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齡情人身相許 第1章(1)

這是一場慘烈的激戰。

戰事已持續月余,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一具具戰死士兵的尸體多到無處可埋,幸存的人也無力安葬,尸首堆在路旁隨處可見。太多的死傷亦使得城中疫病四起,再加上糧草短缺,健康的人所剩無幾。

不過造成士氣低迷的最主要原因,還是由于這是場絕望的戰爭。

無論他們多麼努力想挽回頹勢,戰爭的勝敗卻早在最初便已注定,他們如今做的不過是垂死的掙扎。

況且依他看來,莫說是此城了,整個國家的滅亡,怕都是遲早的事。

姜緣緩緩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高大的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歷經一個月的戰事,城中死傷泰半,耳邊不時傳來痛苦的申吟及哀慟的哭泣聲,令他身上的盔甲格外沉重。

而前些日子他左臂挨的那一刀,傷口之深幾可見骨,身上其它地方也有大小不一的傷痕,都未能得到妥善照料,此刻正刺痛發癢。

仍是太遲了吧!他心中不由得生起感慨。

七年前,他看出國家氣數衰頹,于是在這重文抑武的時代,毅然放棄自己會試第一名的會元身分,改從軍職。

他其實沒什麼遠大抱負,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夠安穩的過日子,然而他顯然太高估了自己。

以個人的微小力量,根本無法撼動命運齒輪的轉動。這個國家仍以驚人的速度衰弱崩解,他卻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姜緣知道那意謂著敵軍來襲,忙朝城頭趕去。

當他站上城頭,望向底下數以萬計的元軍,彷佛又听到兵器扎入人體時發出的可怕聲響。

熟悉的殺伐聲再度響起,如同過去的每一日。

別無選擇的他們只能拿起武器,為自己和城里的人們拖延時間。

姜緣冷眼瞧著士兵們投石砸向城牆下那些努力蜂擁而上的元兵,只是敵軍人數實在太龐大,他們消極的抵御效果終是有限。

盡避眾人心底清楚這不過是徒勞,卻又不能不繼續抵抗。

姜緣並不是愚忠之人。

若開城投降能換得百姓一線生機,即便必須因此背負賣國罪名,他也會想盡辦法辦到。然而如今外頭虎視眈眈的是凶殘的元軍,他太清楚一旦城破,全城勢必被血洗。

城中百姓與軍隊亦明白這道理,才堅守至今。

「呃!」他身邊的一名士兵突然發出一聲悶哼,仰頭倒下,胸口插著一枝仍在顫動的箭。

那一箭正中心髒,士兵只抽搐了很短的時間,便不再動彈。

姜緣認得這名士兵。

前幾日對方還念著老家的母親,說希望能有機會回家見老人家一面。

當時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說了句,「一定有機會的。」

雖然他們都知道那不過是奢望,但若連希望都沒了,又該如何生存?

只是或許見慣戰場的血腥冷酷,早已麻木,姜緣訝異的發現自己如今面對死亡時,心底竟一片靜寂,半點感覺都沒有。

這就是他們身處的時代,明知懸崖之下是萬丈深淵,一跌落必是粉身碎骨,依然只能往下跳……

***

孟悅然走在一條風景宜人的綠蔭小徑。說起這條小徑,可是這所大學里極著名的景點之一,三、四層樓高的大樹挺立兩側,一年四季常綠。

只是這常有新人拍攝婚紗的唯美浪漫景致,此刻卻引不起孟悅然的好心情,她正滿肚子鳥氣,鞋跟踩在碎石路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哎喲,我快被氣死了啦!」她拿著手機向另一頭的人抱怨,「你不覺得很好笑嗎?老師自己成績登記錯誤,卻要我跑學校一趟改成績。」

拜托,現在都已經放暑假,今年畢業的她早把東西都搬離宿舍回家,這會卻得為了必修課程的成績誤植,在她成績單上掛了科鴨蛋,害她差點領不到畢業證書,不得不特地搭高鐵下來處理。

「對啊,而且我們系辦向來以愛刁難學生出名,剛剛去處理成績的事,系秘一臉不悅,好像我欠她幾百萬似的。」她不滿的發牢騷,「奇怪耶,成績登記錯誤難道是我的問題嗎,對我凶有什麼用?」

她穿著短袖圓領荷葉T恤搭超迷你短褲,長長的大卷馬尾扎在身後,隨著她的動作甩呀甩的,明明在生氣,可嬌女敕的嗓音實在沒什麼氣勢。

「什麼?叫人幫我去找系秘算帳?」突然,孟悅然在听了對方的話後大驚,「不不不,不用了!千萬別這麼做……我是說真的啦,我只是單純心情不好才抱怨一下而已,不需要為這點小事找她麻煩……

「哎,不要啦……大哥,我曉得你疼我,但我不能每次有不順心的事,都要靠你替我解決啊……」她顧不得抱怨,只一心想打消對方的念頭,「我知道你們願意保護我一輩子,可是我不想長不大嘛,那樣多幼稚……

「大哥,你再這樣,下次我有心事不跟你說了哦!」勸了半天都沒效果,孟悅然只好使出大絕招。

大絕招之所以稱為大絕招,便是因為它立即見效,此話一出馬上讓電話那端忿忿不平的男人斷了念頭。

「好嘛,別生氣、別生氣,我晚上跟小佟吃個飯,明天立刻回家,OK?」深知威脅完總要給點糖吃補償一下,達成目的後,她便換上撒嬌的語氣,「嗯,我知道了啦……」

她話才說到一半,突然看見前方地上出現一團黑影,她呆了呆,直覺停下腳步,下一秒,一樣東西「砰」的砸在地上。

「啊!」饒她向來膽大,也不禁嚇了一大跳,驚呼出聲。

「小悅,怎麼了?」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男人焦急的問話。

不過孟悅然無暇理會,她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幾步,又瞪了那團「東西」許久,發現似乎不太具有威脅性後,才怯怯往前踏了幾步。

然後她錯愕的發現,那莫名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居然是個人。

一個穿著……呃,那是中國古代的戰袍嗎?她對那種東西全無概念,雖然高中大學都念文組,但她的歷史一向在及格邊緣而已。總之,是個穿著奇怪服飾的男人,他顯然已經昏迷無意識,右胸還插著一枝箭,傷口汩汩的冒著鮮血。

由于「家學淵源」,這類「意外傷害」她見過的並不少,因此不像一般女生見血就尖叫暈倒。

只是這不知打哪來的男人情況看起來很不好,如果她再繼續發呆下去,恐怕他馬上就從傷員變成死人了。

雖然這男人死了也不關她的事,充其量她不過就是個意外看到他從天上掉下來的路人甲,但猶豫了三秒後,她還是匆匆掛了正焦急、以為她出事的大哥的電話,當機立斷的打了一一九。

還好學校正對面就有間大型醫院,隔條馬路而已,救護車很快趕到,醫護人員簡單做了止血包扎,隨即將傷員送上救護車後開往醫院。

由于情況太詭異,無論是這男人身上的服裝還是所受的傷,因此醫護人員不免一直問東問西。

可孟悅然知道的並不比他們多,只能一問三不知的搖頭,不斷重申自己只是剛好路過看到。

這年頭果然好人難當。她不無感慨。

「要我說幾次都一樣,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直到那人被送進手術室急救,她仍被一連串的追問轟炸,最後連警察都來了,甚至還質疑男人的傷是她造成的,要求她跟他們回警局說明。

拜托,她哪來那麼大的能耐啊?再說她如果要殺人,還會笨到打一一九嗎?

偏偏那兩個腦袋不知道裝啥的警察就是不肯听,一直要帶她回警局。

孟悅然實在受不了,只好從包包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銅牌,「」的放在其中一名警察手上,「我再說最後一遍,我什麼都不曉得,我能理解你們查案辛苦,但請別企圖污蔑善良老百姓!?」

雖說拿著這東西說自己是善良老百姓好像沒啥說服力,不過她也管不了了。

年輕的警察看不出那銅牌有什麼名堂,但資深的那位卻驀地瞠大眼,「啊,這、這是孟堂的……」

「對,這是孟堂的令牌,要是懷疑的話可以多看幾眼。」她一向不喜歡特權,無奈的是,總有某些時候得用特權才能解決問題。

「不、不用了。」資深警官連忙將銅牌還給她。

吧了將近二十年的警察,這銅牌他見過幾次,知道得是孟堂極高位階的人才能擁有。

罷剛那匆匆一瞥,他便已看清銅牌上刻著的猛虎,而猛虎旁還有道刻痕。

他曾听說過,銅牌上的刻痕代表持有者在孟堂中的地位,刻痕越少,表示地位越高。

銅牌的刻痕從一到八,而眼前這年輕女孩的銅牌上面只有一道刻痕,那究竟代表著什麼身分,他壓根不敢想象。

「抱歉,剛剛不知您是孟堂的人,有所冒犯,還請見諒。」他顫聲道,感覺背部隱隱冒著冷汗。

孟悅然向來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否則不會直到最後才亮銅牌。見對方戰戰兢兢,她的語氣也和緩許多,「我拿出這銅牌沒有要為難你們的意思,但是那名傷員我真的不認識,更不曉得為什麼他會帶傷出現在那里。不過人既然是我發現,我自會負責到底,只希望你們警方別再插手此事。」

「是、是。」資深警官立刻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說完,他立刻拖著同伴走人,這才讓孟悅然得了安寧。

「呼。」終于可以不用再接受盤問,她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等待醫生替那奇怪的男人急救。

也不曉得等了多久,醫生終于走出來,但望著她的表情有幾分困惑。

「怎麼了,他情況還好吧?」她起身問道。

「嗯,」醫生遲疑了幾秒,像是在想該怎麼回答,「傷員右胸的那枝箭我們已經拔掉了,還好他身上那件……是鎧甲吧?總之很厚,所以箭沒刺得太深,只稍微傷及肺髒,不過他身上其它地方傷口非常多,新舊都有,雖然都不至于致命,但因為沒有好好處理,有感染發炎的情況,因此處理起來花了點時間。」他不可思議的搖搖頭,「真不知道怎麼弄的。」

如果那男人是從古代戰場「掉」下來的,弄成這樣一點都不奇怪啊。孟悅然在心里默默想著,卻沒敢說出口。

說出這種荒謬大膽的猜測,被當成神經病怎麼辦?

因此她只能苦笑,「謝謝你了,他應該需要住院吧?」

醫生又猶豫了,「住蚌幾天觀察一下當然是比較好,不過傷員身上什麼證明文件都沒有——」當然也沒有錢。

「不要緊,這部分我會處理,給我十分鐘,我打通電話。」說著,她便走到一旁拿起手機撥打。

醫生本來還不曉得她要怎麼「處理」,沒想到她講完電話不到五分鐘,就看到院長匆匆跑來。

「啊,想必您就是孟小姐吧?」平日眼高于頂的院長,竟對一個年輕女孩笑得如此殷勤又諂媚,看得眾醫護人員雞皮疙瘩掉滿地,「哎哎,沒想到孟老爺子竟有你這麼漂亮的孫女,又有愛心……」

孟悅然微笑的打斷他的話,「劉院長,我在路上撿到的這人沒有身分證明,我知道不太方便,但能否還是請您替他安排間好一點的病房?錢的部分不用擔心,人既然是我撿的,我自然會支付。」

「這有什麼問題?」劉院長答應得飛快,「我們還有幾間頭等病房是空著的,我馬上讓人送這位先生過去。」

「那就麻煩您了。」為了不讓他繼續巴結自己,她再度轉頭向醫生詢問那位傷員的情況。

確定他只是需要好好養傷,沒生命危險後,她才真正放下心來。

痛。

細細的疼痛像數百根針狠狠扎進全身肌肉,讓他無法繼續安眠。

其實姜緣很意外自己還感受得到疼痛,因為那代表著他還活著。

他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元軍再度來襲,自己率軍在城牆上抵御,然而一枝力道強勁的箭透甲而入,刺進胸前,他因而自城牆上跌落。

隱約還記得身體下墜的感覺,然而對于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再無印象。

納悶的是,自己從那樣高的地方跌落,怎麼還會活著?

他驀地睜開眼,望見一室陌生。

這……是哪?不顧全身的疼痛,他用力自那柔軟得奇特的床上坐起,卻徹底呆住——

他勉強看得出這是一個房間,然而視線所及,除了那放在角落、擺放整齊的戰甲屬于他,其它竟沒有一樣東西是他認得的。

連他身上此刻穿的衣服,無論是材質或款式,都怪異得令他錯愕。

不過姜緣也同時察覺,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似乎都已細心處理過,纏裹著繃帶,看起來將他安置于此的人並沒有要害他的意思。

就在這時,他听到一陣聲響,轉過頭望向門口,便看到有人推門而入。

那是個女人,長得很美卻又奇怪的女人。

她的長發竟然是卷的,束在腦後綁成一根,身上的布料少得夸張,非但衣服沒有袖子,兩條女敕白的胳臂都沒任何遮掩,一雙白皙修長的腿更完全在外,暴露得令他咋舌。

扁看著她,他就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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