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說不準。」曹亞劭嚴肅道。「但我認為,人願意原諒另一個人,不是看他犯了什麼錯,是看他補過的誠心,令對方感受到你懺悔的誠意,她才會重新接納你。你想怎麼做?」
「保證我不再犯。」
曹亞劭搖頭。「不貳餅是你應該做的,不能當作請大嫂原諒你的理由。」
「跟她承認我的錯誤,有問必答,她想知道什麼我都老實說——」
「欸,我剛不是說不要坦白嗎?她若是問起細節,你當然要誠實,但能保留的地方就不要說。」曹亞劭警告。
「用物質補償,我知道她喜歡什麼——」
「這不行,大嫂娘家不是很有錢嗎?想要什麼,她會自己買,你要找個千金難買、很難得的東西,才顯得你的道歉有誠意啊。」
「千金難買、很難得的……」單南荻沉思,苦笑了聲。「那就只有我自己了。」
「哈哈!你臉皮真厚!」曹亞劭哈哈笑,又覺不是笑的時候,連忙正色。「厚臉皮也是一招,說你有多愛她、愛得要命,沒有她你就活不下去,這招很老套,但有效,大嫂最在意的就是你對她的感情,否則干麼氣得不原諒你呢?偷偷告訴你一個絕招︰下跪。但這招不到最後關頭不能用,用多了你老婆會麻痹,往後三跪九叩也沒效了。」
「我以為你對下跪這種事很不屑。」單南荻訝異,曹亞劭性格粗獷,行事頗有大男人的作風,沒想到他對這種有損面子的做法倒是很坦然。
「不是不屑,是不想輕易使用,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既然有黃金,就應該花在干金難買的心愛女人身上,不是嗎?」
單南荻苦笑。是啊,下跪算什麼?他犯了男人最不該犯的錯,他不怕贖罪之路有多艱難,只怕她橫了心離開他,一去不回頭,他情願交出一切,交換一次重新愛她的機會。
他嘆息。「老婆不要我的話,我膝下有隻果的股票也沒用。我不排斥這招,就怕我跪是跪了,她依然不肯原諒我。」
「她不肯,你就賴著她,俗話說烈女怕纏郎,大嫂再拗也拗不過決心當牛皮糖的你。」曹亞劭打氣地拍拍學長肩膀。「不過,既然這麼愛她,怎麼會有外遇?還鬧到想離婚?」
「因為我不想要孩子。」單南荻苦笑。
「呃……就這樣?」這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吧?曹亞劭遲疑,在內心沸騰了很久的疑問終于出口。「我可以問……你的對象是誰嗎?」
「你猜不到?」
「很難猜啊,我對你的婚姻的印象,一直是那對在婚禮上笑得很幸福的新人,你竟然會有外遇?我差點就想沖去翻日歷,看看今天是不是愚人節,你是不是在誆我?」曹亞劭連連搖頭,實在想像不出是什麼樣的女人,竟能令學長如此專情的好丈夫變心?
「你生活很單純,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我只能猜對方和你近水樓台,我們這一行的女人又不多,事務所里也就兩、三個,年紀和你相當的只有小辣椒——」他猛地領悟,望向學長,後者沒有反駁。難道?!
「不會吧?!你跟小辣椒?!這和把手伸到鱷魚嘴里有什麼兩樣?!」即使順便模了鱷魚的牙齒一把,也沒蔣棻危險啊!
「那你有什麼建議,讓我安全地把手縮回來嗎?」單南荻苦笑。
「我看你得把手切了,斷臂求生,才能從鱷魚的嘴里逃月兌。」
曹亞劭愛莫能助。要想擺月兌蔣棻那個刁蠻的妮子,難啊!
午後斜陽,映得陽台宛如由燦爛的金箔築成,三個女人躲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三雙眼楮密切盯著那只匍匐前進的小灰貓。
在此討食多日後,貓兒不再那麼怕生,但此刻有三個人類窺伺在側,即便難擋美食誘惑,它依然提高了警覺,步步為營、左顧右盼,極緩慢地接近那個散發魚腥美味的籠子。
在嗅到魚腥味中夾雜一絲熟悉的男性氣息後,警戒的心倏地松弛,還以為親愛的男主人就在籠內,歡快地「喵嗚」一聲,直奔進去。
柏千菡手中細繩立即一扯,繩子另一端系在籠門上,門「啪」地關上。
發現受困,貓兒抗議地喵喵幾聲,縮到籠子最角落。
「抓到了!」單媽第一個從藏身處蹦起來,圓胖身體像魚丸,彈到半空中。「有夠難抓的!沒看過這麼聰明的貓!」
「奇怪,我們準備了最貴的貓罐頭,想盡辦法拐它,它就是不上當,怎麼乖寶貝你拿塊布塞進籠子里,它就進去了?」柏媽百思不解地問著女兒。
「我也是瞎蒙的,每晚喂它的都是南荻,我猜貓聞到他的味道,會比較安心,剛才就拿了他的毛巾放進去,果然有效。」柏千菡將外出籠放至蔭涼處,打算稍後帶貓去看獸醫,好好做個檢查。
「阿南會喂貓?我記得他挺討厭貓啊。」因為自家過世的老公愛貓,兒子對貓的厭惡令單媽印象深刻。
「他大概是無可奈何吧,這只貓每晚都來我們窗邊叫,他都會起床喂它。」所以她才想捉住貓兒,以免擾他安眠。他嘴里說著缺乏愛心,卻從不拒絕討食的貓兒,一人一貓在深夜中的形影,是溫馨得令她微笑的畫面。
最好笑的是,他還對貓講話。
「我每天晚上都喂你,不是希望你當我這里是動物之家,是希望你吃過這頓就不要再來了。」他常這麼對著大嚼魚肉的貓兒嘮叨。
「你這路痴要是非來不可,至少認明我這邊的窗戶,別老是去小千那邊吵,她入睡時習慣面向窗子,你不準躲在那邊偷看,她的睡臉、她的囈語、她作夢的失情……都是屬于我的,你懂嗎?」
不小心听見他對她的獨佔心情,只要一想起,她獨自一人時也會甜甜傻笑。
「的確啊,雖然是只不懂事的畜牲,每晚夫妻辦事時,有它在旁邊瞧著,還是怪別扭的。」難怪兒子會花精神和貓周旋,單媽了然地頻頻頷首。
「我們沒在辦……辦……」小灰貓附和似地喵喵叫,柏千菡俏臉窘紅地住嘴,怕越描越黑。
「喔,說到辦事,我才想起,差點忘了這個。」柏媽拿出一個薄薄的黃紙小包,交給女兒。「這是我們昨天去廟里求的,听說很靈驗。」
「這是……求子符?」柏千菡打開紙包,是幾張寫著符咒的黃紙,注明了用途,黃紙上的紅字像個喜氣的兆頭。
「這是我們兩個當媽的一點小期待,不是要給你們壓力喔!別想太多。」其實這是單媽的主意,怕由她開口會給寶貝兒媳帶來負擔,于是慫恿柏媽出面,單媽熱情地解說︰「這個厚,有些要燒化,有的要隨身攜帶……」
「這東西我以前有過好幾個,我知道怎麼用。」柏千菡微笑。
「你會用就好,所以你們也是想要寶寶嘛!否則怎會主動去廟里求這些——咦!」單媽驚訝。「你怎麼知道你以前有過好幾個?你恢復記憶了?」
只想起一些,從大學時代到新婚蜜月,每天都會想起一些片段,我想假以時日,我的記憶會完全復原——」
柏媽興奮的尖叫聲淹沒了她。
「你想起來了!我就知道你會恢復!我就知道!」
平日莊重的柏媽喜極而泣,抱著單媽飆淚,感性的單媽也哭了。
被氣氛感染的柏千菡也鼻酸,連忙安撫兩位媽媽。這些日子,她真是讓她們太操心了,她還沒把這件事告訴丈夫,他得知後的反應,會不會也如此喜悅激動?
肯定會,畢竟,她當年有過的各式各樣求子符中,一半以上是他求來的。
「你求這麼多個,是要我生多少寶寶?」她記得,她曾這麼嗔問過他。
「我們的愛情結晶不需要太多,只要一、兩個就好,但總是要有的,你不期待親手擁抱我們結合的證明嗎?」他當時熱情感性的語氣,教她在此刻想起,還會微微臉紅。
他們都很期待擁有寶寶,而後來……後來呢?後來為什麼變成積極避孕?
她想不起緣故,兩位噴淚的媽媽也讓她無暇再想,安撫了她們之後,趁著時間還早,趕緊帶貓上獸醫院去。
經過檢查,獸醫宣布小貓約半歲大,健康無病,柏千菡本想請獸醫代尋願領養貓兒的善心人,但獸醫那兒等待領養的動物已太多,空間不足,她只好先將貓帶回家,還買了所需的用品和一包貓食。不過是只小貓,不難養吧?
回家不到一個小時,此貓完全粉碎她天真的想法。
她給它準備貓食,它卻去廚房的水龍頭下狂飲,等她裝好一碗煮過的水,卻找不著貓,二十分鐘後才在床鋪邊緣看到一節灰黑斑紋的麒麟尾,其余部分在毯子下深藏不露,她抓起毯子,小貓像溜溜球般滾下毯子,「噗」一聲栽到地毯上,一骨碌躍起,火速溜出房間。
等她終于清完床上的貓毛,來廚房準備晚餐,流理台上那片上好的鱈魚已經被啃出一個媲美貓腦袋大小的洞!
這下她真的生氣了,她揪著貓的後脖子提起來,盛怒的美眸對著無邪的圓圓貓眼,小貓渾然不知自己闖了多少禍,沖著她無辜地、軟軟地喵了一聲。
它以為裝可愛就可以逃月兌處罰?以為她舍不得揍它屁屁?她平日雖然連不高興都不會提高嗓門,但到了該動手教訓的時候,她絕不手軟!
「你!」她瞪著面前的純真大眼。「不……不可以再這樣喔。」軟弱無力的斥責,自己听了都想搖頭嘆氣,哪里威嚇得了這只鬼靈精的貓?
想當然,這只毛茸茸的搗蛋鬼繼續在家中為非作歹,她疲于奔命地跟在它後收拾,一再被稚女敕的喵喵聲收買,徹底被這小動物牽著鼻子走。
唉,可以想見,將來她有了孩子,肯定是個毫無原則、只會寵壞他們的媽。
今晚單南荻又有飯局,但她有貓作伴,不再感覺孤單冷清。她想留下它,他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