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妻 第9章(2)

此刻蘭樓視野最佳的包廂內,坐著一中年一青年兩個男人。

茶點和茶具早就被挪到一旁,桌上擺著的,是個白玉雕成的棋盤。

兩人正專心對弈。

棋子亦是玉石所制,落在棋盤上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放棄吧,這局您輸了。」身著一襲白衣,看起來較為年少的男子,將手中的白子扔回缽里,淡聲道。

年長的男人不甘心的瞪著棋盤,他原不想這麼快就認輸,然而看了許久仍看不出活路,最後只得死心。

「哼,跟你爹下棋居然也不手下留情!」中年男子嘆氣,棄子認輸。

「我已讓了您三子。」祁兆禾淡淡的道。

既然讓子了,就已經是手下留情。

「全天下也只有你敢在棋盤上對朕趕盡殺絕。」皇帝瞪他。

「其實祁女俠也敢,只是她下不贏您罷了。」祁兆禾一笑,「若想找會對您手下留情的,那便不該找我。」

相信有很多人願意輸給他。

「跟那些人下棋有什麼樂趣?明知他們故意讓朕,贏了也沒意思,」所以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喜歡和小兒了一起下棋。

祁兆禾笑而不語,只是為兩人再斟了杯茶。

皇帝品著茶,抬眼瞧著眼前結合了鳳兒與自己樣貌牌性的兒子。

唉,他已無數次遺憾小兒子不願入宮,對皇位亦毫無興趣的事了。

他又喝了幾口茶才開口道︰「今兒個怎麼會特地找朕出來?總不是讓朕品評你未來連襟店里的茶吧?」

這家撈月樓,正是範竣希的產業。

「您的消息倒是靈通。」祁兆禾輕笑,卻不吃驚,「我想知道,關于皇位您究竟有什麼打算?」

其實他曉得自己的皇帝爹親一直想早點退位,好和娘親長相廝守,但對幾個兒子都不滿意,才遲遲無法選定新帝。

「喔?怎麼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了?難道你也想坐坐朕的龍椅?」皇帝頗感興趣的反問。

「那張龍椅有什麼好?它讓您連祁女俠都沒法娶。」虧他那些兄長們還爭得你死我活,真是可笑。

他才不允許有任何事阻撓他娶小梨兒。

「你這不肖子,非得往你爹的痛腳踩?」

「我的確不肖。」他大方點頭,「我不會有無數後宮佳麗,這輩子,我只要小梨兒一人。」

「你你你……」皇帝表面上生氣,心里卻挺樂的。

這小兒子不虧是他鳳兒教出來的,連想法都挺合他的胃口。

兆禾說的沒錯,帝位是個沉重的包袱,這麼多年來自己早想卸下了,就只有那些令人不放心兒子在那明爭暗斗搶破頭。

「爹,我就不和您拐彎抹角了。」祁兆禾單刀直入的道︰「我想您應是打算傳位給懷王吧?既然如此,為何遲遲不表態?」

「敢這麼直接問朕這事兒的,你也是唯一一人。」皇帝搖頭失笑,「朕的確打算傳位給懷王,雖然他還不夠大器,目光稍短淺了些,但其他人更不成材。」當然,他最愛的小兒子除外。

「那您還讓太子抓了範竣希?」他才不信爹親不知道範竣希和懷王的關系。

「若懷王連處理這點事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能坐上朕這個位置?好在他還沒蠢到棄範竣希自保。」皇帝說著,然後又得意的笑了,「更何況若沒發生這件事,也沒辦法讓範竣希自願獻出那些米糧。」

今年大旱,稻作欠收,範竣希明白米糧對穆國來說,可比黃金珍貴得多了,為了早日見到懷孕的妻子,便以手中囤積的所有米糧為籌碼換得自由。

「爹,國事原不是我該過問的,然而近來太子動作頻繁,若沖著我來也就罷了,但他卻讓人擄走了小梨兒……若非他是一國儲君,又是您的長子,我早將他千刀萬剮。」祁兆禾冷冷的道。

皇帝聞言,也皺起了眉,「朕知道蘇二姑娘被綁的事,不過,你已確定是太子下的手?」

「那位綁走小梨兒的姑娘叫洪寧,她說當初便是她義兄李畢告訴她,滅了洪家滿門的凶手八成是我,慫恿她去抓小梨兒報仇,事情失敗後他就消失了。我讓人查過,李畢這個人于一年前投入太子門下當食客。我與李畢此人並不認識,恐怕是有什麼人要他想法子對付我,而最有可能的也只有太子了。」

「太子是腦袋糊涂了嗎?」皇帝怒道︰「難不成他真以為你希罕這位置?」

祁兆禾看起來倒是冷靜許多,「事實上我並不覺得太子自己想得出這麼迂回的計策,即便是他命李畢去做,那也肯定有人在背後操弄,既然您短時間內還不打算傳位,不妨先去查清此事究竟是誰指使。」

畢竟朝中的事,他還是不若皇帝爹親來得清楚,由他爹親來查,自是事半功倍。

「你說的是,」皇帝頓時醒悟過來,「朕回去後必命人查查這是怎麼回事。」

「那就多謝爹了。」有了這允諾,祁兆禾松了口氣。

以前只身一人時這些事都無所謂,反正這世上傷得了他的人實在不多,然而現在多了小梨兒,她像株嬌弱的花兒,需要他停下腳步,仔細澆灌呵護。

為保小梨兒安全無恙,他必須先下手為強,將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敵人一一揪出來。

蘇湘梨這幾天都非常乖的待在範府,足不出戶,因為她幫不上兆禾的忙,不能再給他添亂。

而自姐夫回來後,姐姐的心情明顯好轉許多,月復中胎兒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這天,洪寧突然來拜訪她。

想起自己好久沒關心她的傷了,蘇湘梨趕忙讓人請她進來。

蘇湘梨替她把了脈,觀察了下復原情況,發現一切良好,洪寧身上的疤比上次看到的淡了許多,顯然有勤加保養。

兩人說笑了好一會兒後,洪寧突然欲言又止的拉住她的手,「蘇姑娘……我昨天似乎見著我義兄……」蘇湘梨一愣,「你是說那個慫恿你綁架我的人?」

「嗯。」洪寧咬咬唇,「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匆匆瞥見而已。」

「怎麼不確認清楚呢?」蘇湘梨急道,「你不是在懷疑他和你家人的死,以及你先前被下毒的事有關嗎?」

「是啊,可我當時太過震驚就慌了,只看見那酷似我義兄的人似乎走進一間鋪子里,我去問了之後,鋪子里的人說他在那工作。」洪寧嘆息,「蘇姑娘,我知道這請求有些為難,但能不能請你陪我走一趟?」

「啊?可是……」那是慫恿洪姑娘綁架她的人耶!誰知道他是不是還有其他陰謀。

「我們不會靠近他的,我只要遠遠偷看就好。」仿佛看透她的擔心,洪寧忙說,「那鋪子對面有間酒樓,我們可以坐在二樓,由上往下看,若真確定是他,我會自己去見他,你不用跟著我。」

「但兆禾要我最近別出門。」蘇湘梨有些為難。

「拜托,就這一次,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人是不是他……」洪寧苦笑,「先前沒跟你說過吧?其實……我很喜歡他的。」

蘇湘梨心中多了幾分同情。

萬一知道暗戀的人其實在利用自己,那種感覺想必很難受吧?會想要有人陪著安慰自己吧?因此她心軟了。

「別難過了,我陪你去就是。」她笨拙的安慰著,「你義兄也可能是無辜的啊。」

就出門這麼一次,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吧?蘇湘梨想著。

不過她也不敢冒險,特地帶上下範府的幾個家丁一起出門,以防萬一。洪寧帶著他們去了那間酒樓。

正如洪寧所說,酒樓對面是間賣炭的小鋪子,可如今雖已過了秋分,天氣仍然酷熱,因此那小鋪子生意冷清。

她們上了酒樓,選了間可清楚看到那間鋪子門口的包廂。蘇湘梨讓家丁和丫鬟芍藥在外頭等著,自己和洪寧進了廂間。

店家陸續送了茶水和幾道小菜進來,起先蘇湘梨還一面吃點心一面認真瞧著底下那間鋪子出入的人。

可不知怎地,吃著吃著,她卻覺得眼皮漸沉。

耳邊隱約听見洪寧在說些什麼,然而她的大腦無法做出反應。

最後,她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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