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爺,十三爺……」
嬌滴滴的女聲從微涼的晚風中傳來,叫得玄靳的骨頭都快酥軟了。
「來呀……十三爺……嘻嘻,十三爺,快來啊……」
穿著白色綾紗荷裙的美人兒頻頻回首,在月光下如同下凡的仙子,裊娜的柳腰款擺,一頭烏黑的長發只在細腰處用紅色緞繩束住,幾縷發絲在粉女敕的臉頰處輕揚,更顯嬌俏可人。
這正是他夢寐以求多年的佳人啊!玄靳腳下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他一定要得到這個美人兒,不惜任何代價!
「十三爺……來呀……快來呀……」美人兒嬉笑著,向他招招玉手。
他一陣心急,顧不得腿上虛軟無力,拚命伸長手,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踫觸到美人兒時,眼前突然一晃,下一秒美人兒竟然不見了!
一抬頭,只見美人兒赫然站在不遠處,小手捂著嘴巴偷笑。
玄靳的霸王脾氣立即上來了,霸道地說︰「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還不趕快給我過來」
美人兒嬌笑一聲。「十三爺要我的話,就自己來捉啊,捉著了,我就是王爺的人了。」
玄靳眉頭一皺。
他是父皇最寵愛的麼兒,母妃疼溺、哥哥愛護,要什麼有什麼,就算他不主動要,也自然有人捧到眼前,她一個小女子竟然敢給他窩囊氣受?
真是不想活了!
一個箭步上前,他倏地抓住美人兒的手,正欲給她一頓教訓,美人兒卻緩緩轉過嬌媚的臉蛋,用甜甜的嗓音嬌嗔道︰「十三爺,你也太心急了,你倒是瞧瞧看,我究竟是誰啊」話中,聲音陡變,從剛才的嬌滴滴轉變為一種可怕的混音,似男似女,似人似獸。
玄靳心下一驚,猛地抬起頭,竟看見美人兒的臉變成了青面獠牙的惡鬼,再往手中一看,原本瑩潤粉女敕的小手剎那間也變成了布滿粗皮青筋的獸爪!
「啊!」他嚇得大叫一聲,猛然驚醒。「原來是場可怕的惡夢……」
玄靳吁出一口氣,伸出手,拭去額上冷汗。
慢著—好像……有點不對
低頭一看,只見他上半身赤果,腿上也只穿了一條褻褲,他又怒了起來。
「混帳!是哪個該死的奴才把我的衣服月兌了?」自作主張的狗奴才,真是活得不耐煩!
正準備喚人,他環顧四周,卻驀然發現周圍的環境竟是如此陌生。
抬眼,映入眼簾的是長而寬的街道,他身下就是青石板鋪就的大路,兩側井然有序地排列著商號。
一陣涼風吹過,他抖了一抖,用雙臂環住赤果的胸膛,一時有些懵懂,迷茫地打量眼前的街景。
或許是還早,街上的人很少,所以還沒太多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街角有個賣熱餛飩的小販,煮鍋上冒著白煙,零落的木桌前坐著一、兩個人,低頭吃著熱呼呼的餛飩,那香氣,讓玄靳干扁的肚皮登時冒出咕嚕聲。
懊死!他還有心思餓?現在他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搞不清楚,原本穿的金緞蟒袍,和始終不離身、父皇親賜的九龍戲珠翡翠玉佩也都不翼而飛了!
昨日母妃大壽,他與哥哥玄玥進宮為她拜壽,向來寵愛娘親的父皇也放下朝政,親自趕來給母妃過壽。
案子三人難得聚在一起而不談煩人的公事,自然放松了情緒,多喝了些。
他喝得暈呼呼,只隱約記得被太監扶上了轎,轎子搖搖晃晃的好舒服,于是他睡著了,然後一覺醒來,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這里又是哪里?
不行,得找個人來問一問!
他蹣跚著起身,一晚的宿醉讓他的頭有片刻眩暈,連忙閉上眼,等待那陣暈眩過去。
待他再睜眼,正好有幾個人從他身邊走過,忍不住對他側目,他立即惡狠狠地瞪回去。「看什麼看!小心本王讓人挖出你們的眼楮!」
「呿,這人是不是瘋子啊?」
「就是啊,光天化日的連衣服都不穿就跑出來,還本王咧,你要是王,我就是你爹了!」
听到這些話,玄靳如何不氣?正要上前抓人好好教訓一頓,打遠處又走來幾個粗壯的武夫。
「走開走開!」忽地,一個又矮又瘦的老太婆從武夫圍成的人牆中鑽出來,她揮揮手,囂張的要閑雜人等讓路。「趕快給老娘滾開!有啥事就干啥事去!」
接著老太婆走到玄靳身邊,一雙吊眼上下打量著他,不停點頭,還不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嗯,這個不錯,大成這次找的人我滿意。」
滿意?這討人厭的老太婆是在說他嗎?
玄靳掏掏耳朵。「老太婆,你到底在說什麼?」
「劉媽,要把這男人綁回去嗎?」老太婆身邊的一個武夫流里流氣地把他打量一遍,嘖聲贊嘆。「這臉蛋、這身材,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玄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群狗奴才,是當著他十三爺的面討論賣掉他的事嗎
「嗯。」被喚做劉媽的老太婆頻頻點頭,還一邊裝模作樣地說反話。「只是大成這人也太不厚道了,干麼把人家全身的衣服都剝光呢。」
說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喜孜孜地看著。
玄靳定楮一瞧,那不是父皇親賜的九龍戲珠翡翠玉佩「那是本王的玉佩,老太婆,快還來!」玄靳伸手便要搶回。
劉媽反應也恁是快,把玉佩往懷里一藏就縮到壯漢後面。
「這玉佩上面可沒標著你的名,誰見著了,就是誰的。」這玉佩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好物,一定能賣個天價!
玄靳負手于背,冷言道︰「如果還想活命,就不要動本王的腦筋,乖乖交出玉佩。」
「本王?」劉媽眨眨眼,笑開了一口金光閃閃的假牙。「你這小伙子還真逗趣,身無分文地睡在大街上,還自稱是個王,你是哪家的‘王’啊?可別笑掉老太婆的大牙了!」假笑幾聲,她臉一轉,一張笑臉立時變色。「你們在等什麼?還不趕快給我把人抓起來」
玄靳急速後退一步。「你們敢動本王一根寒毛,小心頸上人頭不保!」
「我呸!」劉媽粗魯啐道︰「老娘看上你,可是你的榮幸,別在這滿口胡言了,乖乖從了我,包你吃香喝辣!」
「放肆!」玄靳雙眼暴睜,怒喝一聲,幾個膽氣不足的武夫竟因此收住腳,遲疑地看向主子。
可一個膽大的漢子眉毛一挑,卻走了上前。「劉媽,別浪費老子的時間,要抓不抓說一聲!」
「當然抓!」劉媽猛一揮手,壯漢立即圍上。
玄靳眉眼一斂,擺開架式,準備應敵,可才揮出一拳,就發現不對勁了。他根本無法運功!只要一運功,身體就會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俊小子,你就別白費力氣了。」劉媽得意笑著,眼中閃著算計,滿口金牙閃亮亮,看起來非常刺眼。
原來是中了暗招!玄靳暗咒一聲,左躲右閃,但還是不敵那一伙壯漢,不一會兒工夫就被抓住,一條軟繩縛住了他的雙手。
雖然被抓,但玄靳一雙眼楮像是要冒出火來,依舊死死盯著劉媽,咬牙切齒地說︰「你這老賊婆,給本王記住,敢冒犯當朝十三王,你的死期可不遠了!」
劉媽見人已抓住,膽子也大了,故意說︰「是啊,十三爺,老太婆做牙婆這麼多年了,還真沒見過你這等身份的貴人,呵呵,話說回來,大成那蠢貨幫我找過那麼多落魄小伙子,就數你這個‘十三爺’最標致了!」
瞧這小子,雖然不敵她的人,但招式耍得有模有樣,想來也是個練家子,幸虧大成早在他身上下了軟骨散,否則要是讓這上好的獵物溜了,她豈不是少賺了一大筆?
玄靳本來還想多罵幾句,只是嘴巴才剛張開,就被塞進一團布條,只能用狠戾的視線瞪著劉媽。
可她卻根本不當一回事,笑得嘴巴都闔不攏了,越看越滿意。
「這十三爺長得真是好看,我還真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呢。」
「要是賣給‘紅燈巷’的崔媽媽,這小子鐵定不出半個月就能成為紅牌!」有人忍不住插嘴。
「說的是。」劉媽樂陶陶的點頭,立即要手下帶著人,一起領銀子去了。
☆☆☆言情小說獨家制作☆☆☆http://www.yqxs.com
www.yqxs.com☆☆☆
「老板娘,一盤桂花干貝、一盤麻辣牛肉、一盤油燜鮮菇,四斤老白干、半只烤羊腿,爺兒們等著呢!」
兩三個漢子一走進小小的客棧,還沒坐上凳子,就扯開喉嚨點菜。
「大爺請先坐著,熱菜這就上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從廚房半開的一扇石窗中探出頭,大聲招呼著。
她皮膚白皙,身形嬌小苗條,長相雖很難歸入大美人的行列,但也清秀可人,尤其是鼻尖上的小雀斑,很是惹人憐愛。
她是盛玉袖,「福來客棧」的女主人,爹爹盛銀寶早逝,母親沒多久也跟著去了,她下有年幼的弟妹,還有一個身體不太好的叔叔。因為這樣的家庭情況,她沒念多少書,且為了維持家計,早早就挑起一家人的生活重擔,不但繼承了爹爹留下的小客棧,還仔細鑽研父親傳給她的「盛氏食譜」,在食譜上她下了許多功夫,不斷推陳出新,甭看她這客棧小,在南來北往的商販中可是有著不小的口碑。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只是——
「老板娘,我要的爆炒龍蝦尾好了沒?桌上的菜都快吃光了,你要是再不上,我們就不要了!」一個漢子手中揮著竹筷對廚房催促。
「噢!就來就來!」
她回神,抬手抹去額上的汗,右手俐落地揮著鐵勺,左手持鍋柄,向上一提,滿鍋香噴噴、油亮亮的大龍蝦尾在半空中漂亮地甩了一圈,一個不落地重新回到鍋里。
盛玉袖唇邊綻開笑,很滿意自己日漸精湛的廚藝。
鐵勺在鹽、糖、蒜、姜、醋盤上熟練飛舞,然後她又一抬手,將拌料倒進鍋中,再撒上油綠的香蔥,香味立刻爆開,充塞味蕾,讓聞者忍不住食指大動。
最後,她熟練的裝盤,轉身就要把剛出爐的菜送給客人。
「玉袖,我來吧。」盛玉袖的叔叔盛金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廚房中。
他是個身材瘦小的老頭,早年喪妻,膝下又無子,現在年齡大了,身骨也常常鬧病,盛玉袖見他老來無依,遂主動肩負起照顧的責任。
「二叔,你怎麼起來了?」她趕緊攔住他,「我來就可以,你前兩天染上風寒,身子才剛好些,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
盛金財咳了兩聲。「這怎麼行,店里只有你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啊!」
放下手中的菜,她說什麼也不想讓身體虛弱的叔叔幫忙。「二叔,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盛玉袖故意嘟起嘴,推著叔叔出廚房。「你就別管了,我是誰啊?我可是盛玉袖!天下哪有難得倒我盛玉袖的事?」
盛金財笑了,又咳嗽幾聲。「瞧你這丫頭……」
「好了好了,你就快去休息吧。」她一個勁兒地猛催。
「好好好——」盛金財沒辦法,只得往外走,不過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玉袖啊,你總是一個人忙也不是辦法,我看你還是找個男人來幫忙吧。」
聞言,盛玉袖臉頓時一紅。「二叔,你在說什麼啊……」找個男人來幫忙,是想讓她嫁人嗎?
一想到這種事,她就很不好意思,別看她平時大剌剌的,一想到這些女兒家的羞人事,她可是比別的姑娘家都來得敏感害臊。
盛金財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促狹地眨了眨眼。「你這丫頭,二叔可沒說是要給你找丈夫噢!」
「哎呀!」捂住紅得快媲美爆竹的臉蛋,她不依地直嚷。「二叔,人家什麼時候說要找丈夫了」
「好好,二叔不說,不說了。」他笑著擺擺手。「不過店里忙成這樣,我身子不好,幫不了你,你弟妹又小,還是花點錢買個跑堂的伙計吧。」
盛玉袖這才明白叔叔的意思。可店里才剛剛開始賺些錢,她不想浪費在不必要的支出上,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啊!
「你就是鐵打的筋骨,也是凡胎,萬一你倒下了,我們這一大家子怎麼辦?」盛金財繼續勸說。
唉,這其實也是她心中的隱憂,只是她不斷告訴自己,她沒有生病的權利,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話確實是有道理的。
咬咬牙,她點頭。「二叔,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嗯,那就好。」
「那我先去忙了。」盛玉袖怕客人等得不耐煩,火速抓起那盤爆蝦尾便匆忙地出了廚房。
她沒有看見的是,在她轉身後,盛金財瞬間陰沉的臉色。
雙同城,是南方的一個小鎮,常年濕熱,這里的夏天酷暑難忍,但到了秋冬,天氣卻極其怡人。
因為氣候原因,這里物產富饒,是南方水路與陸路的重要交通樞紐,南來北往的客商不在少數,也算是個熱鬧發達的城鎮。
每逢初一、十五,小鎮最有名的清禪寺前就會有盛大的廟會,周邊三四條長街可是人來人往的雜市,賣什麼東西的都有。
只是雙同城有個不好的風氣,就是很多大戶沉浸于房中婬術,玩膩了美艷的花娘,居然開始尋求刺激,包養俊俏的小闢,所以城中做此類生意的牙販甚多,至于年老色衰、染上重病的過氣小闢,都會被集中到市區的某隱密處,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轉手賣掉。
這隱密地本來就是違法的,凡是被牙販騙來的婦女、孩童、壯丁、妓女,也都在這里進行交易。
今兒個天氣極好,終于狠下心來決定買個男奴當幫手的盛玉袖,自己駕著一輛小驢車來到這里。
跳下驢車,她把小毛驢拴在奴隸市場不遠處的柱子上,拍了一上的塵土,大眼開始向四周梭巡。
偌大的廣場被分成好幾個部份,也分屬不同的牙販,有的牙販用鐵柵依牆搭建成類似監獄一樣的囚地,有的只簡單用木柵把場地圈起來,更有的甚至索性在地上打下幾根手腕粗的鐵杵,鐵杵上連著長長的鎖鏈,另一頭就是圓圓的鐵圈,看來,是要圈在奴隸脖子上用的。
現在廣場上稀稀落落地只有幾個人在打掃,每個攤子都有一兩個伙夫在干活。
她嘀咕一聲,「好像來早了,就先去周圍轉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