如此,他欠她的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償還了。
「如果上天給我一個不完整的家是為了讓我遇見她。」關穎熙此時說話的神情是外人難得一見的溫柔。「我心甘情願。」
無聲一笑,黑川瀧明白關穎熙的心情,也清楚除了古映雪之外,再也沒有人可以進駐關穎熙的心了。「看來,很快就可以喝到你的喜酒了?」
「一切由雪決定。」關穎熙並不否認這種可能性。
他和古映雪都還年輕,倘若她不想這麼急著步入婚姻,他可以等。
不過,結婚一事也許會讓家族引起一場騷動,但只要有爸媽的支持,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記得通知我,我要去鬧洞房。」黑川瀧開心地說著。「我想,我們兩個上輩子一定做了許多好事,所以才能遇見讓我們痴纏一生的女人。」能遇上朱夏,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說得好,我敬你。」關穎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干杯!」雙杯一踫,各自飲盡。「呵呵呵。」無法隱藏的愉悅輕笑悄悄自兩人口中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