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趁她來之前作好心理準備。難道你不期待嗎?」
他當然期待,作夢都在等這一刻,但越是期待,他越慌張,越想越多,怕搞砸。他嘆氣。「我怕我會做錯什麼,惹她生氣。」現在要和好友討教也太遲了。
「只要你用珍惜她的心意去對待她,就不會做錯事。乖,不要糟蹋我這個精心的布局,不準過來喔,今晚十二點前要是讓我看到你,我就跟你絕交。」莫奎法嚴肅而邪惡地交代。「星期一看到你,你如果還是慮男,我也跟你絕交。掰掰,好好享受今晚!」
「我不——阿法!」好友掛斷了,涂季甫哭笑不得地收起手機,猛然看見宣元心站在面前。她都听見了他尷尬,強笑。「你幾時到的」
「剛到。對不起,我搭公交車來的,沒想到塞車,我趕緊下車,一路跑過來。」
宣元心兩頰紅撲撲的,還有點喘,左右張望。「大家呢」
「他們……先進去了。」涂季甫心虛,他最不會說謊。
她听了,仰起臉,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他緊張。她識破了吧這種做法太明顯了,不如主動坦白吧,雖然是好友的主意,但要追她的是他,他會扛起責任,就說是他故意安排這場面,要是她拒絕,甚至生氣——
「我可以去買爆米花嗎還來得及吧」宣元心問。她喜歡爆米花,看電影若是少了它,就像煮菜忘記放鹽。
她沒起疑他啞然。「我去買吧。」把票遞給她。「你先進去。」
片刻後,黑暗中,在一群陌生人之中,他們並肩坐著。電影開演了,大屏幕上,人物說話奔走,光芒映射在一張張專心的臉上。
「一起吃吧。」宣元心將爆米花擱在兩人問的座椅扶手上,輕聲說著。
她一定發現四周都沒同事了,可是她什麼也沒問。她的默許鼓勵了他。
但這桶天然屏障大得像一座山,他根本踫不到她的手。為了清除阻礙,他拿起爆米花桶放在腿上,感覺她轉過頭詫異地汪視他。
「我也喜歡吃爆米花。」他解釋,耳根發燙,因為自己想的根本和爆米花無關。
「喔。」她微笑,沒多問,轉頭看電影。
莫奎法所謂適合約會的好片,原來是恐怖片。屏幕上血肉橫飛、血流成河,嚇得觀眾不時驚呼,涂季甫看前方的情侶抱在一起,右側兩位妙齡女郎遮眼驚叫,後頭幾個高中生在比賽尖叫聲,而他左邊的女孩呢?
她津津有味地吃爆米花,興致盎然地欣爨劇情,膽子比整座電影院還大。
她的柔弱害怕呢看來沒帶出門,他的英勇氣概呢無用武之地。這片子畫面寫實,特效很贊,贊到他想吐,爆米花的香味害他更反胃。
「總監你怎麼了」宣元心發現身邊男人頻頻閉眼。
「我眼楮有點不舒服。」總不能承認他怕恐怖片,太不man了。
「那你把眼鏡拿下來,按摩一下眼楮周圍。」
他茫然望她,不明白。
「眼楮附近有穴道啊……」新一波尖叫淹沒她的話,宣元心靠向他,伸手拿下他的眼鏡,要他閉上眼楮。因為黑暗,她得靠很近,才能仔細指點他眼H青周圍的穴道。
「眉毛這邊有三個穴道,眼眶下面也有,眼楮不舒服時就閉上,按摩這些地方——」她的指尖溫柔地在他眼周輕點。「記得了嗎?」
「記不住,穴道位置太多了。」他緊閉著眼,假裝很困擾地皺眉。
她不厭其煩地再示範一次。「這樣呢」
「還是是不行,記了一個,就忘了前一個。」他耳根泛熱。原來自己也挺會說謊的,他忍不住在黑暗中偷偷微笑。
原來閉著眼楮,比較容易說謊︰原來為了享受她的親近而說謊,感覺這麼甜蜜。是這麼樣甜蜜,所以他更感到過往活得多空虛,因為戀愛老是失敗,于是寄情工作,讓自己忙碌,對感情麻痹,直到對她動心。
涂季季甫忽然發現過去活得多寂寞,忽然發現在她身邊,自己是這麼放松,會有頑皮的念頭,也更有笑容,寂寞昵寂寞被丟到遙遠天邊,他不再覺得寂寞,卻害怕——她會接納他吧她對他有同樣的心動嗎
不明白自己很孤寂時,孤寂很好忍受,當陷入愛的渴望,折磨卻比孤單時更深、更磨人。愛情這過分的東西啊,擾亂他的平靜,卻不保證給他美好的結果。
「不然你別記穴道位置,就把眼窩這一圈都按摩過,會酸的地方就多單擊,這樣就記得了吧」宣元心拉著他的手,指點眼窩得位置。
在電影院做眼楮按摩太刻意啦!明知他不是眼楮不適,她想笑,可是又喜歡和他這麼親昵。她柔聲問︰「有沒有覺得比較好?」
他睜眼看她。「好多了。」他沙啞的口吻、熱叨的眸光,害她心律個整。
看完電影,兩人站在街上,早就忘記今晚是和同事出游,心中只想著彼此。
涂季甫假裝看表,宣元心佯裝檢查手機訊息,同時裝忙卻存想同…件事——有什麼理由可以不回家?
「要不要去吃宵夜」他先開口了,提議著。
「好啊。」宣元心低頭,抿嘴笑。他也舍不得就此解散嗎?
「你想吃什麼要不要吃冰」
「好啊。」
「還是吃豆花我知道一家很棒的豆花店。」
「好啊。」
「還是吃炒面,這附近育一一攤不錯,就在街角那邊。」
「好啊。」
「我看吃罐頭好了。」
「好——」她閉嘴,看他。他在笑,她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孩子氣的表情。
「你根本沒在听我說話,我說什麼都好。」他取笑她。
「我有在听啊!我只是覺得你說什麼都好,我沒意見嘛。」只要跟他在一起,她不在乎宵夜吃什麼。
「喔」他瞅著她。「要是我希望你今晚別回家,你也答應?」
她臉頰頓時熱辣辣。這問題好大膽啦,要答應嗎這樣好像太快了,不答應嗎可是,她也有點期待——期待唉唉唉,好害羞啊……
「你要是答應,我就——帶你回公司加班。」他說完,哈哈笑。
可惡,他在捉弄她她臉色一變,杏眼微眯,握緊皮包,厚,真想打他,害她想入非非,原來他在開玩笑「今天是周末,你還講加班,很殺風景耶。」
「會嗎我平常周末沒事,就自己到公司加班,已經習慣了。」
「放假的時候要好好休息允電才對啊!你該小會每個周末都加班,虐待自己吧」她驚訝,他是老板耶,要偷懶很容易,還這麼拼
「加班促進公司業務,有錢賺,何樂而不為我不覺得是虐待自己。」他生活單純,不擅交際,偶爾有應酬找上門,也都交給長袖善舞的莫奎法去對付,關起門來獨自工作是他的最愛。
「加班是不得已的啊,一周七天,工作至少佔了五天。而且工作會換,要跟你過一輩子的好友親人呢?你給他們的時間不到兩天,又把應該給他們的陪伴折算成自己的薪水,你不覺得內疚嗎?」她不禁想到前男友,瞧她第一次為工作沖刺,就把感情賠掉,不勝曦噓。
到現在她仍認定是因為太投入工作,男友才會甩掉她。
他想了想。「你現在是在警告我,我給員工太多工作,害你們沒有時間陪家人嗎?」他挑眉,擺出老板的威嚴,開玩笑地質問她。
「啊,怎麼會昵我們總監和總經理最英明,又體恤員工,‘Aqua’是業界最有人性的公司,我能順利應征進來,好高興啊!」
她趕緊諂媚。
「員工認為公司有人性,就表示你們太閑,看來應該給你們增加工作量。」
「不要啦!加班的話,我就沒辦法像這樣跟你出來看電影了……」
「你喜歡和我出來看電影」他眸光炙熱地閃爍。
他的眼神害她沒辦法呼吸,紅著臉蛋小小聲說︰「喜歡啊……」
然後,他沒再說什麼,在暖昧氣氛里,和她走上天橋。
宣元心默默踏上階梯,心跳好快,卻有點悶。她的心意己呼之欲出,他的反應怎麼如此平靜?是她表示得不夠?還是他故意吊她胃口?
涂季甫腳步輕快。她的話令他好快樂,啊,感謝好友的安排,本以為會失敗的夜晚變成大成功,他深受鼓舞,充滿信心。
說不定今晚就有機會將感情化暗為明他緊張地想,要謹慎計劃,小心從事,絕不能搞砸——
「你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宣元心猛然回頭。「我決定要——」沒注意他緊跟在後,她一回頭就被他迎面撞上,差點滑下階梯,她驚呼。「啊!」
他接住她,雙臂緊緊抱擁她,唯恐她摔傷,霎時,像有一股電流穿透皮膚,劇烈沖擊神經。他很驚訝——早知道她很嬌小,卻沒想到她嬌小得幾乎填不滿他懷抱,他的手緊扣在她腰後,緊挨著那美好的弧度,心坎震悸。棉花糖沒有她軟,陽光沒有她暖,抱著小巧的她,就有一股克制不了的憐愛,和強烈得令他疼痛的欲|望同時爆發,幾乎難以承受,連呼吸都顫抖了。
宣元心不敢動,感覺到他有力的身軀像鋼鐵般強硬,又似羽絨般溫柔,世界好像縮小消失,在這美好的擁抱里,她想站穩,怯怯伸手按住他肩膀,感覺他剎那繃緊,更仿佛挑動了一把強悍的火焰,她覺得像被燃燒,發燙的胸口麻麻的。
當他溫暖的唇刷過她頰側,她心跳如鼓,口干舌燥,顫悸從肌膚蔓延到心底最深處。他要吻她嗎?
他放開她,雙手握住她小小的肩膀,眼神堅定地望著她,望得她膝蓋虛軟,他眼神認真,像要說什麼很重要的話,一字一字重擊在她心房。
他沙啞地說︰「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嗄嗄宣元心傻傻地被放開,看他轉身走到一旁,背著她打電話,她被晾在旁邊,呆站著,熱烘烘的臉頰被風颼颼地吹,像個狀況外的傻瓜。
在他們差點擁吻時,他說要打電話,打給誰?有什麼重要的電話非得現在打不可?
當然沒有。涂季甫背著她,悄悄模出一個信封——上頭寫著編號「2」。
是的,他這兩天都將好友的妙計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問他想不想吻她?
當然想,沒一秒鐘不想,但想就可以付諸行動嗎會不會太倉促是不是不禮貌
苞客戶提案失敗,可以重來,要是被當作冒失的色鬼,說不定就萬劫不復,從此被她討厭,這麼關鍵、重要的一吻,他怎能不戰戰兢兢
話說回來,好友的第一計雖讓他信服,對第二計卻不太有信心。阿法再怎麼神機妙算,也不可能算出他于此時此刻有此疑難,這是突發狀況,他若是料得到,就是神。
反正看看無妨,于是他心跳一百地拆信封、讀紙條。要命,手有點抖,第一次簽下價值千萬的合約時都沒這麼緊張。
紙條上只有兩個大字︰「吻她」。
有寫等于沒寫!好歹該交代注意事項吧例加何時該吻該吻多久是霸王硬上弓的強吻,抑或纏綿悱惻的熱吻且慢,紙條背後有字,翻過來一 ——
「什麼都不要想,親下去就對了!」
啊啊啊……烏鴉團團地飛過頭頂。還是有寫等于沒寫,可憐的涂季甫,揪著紙條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冷,也非害怕,是因為無助和頭昏腦脹,不知所措兼無所適從。
「總監」宣元心突然從他背後探頭。「你不打電話嗎這紙條是什麼?」
他嚇一跳,沒抓牢,咻——紙條被風卷走。「等等!」他伸手撈,沒撈到,拔腿就追。
宣元心不明所以,跟著追,兩人從天橋左側奔往右側。他身高腿長跑得快,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伸手一撈,還是沒撈到,嬌小的她一撲,抓到了,整個人卻失控地往前沖向天橋的水泥壁。
涂季甫及時往前一步,當了她和天橋的墊子。她撞上他,他抓住她的肩膀,因為突然的沖刺奔跑,兩人都有點喘。
「這是什麼」她右手緊攫著紙條。
「還給我!」他急欲搶回,難得這麼粗魯,抓住她右手就想搶紙她不還,右手緊握紙條,左手用力包住右手。「這到底是什麼,」看他這麼慌,難道——
「是哪個女人的電話號碼」
「不是,快給我!」他好慌。怎能給她看到忽然,他指向左側。「啊-一那邊有只狗!」
她轉頭看,他乘機搶紙條,她發現有詐,用力舉高雙手不讓他得手,他一抬手就逮住她握緊的拳頭,她咻地把手藏到背後,馬上被他如影隨形的大手攫住。可惡,她個子太小,根本逃不出他掌握。
「拜托,還給我好嗎?」他怕弄痛她,不敢強行掰開她手指。
他著急又可憐的語氣,讓她更興起惡作劇的念頭,偏不給他,掙扎扭動。
忽然,他不動了,雙手緊緊包握她的,呼吸沉重。
他生氣了還是放棄了她抬頭看他,他雙眼在黑夜里像奇異的星光,閃亮得讓她胸El怦怦,這才役知後覺地發現,因為雙手藏在背後,她雙肩不由自主地拱起,剛才柔軟的前胸根本是抵著他磨蹭,她自以為在戲弄他,但方才的動作根本是……
黑夜著了火,彼此體溫炙熱得暖昧。她兩頰羞燙,竭力分開兩人距離,可一抬頭,柔軟的唇蹭過他下巴,听見他銳利地倒抽口氣。他的手像火炭,烙在她腰後,他急促灼熱的呼吸,早已和奔跑無關。
她顫顫的,像柔軟的小寵物,閑陷在他強硬的懷抱,內心知道,現在他要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抗拒……
他低下頭,尋覓她的唇,她大膽地踮起腳尖,主動將唇貼上他的。
他餃住她的唇,急切地探索她甜蜜炙熱的嘴。她像甜美的爆米花,像雨後清新的彩虹,他急切地勒緊她,緊緊貼住她,苦苦壓抑的感情終于獲得回應,他感動而激動,忘記什麼禮不禮貌、倉不倉促,太渴望她的美好,忘了平日的拘謹,就在大街上熱情擁吻。
這實在太激情……她頭暈目眩,感到狂亂的心跳,卻分不清是誰的。她雙手緊緊攀住他頸項,因為被他熱烈需索,感覺到他為她瘋狂的情感,發現他原來這麼喜歡她,她便亢奮地融化,驕傲而快樂,暈陶陶地讓他為所欲為。他們擁著彼此,都忘了這晚還有什麼計劃,哪里也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