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間泰坐在大廳的主位上,他粗壯的雙臂搭在紅木太師椅的扶手上,雙手十指交扣,濃眉深鎖,顯得既嚴肅又認真。
江紅香的身影才一出現,他就看到她了。
是她!那個在夢中纏繞了他三個月之久的小女人!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意亂情迷,深深被她的所作所為所迷惑,她雖然身處最下等的妓戶,卻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大膽地唱著婬曲兒,卻羞澀于他的親呢,想來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才會替她贖了身子。
本以為她不過是他人生中一個有點難忘的過客,可當她再次站在他面前時,那不可思議的雀躍欣喜,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期盼著她的到來?
可她真來了,他又覺得她只是看中他的豐厚身家,心里不免有些氣怒,這矛盾的情緒讓他心煩意亂……
「好啦,好啦,大家都站好。」管家揮著手,煞費苦心地想讓姑娘們站成整齊的一一排。
可這些姑娘們,你推我、我推你,吱吱喳喳、竊竊私語,還不時偷瞄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然後跟身邊的小姐妹分享心得,鬧烘烘地亂成一團。
但是一群姑娘中卻有個特例,只有江紅香縮在角落,不和任何人交談,只恨不得有個地洞,讓她可以鑽進去直到選妻儀式結束。
「別吵!」管家終于忍不住爆出一聲怒吼,嚇得姑娘們趕緊乖乖站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爺,您看哪個稍微順眼的,就把牌號留下來。」管家面對雷間泰時,轉眼就換上恭敬的臉色。
雷間泰慵懶地抬眼掃視眾人,視線落在江紅香身上時,故意逗留片刻。
靶受到他的注視,江紅香頓時呼吸一窒。
這樣一輪看下來,雷間泰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悠哉地品茗香片。
「爺,您還有什麼要說的沒?要不,讓這些姑娘做個自我介紹,還是表演點歌舞什麼的?」前幾批的姑娘,都讓她們自我表現了一番,還真有幾個把爺逗得哈哈大笑,光賞銀就給了上千兩。
雷間泰唇角噙著莫名的笑意,再一次把姑娘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這一次可不是粗略掃過,而是仔仔細細地看個究竟,輪到江紅香時,她簡直是屏住呼吸,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他看她,她可不敢看回去。
這一次,江紅香沒有涂脂抹粉,更沒有穿什麼綾羅綢緞,一身月牙色香襖,水綠色紗裙,樸素淡雅,就是最稀松平常的打扮,柳肥婆那個老狐狸說這種打扮最好,挑娘子的男人,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娘子妖嬈得跟個狐狸精似的。
他盯著江紅香看,眼中的深意讓她非常不安,她不斷地祈求老天爺,希望他別認出她,更別看上她,早早放她回去,讓她可以就此擺月兌那個老肥婆,重新回到她原本安安穩穩的日子。
江紅香拼了命的在心中祈禱,小嘴念念有詞,她念得渾然忘我,連管家說了要大家離開的聲音都沒听見。
走在她後面的姑娘見她半天不動,推了她一把,江紅香一腳踩空,重重地撲倒在地。
「噗哧!」好大一聲肆無忌憚的嗤笑。
江紅香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轉頭,發現一臉謔笑且絲毫不加掩飾的,正是雷間泰本人!
她一陣羞怒,又不好發作,只想快快起身離開,無奈腳踝傳來一陣劇痛,她悶哼一聲,又跌坐在地上,腳好像扭傷了。
「看來我們的嬌客受傷了。」雷間泰的語氣里可沒有絲毫的同情,他緩緩走到江紅香跟前,蹲子,看了看她因忍痛而糾在一起的小臉,轉頭對管家吩咐道︰「今天就到這吧,我不想再看了,你把外面的姑娘和媒婆們都打發走。」管家有些遲疑地來回看著兩人。
「叫你去,你就去,還愣在這里做什麼?」雷間泰沒耐心地吼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管家連聲應道,領著姑娘們迅速離開。
「喂喂喂,還有我呢,等等我啊!」別把她丟下啊!江紅香一邊喊,一邊努力地想要撐起身子,好趕上離去的眾人。
「你還是省省力氣吧。」雷間泰惡劣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往她受傷的腳上一壓。
「啊!好痛!」江紅香馬上痛得流下淚來。「你這個壞蛋!沒看見人家腳受傷了嗎?干麼還壓我的腳?」
雷間泰輕易地就把她抱起來,往內房走去。
「是誰不自量力地想要追出去的?你都不在乎你的腳了,我又何必在乎?」
「你!」她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咽下去。「你放開我,你要抱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放開,你快放我下來,听到沒有?」
「听到了。」一說完,他馬上雙手一松,她便摔到鋪著厚厚床褥的暖炕上。
她翻個身就要跳下床,他卻早一步坐到炕沿上,蒲扇大手抓住她縴細的腳踝,沉聲命令道︰「給我乖乖坐好!」
「憑什麼?」江紅香可不服氣得很。
「你這丫頭的倔脾氣能不能改一改?」
「不要!」她反嗆回去,根本不打算乖乖合作,他既然抓住她的腳,她就扭著身子,像條蠕動的蟲一般不老實,以為他最終會拿她沒轍而放了她。
沒想到她低估了這個壞男人的蠻勁,他一手就把她兩只白淨的腳踝鉗住,另一只手抓住她兩只不安分的小手,而後把她的四肢聚攏在一起,輕輕松松就把她擺弄成一一個奇丑無比的丟臉姿勢。
「還要不要?」雷間泰警告意味濃厚的口氣,是明示她要聰明地回答問題。
她又不是笨蛋,這種矮人幾百等的形勢下,她當然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知道了啦,我會听話的。」她不甘願的開口,氣紅了臉。
「嗯。」他這才滿意的松開對她的鉗制。
雖說如此,他還是沒有放開她受傷的腳踝,她綁布襪的棉繩在她掙扎時松掉了,襪子滑到腫大的腳踝處,他索性捧起她受傷的那只腳,把布襪褪下,看著她腫得像饅頭似的腳踝,無奈地輕嘆。
「你走路都在看哪里?好好的平地,你也能摔例。」
被他一說,江紅香的小臉浮現一抹嫣紅,被這個男人抓著赤果果的白淨小腳,呃……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她還是很不好意思,她試著想縮回自己的腳,無奈他的力氣比她大太多,不想傷到自己的話,只能作罷。
「害羞,嗯?」他黑得發亮的眼眸里彷佛燃著火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到他早就認出她了。
她抿抿唇不說話,故意撇開臉不看他。
雷間泰哪這麼輕易就讓她躲開,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直直地對上自己的目光。「我以為給了你那麼多錢,你會滿足的,今天來,是想從我身上撈到更多錢嗎?」
就知道他會這麼想,江紅香一點也不意外,只是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隨你怎麼想,反正我不是自願來的,我根本不在乎你看不看得上我。」
「是嗎?」雷間泰黯沉的利眸,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怒氣。
「是啦。」她努力讓自己裝出不耐煩的表情。「柳媽媽听說你要找妻子,覺得我很夠格來試一試,我能怎麼辦?明明知道自己身份低下,不過是個給人玩弄的小花妓,還要被逼著來……」
「慢著,柳媽媽?」聞言,雷間泰不禁皺眉,似乎記不起這個人。
江紅香給他一記白眼,故意大聲說著反話,「雷大爺真是貴人多忘事,記不起我的鴇娘是應該的,不稀奇、不稀奇!」他竟然還能記得她,真是天大的榮幸!
「我當然記得她。」他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他是做生意的,記人是最基本的,這輩子凡是與他來往過的人,他都不會忘記。
「那你還問什麼?」她沒好氣地說。
「我以為我已經付了五千兩給你贖身了。」他緩緩道出柳媽媽盡全力掩蓋的事實。
「什麼?」江紅香一愣,但沒多久她就回過神來,她縮回腳,穿上襪子,再飛速套上繡鞋。「我要走了,你就當我沒來過,不不不,」她猛搖頭,很認真地重新表明道︰「你就當你從來沒見過我,我們以後要是很倒霉不小心踫面了。你也不準跟我說話,當然,我是肯定不會先和你說話的……」
「你要去哪里?」這次雷間泰不攔她,倒是饒富興味地觀察她的舉動。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的火氣就再也憋不住了。
「那個死肥婆,竟敢陰我?以為把我送過來給你挑,她就能賺媒人錢了?錢錢錢錢,那個肥婆那麼貪財,芝麻點大的機會都不放過,賺這種黑心錢,她日後一定會有報應的!」
雷間泰似筍非笑,淡淡地說道︰「偏有人蠢到讓她佔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