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心交易 第九章

「怎麼?有找到薇尹嗎?」

「沒有。」

才短短三個小時,得到消息的穆天朗放下手頭上的所有工作,動用了廣大的人脈展開找尋穆薇尹的行動,但是三個小時過去了,所有的人還是空手而回。

穆家大宅內,穆天朗凝重地看向一臉自責的丁海洋,還有不速之客伍浩元。

「你到底對薇尹做了什麼?」穆天朗再也忍不住出聲責備。

丁海洋是不是對薇尹說了什麼重話,才會讓薇尹躲起來,不想見到他們呢?他想著這個可能性,但是很快地就看到丁海洋搖頭。

「沒有,當時她只是跟我說她要去買一些東西。」丁海洋蹙眉,雙爭緊握。

薇尹不是無故失蹤的!一定是被人綁架了!

懊死!他早該知道身為穆家繼承人的薇尹,是匪徒綁架的目標,他不應該讓她自己一個人出去!

他自責又懊惱的表情讓穆天朗的火氣稍降,但還是很不認同地厲聲說︰「我就是信任你才會把薇尹交給你,你現在卻讓她無故失蹤了!」

「現在該做的不是追究責任,而是盡快找到人。」一旁的伍浩元看不慣穆天朗的盛氣凌人。

丁海洋沒有加入辯駁,只是思考著事情的經過。

伍浩元和他談話的時間並沒有多久,而依他對薇尹的認識,薇尹不會一個人跑到大老遠去,她頂多只會在他公寓樓下的那間咖啡廳坐著等候,因為前幾天他曾經和她在那里避雨,她還說她很喜歡那里的咖啡——

是了!他竟然遺漏了最重要的線索!他該去向咖啡廳的老板打听薇尹的消息!

一想到這里,他忙不迭地起身,往門口奔去。

「找到線索了。」伍浩元就知道他有辦法,跟著追上,突然回頭朝追趕上來的穆天朗譏道︰「你不必跟來了,在這里等著丁海洋把你的寶貝妹妹帶回來吧。」

穆天朗一怔,看著二人極快地離開,眉頭鎖得死緊。

丁海洋剛要進入駕駛座,身旁的伍浩元比他更快,直接搶過駕駛盤,比了一個手勢。「坐過去當乘客吧,你的手抖成這樣子,還能開車嗎?」

他挑眉,握緊成拳的手是在輕輕地顫抖,這些都是他病發前的癥狀。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怎知道還是被他識破了。

順從地坐進車內,他只是冷靜地道︰「去我家樓下的咖啡廳。」

車子飛快地奔馳,伍浩元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到他臉上的凝重及關切,不由得嘴角微揚。

「喂,那個女孩就是你認定的另一半嗎?」

他只是挑眉,然後點頭。「是。」

篤定的答案已解答了伍浩元一切的疑問,伍浩元嘴角一勾,盯著前方。「我明白了。」

簡單的一句話就表示了認同,丁海洋沒多說什麼,只是暗自咬牙。

薇尹,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車子極快地在咖啡廳前停下,丁海洋急著跳下車奔進去,剛好踫上迎面而來的老板。

「啊,年輕人,好久不見了!」肥胖的老板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

「老板,請問你還記得三天前和我一起進來躲雨的女孩嗎?她也是東方人。」丁海洋焦急地問著。

老板搔著頭,努力地在思考,倏地拍了一下手,叫道︰「啊,就是那個瘦小的女孩,長得很可愛的那位!」

「對!」丁海洋猛地抓著老板的肩膀,緊張地追間︰「你剛才有見到她嗎?她有沒有來過這里?」

「這個喔,我剛才一直都在忙,沒有注意……」

老板的回答讓丁海洋的心涼了半截,他轉身就要離開,卻被一個年輕的服務生喚住。

「這位先生!我有見到你說的那位小姐,她剛才還坐在那個角落。」

他瞠目,立刻回頭,緊緊按著對方的肩膀。「有看到她朝哪個方向離開嗎?」

他的臉色有些嚇人,服務生縮了縮脖子,緩緩地道︰「她是跟著一個男人離開的。」

男人?!他挑眉。「長什麼樣子的?」

「四十歲左右,穿著西裝,那位小姐似乎和他是相識的,才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服務生忙不迭地說著。

他一怔,薇尹是和相識的男人一起離開,符合這樣形容的就只有一個人!

梅遜!

他頭也不回地奔出咖啡廳,才要和伍浩元說話,手機卻響起。

「喂。」他皺眉,冷靜地接听。「是梅遜嗎?」

手機里傳來陰惻惻的笑聲。「丁先生,你真是好記性。」

「薇尹呢?」越是遇上危急的情況,他越是沉著冷靜。

「你竟然知道了!」對方很意外地叫了一聲,隨即說著。「要見她的話就過來這個地址吧……」

伍浩元看著臉色逐漸變得深沉的丁海洋,劍眉揚起。

招惹上丁海洋的人有難了。這是他的見解。

「浩元,走。」掛掉電話,丁海洋的眼底懸著危險的風暴,就好像是被激怒的海神波塞頓。

要是薇尹出事的話,他不會放過梅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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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薇尹坐在客廳內,看著裝潢設計簡單雅致的四周,兩道月牙兒眉緩緩擰緊。

梅遜剛才行色匆匆地來找她,還說小天哥帶來了一個消息,特地吩咐他帶著她拜訪一個住在郊外的醫學博士。因為梅遜的催促,她沒來得及通知丁海洋就這樣跟著對方走了。

結果,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梅遜就把她帶來這個半山腰的別墅。

她好奇地看著梅遜拿出鑰匙開門,他神秘兮兮地走上樓,許久都還沒下來,她心底的疑團就越滾越大。

「梅遜?」她試著想把梅遜喚下樓,但樓上還是一片寂靜。

別墅內靜得出奇,仿佛只有她緊張的呼吸聲。

一股不祥的感覺涌上,她拿出手機正想打電話給小天哥問個清楚,但卻愕然地發現手機沒電。這一下連向丁海洋報平安的電話也打不出了。

「梅遜?」她提高音量,樓上還是一片寂靜。

擰緊眉頭,她正要走上樓去看個究竟,卻看見梅遜緩緩走了下來。

「這里怎麼沒人?小天哥所說的那個醫學博士呢?」她一臉疑惑地看向神情古怪的梅遜。

「他啊,剛好出去了。」梅遜的眼神很古怪,像老虎看到獵物似地緊盯著她。

「我們要等他嗎?我必須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丁海洋會擔心。」她依舊未察覺出梅遜的異樣,示意對方把手機借給她。

「丁海洋」這三個字挑起梅遜眼底的烈火,他憤怒地瞪著穆薇尹,把她嚇得一怔,在她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的當兒,他已經一把將她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把身後藏著的麻繩拿了出來。

「你干什麼——喝!」回答她的是粗魯地以麻繩將她捆綁在椅子上的梅遜。

「放開我!」她大叫著,不停地掙扎。

「不能啊。我怎麼可以放過我打算摧毀的罪人呢?」梅遜陰狠地笑著,看著穆薇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對,你就是我要摧毀的罪人。」

摧︰;毀?穆薇尹驚駭地看著他,他殘忍地笑著,宣判著她的死刑。

她驚恐又慌亂地想退後,但是卻被他緊緊綁在椅子上,她只能夠以驚恐慌張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還不明白嗎?」梅遜優雅地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解釋。「你犯了錯,是不可原諒的錯。本來你是一個純潔如天使的女孩,我曾經發誓要好好守護著你,但天使卻愛上了一個猥褻的畫家。我曾經多次警告過你,他並不適合你,但是你卻固執地選擇墮落,我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什麼?」她看著他以變態的語氣說話,驚駭之下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這是平常的梅遜嗎?不,現在的梅遜是有病的!是一個精神病患!

她惶恐地想後退,梅遜卻上前緊緊握著她的小臉,逼她正視自己。

「你真的讓我痛心啊,薇尹。就好像當年的艾雅一樣,讓我揪心。」

艾雅?媽媽的名字!她猛地看著他,茫然地開口。「當年的艾雅……」

「嗯,我的艾雅,你的母親。她也是一個天使,溫柔純潔,但是卻愛上了一個骯髒的企業家!」他放開手,倏地握緊拳頭低吼。

「我曾經苦苦勸說叫她離開穆哲南,但她就是不听,所以我只好毀滅穆哲南這家伙!但是……但是我失敗了,結果被關進監牢長達十五年,等到我出獄之後,我就發現她竟然和穆哲南結婚,還有一個女兒了!」他怒吼著,瞪著穆薇尹,她已經驚嚇得呆住了。

「她是一個充滿罪孽的天使,是不允許在人間出現的,唯有地獄才會收留她這種罪人。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改變自己,我整容了,改變了自己的身分,以梅遜的身分當上穆家的管家。大家都不知情,這樣使得我的摧毀計畫更加順利,三年前我終于等到了毀滅罪人的機會,我在你們的車上做了一些手腳……」

他低沉地說著,她的表情越是驚駭,等到他說到最後,她已無法抑制內心的驚恐、忿恨,倏地尖叫了起來。

「啊——」

三年前那場車禍不是意外!爸爸和媽媽親切的笑臉從此消失了,她美好幸福的家庭從此毀了!大天哥、小天哥還有她這三年來的步步艱辛——

原來都是梅遜所為!

而她一直都不知道害死爸媽的凶手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他欣賞著她的悲憤尖叫,緩緩笑了。「你就好像艾雅當年那樣的純潔干淨,是一個天使。如果不是因為丁海洋的話,我會一輩子保護著你、愛護著你的,但你卻偏偏選擇走上艾雅的路……」

「變態!禽獸!」她眼底燃滿仇恨的怒火,不再存在恐懼,心里燃燒著的是悲憤及憎恨!

梅遜輕輕搖頭。「丁海洋就快來了,就讓我動手把你們這對充滿罪孽的男女送下地獄吧。」

「你!你去死!」驚訝地瞠目,穆薇尹下一秒立刻咬牙切齒地大叫。

梅遜只是笑著轉身,從茶幾上拿起兩只酒杯,里頭盛滿深紅色的液體。「這是最上乘的紅酒,里頭調了能夠讓人在七分鐘內死亡的毒藥,這一杯是你的,另外一杯是丁海洋的。」

「你會得到報應的,會得到報應的!」穆薇尹怒吼著,驚恐的淚水滑落下來。

「閉嘴!你這種罪人沒權利宣判我的罪行!」他憤怒地捏緊她的下巴,她痛得淚流不止,卻不肯求饒。

大門倏地被一股力量踢開,門外站了一個身影,深沉的眸光在看到穆薇尹被捆綁在一旁時,變得更加陰冷,咬牙切齒的聲音迸出。「梅遜!」

「丁海洋,站好了。」梅遜手上多了一把手槍,抵在穆薇尹的脖子上。

丁海洋冷冷地站在原地,瞪著對方。「說吧,你想怎樣?」

沒有預期的痛哭求饒,沒有預期的驚恐慌張,對方冷靜的樣子讓梅遜抓狂地大叫。「你怎麼敢用這種態度對我?我手上拿著的是真槍!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他抓狂地朝上發射,「砰」地一聲,宣誓自己的決心。

穆薇尹驚恐地看著丁海洋,生怕他會受傷地大叫著。「別過來!快逃!」

「面對這種懦弱的人還要逃嗎?沒必要。」丁海洋冷冷地說著,他踏進門來,大步走上前。

「誰懦弱了?我是宣判者,你們都是罪人!你們應該懼怕我的,懦弱的是你們才對!」梅遜大吼著,激動地將手槍指向他。

穆薇尹驚駭地想大叫,但丁海洋譏諷的話卻響起。

「不是嗎?只會對女人下手的人,還算是男人嗎?」丁海洋極力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和一般無異,但是眼尖的梅遜已看出對方額頭上的冷汗了。

「你在硬撐啊?好啊,我就先拿你開刀!」梅遜哈哈大笑,指著他面前的那杯紅酒。「選吧,一個是毒藥,一個是子彈,都是通往地獄的門徑。」

丁海洋的冷汗流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胸口劇烈地抽痛著,體內的毒素又要發作了。

穆薇尹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怔怔地凝視著他。

「浩元,不許插手。」他冷冷地說著,咬牙忍住痛楚,朝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伍浩元說著。

「知道了。」伍浩元點頭。

「我說過只有你可以來,你竟然多帶了一個人?!不可原諒!」

梅遜激動地叫嚷著,就要扣下扳機的同時,一只大手倏地扣住了他的手指,丁海洋已閃身出現在他跟前,陰冷地瞪著他,大手上一推。

「槍,不是這樣握的。」

梅遜的手腕格地一聲被折斷,難掩驚駭地看著一臉深沉陰狠的丁海洋,他看著對方手肘一頂,自己的胸骨傳來「格」地一聲,一股劇烈的悶痛使得他立刻往後仰下,痛苦申吟著。

「你……怎麼可以……啊!」

完全沒理會梅遜痛苦地申吟,丁海洋將手槍甩去一旁,咬牙穩住搖晃的身體,顫抖的雙手幫穆薇尹解開身上的麻繩。

「沒事了,薇尹。」

她被按入熟悉的懷抱里頭,一道溫柔的聲音安慰著她,她怔怔地被他緊擁著,目光卻落在痛呼申吟的梅遜身上,再瞧向不遠處的手槍。

「啊!」她低吼著推開丁海洋,沖上前將手槍執起,指向倒在一旁的梅遜。

「薇尹!」丁海洋驚呼著,卻被她大聲吼住。

「他、害死了、害死了爸爸媽媽……」淚眼底下是深深的怨恨,她握著手槍的手不停地發抖,不斷地重復說著。

梅遜一臉害怕地看著穆薇尹,連逃的力氣也沒有。

「薇尹,他不值得你這麼做,別為了一個犯人弄髒你的手。」丁海洋輕柔地說著,緩緩走上前。

「他應該死的……」她的聲音變得微弱,淚水不停滑落,試著說服丁海洋。

「不,這個決定權不在你我的手上。」他緩緩走到她身旁,柔聲說︰「你爸爸和媽媽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做的,對嗎?」

「爸爸,媽媽……」她愣愣地回頭看向丁海洋,看到對方蒼白的臉上出現溫柔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垂下手。

丁海洋一個箭步上前將手槍拿起,丟給一旁的伍浩元,然後緊擁著穆薇尹。

「薇尹……」嚇死他了,他真的害怕她會開槍……

她猛地抱住他,倏地放聲大哭,把之前的害怕、悲憤、忿恨全都哭了出來。

他緊緊擁著她,心也跟著淌血。

「沒事了,沒事了……」

事情總算解決了,他緊繃的神經在她的懷抱里得到了放松,一陣暈眩感涌上,他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地往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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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里,一個瘦弱可憐的身影蹲在牆角,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小臉上滿是淚痕,大眼里盛滿悲痛。

一個高大的身影蹲下,和她平視,模著她的頭發。「薇尹,回家休息吧。」

穆天朗柔聲勸說,看到她還是倔強地搖頭,他無奈地嘆息。

「醫生說了,他今晚還不會醒來。」

四個小時前,他接到了那個高傲男人的電話,迅速地趕到醫院後,就看到平安無事的穆薇尹縮在牆角哭泣,嚇了一大跳的他是從那高傲男口中得知,送進醫院的不是薇尹,而是病發的丁海洋。

「別逼我現在離開,我要,等到他醒來。」她的聲音已變得沙啞。

她害怕,她一直都在發抖,她怕只要她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丁海洋了。

「病人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你們必須有心理準備。」醫生剛才這麼說著。

要不是醫生堅持要讓丁海洋休息,不讓人進去打擾,她早就在他身邊守候了。

穆天朗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他伸出手將她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她身旁陪伴著。

「大天哥,你回去忙,我沒事。」她堅強地說著,以手背拭去臉上的淚痕。

丁海洋說過,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傷心,她就不會再哭。

「不要緊,大天哥陪你。」他哪里放心得下呢?

穆薇尹輕輕點頭,默然不語片刻,突然間開口問著。「大天哥,我是不是很任性?」

穆天朗一怔,沒來得及回答,已听到她自己回答著。

「小時候,我為了要去看馬戲團,硬是要小天哥陪我去,小天哥為了保護我摔斷了腿;念書時,我為了自己的興趣,不顧自己是藍斯丁尼繼承人的身分,選了一個不相關的科系;現在,我硬是不管後果,選擇了丁海洋。抱歉,這些年來,你們都一直在忍受著我的任性……」

她自責地垂下頭,穆天朗的大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頭,溫和的聲音響起。「傻瓜,我們是你的哥哥,有什麼好抱歉的。」

她含淚看著大天哥,輕輕靠在他肩膀上,閉上眼楮。

「我不想失去他,甚至要求他要撐下去。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閉起眼楮,她腦海里還回想著剛才那一幕。

豆點般大小的汗水潸潸而下,領口滿是鮮血。丁海洋的意識已變得模糊,但他還是痛得全身抽筋,一張性感的薄唇被他在無意識下咬得皮破血流,他鼻孔、嘴角都在出血,痛苦得五官嚴重扭曲,喉頭只能發出申吟的低吼聲。

她看著,听著,強忍的淚水終于爆發,她崩潰地跪在地上大哭。

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在她面前穿梭,她清楚地听見急診室內傳來醫生的叫聲,護士的腳步聲,她全都沒放在心上,腦海里一直回放著丁海洋剛才病發時痛不欲生的神情……

一次又一次的病發,時間一再拉近,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丁海洋到底忍受了多少次這種折磨?他身體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

她的心在淌血,難過又自責。

她根本沒問過他的意願,就強行要求他要撐下去,自私地想把他綁在身邊,根本無視于他的痛苦!

想到這里,她迷惘了,再也不知道該不該要求丁海洋繼續堅持下去。

穆天朗一怔,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我的自私會讓他更加痛苦,他說,他沒有遺憾,是我的堅持讓他每一次都艱辛地熬過來……」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緊緊咬著牙,堅持不讓淚水滑落。

「如果……如果我不再自私地想把他留下,他會好過一點嗎?」

她倏地抬頭看著穆天朗,清澈大眼里有著極大的勇氣,但是顫抖的紅唇還是泄露了她內心深處的害怕。

穆天朗第一次語塞,他不敢回答她這個問題,也不敢把穆天晴空手而歸的消息告訴她。

她知道大天哥答不出來,這個問題她也問了自己好多遍,同樣找不到答案。

「蔽尹,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了。」

大天哥的話就好像催眠曲一樣,靠在可以信賴的人身邊,疲憊不堪的她再也支持不住地閉上眼楮,在閉上眼楮之前她許了一個願望。

希望睜開眼楮的時候,可以見到丁海洋。

穆天朗看著昏睡的她,再看向剛走過來的伍浩元,沉痛地問︰「丁海洋真的沒救嗎?」

伍浩元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病床上插滿管子的丁海洋,眉頭擰緊。

「我相信他會有救。」他一直相信著,他篤定的給了穆天朗一個安心的微笑。

「我也相信丁海洋這家伙。」穆天朗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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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曙光照進房間的時候,穆薇尹驚慌地睜開眼楮,迅速坐起。

她打量著陌生的四周,沒時間去想自己睡了多久、身在何處,她就這樣打開房門,朝丁海洋的病房走去。

一打開門,她就見到身穿醫生袍的小天哥站在一旁,帶著驚慌的眼神。

在看到丁海洋朝她微笑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急步上前握著他的手。

「你醒了。」她的眼眶微紅,但臉上卻掛著欣慰的笑容。

「嗯,又嚇到你了。」丁海洋輕輕握著她的小手,想舉手模一下她的臉頰,但是他卻虛弱得連手也提不起。

「丁海洋,別談太久,你得好好休息。」穆天晴看著妹妹,沉重地搖頭,把空間讓出給他們。

她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蒼白,心底一陣揪緊。

「你好憔悴,該回去休息了,我沒事。」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臉上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她想也不想就搖頭。「我要陪你。」

「回去好好睡一覺再來陪我吧。」他試著說服她。

「不,我不想離開。」她眼里閃過一絲害怕,但還是努力以平靜的語氣說話。

丁海洋了然地點頭,輕輕嘆息,不再堅持。「好吧。」

她握著他的手,二人都沉默不語,空氣中只傳來丁海洋略微粗重的呼吸聲,他看著她出神地望向窗外,倏地開口。

「我一直說要帶你去我的工作室,可惜一直沒有時間,不如我們現在去吧?」

他說著就要撐起身,她卻將他按住,極力保持冷靜地說︰「你好好休息,以後再去,一起去。」

他苦澀地笑著。「薇尹,我怕以後沒時間了。」

她全身一震,仍舊堅持道︰「會,一定會有。」

「穆天晴剛才告訴我,毒素在我體內產生急速的病變,我隨時都會死掉。」他沉痛地說著,她驚訝地看著他。

時間越來越少了,他無法再拖下去了……

「繼續撐下去,會更痛苦嗎?」她沒來由地問著。

他一怔,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她。

「如果……如果我不再要求你強撐下去呢?」

看著她鼓足勇氣,卻眸中含淚的樣子,他不知哪里生出力氣,硬是將她拉入懷里。

「我……我不想你死,但是也不想……你痛苦……」

她結結巴巴地說著,拚命忍住內心的痛苦,緊緊抱著他。

「明天、後天,往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嘗試,在沒有你的天空下生活,我會努力,不讓你擔心,也會努力,做一個快樂開朗的穆薇尹……」

她的一字一句成功擊碎了他多年來偽裝出的強硬,他的眼淚不禁緩緩流下。

「傻瓜。」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說她傻,還是在說自己。

「我會好好記住你的。」他說著就封住她美麗的紅唇,深情的,眷戀的,不舍的吸吮著屬于她的溫軟……

她熱烈地回應著,緊緊勾著他的脖子,也想好好地把他記在心底。

直到熱情過去,他才微喘著氣,無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大手還是摟著她。

「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自己不是了無牽掛、無心無情的人。」

他的細語換來她的淚水,她緊緊擁抱著他,貪戀著他懷抱里的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大手悄然無聲地滑落,粗重的喘息聲也听不見了。

穆薇尹微怔,抬頭看著他緊閉的眼楮,試探性地叫著。「丁海洋?」

她一動,靠在她身上的他倏地往後仰下,她愕然地看著他失去血色的臉蛋,也察覺到了他的胸口不再起伏。

她的世界在頃刻間崩塌,她伏在他身上,絕望地低叫著。

「丁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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