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饒了我 第7章(2)

在和夏香芷分別後,她茫然地在夜晚街頭徘徊,直至夜深才返家。

對面的門扉緊閉無聲。

她強迫自己忽視那哀愁的寂靜,取出磁卡開門,剛進門,就在黑暗中嗅到一股陌生的清淡氣息,令她緊繃的心緒松弛,暫且忘卻整日的煩擾。

這心曠種怡的香氣似是……花香?

他還敢送花來?她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或是佩服他的韌性。她模索電燈開關,燈光一亮,她被眼前景象震懾。

是荷花。

潔白的花瓣、半綻放的姿態,像甫自夢中醒來的美人,嫻雅靜立,姿態款款地接待她。

不止一朵,也不是十數朵,無數的荷花,鋪滿整個客廳,她仿佛踏入一個荷花水池,眼中所見都是如玉如霜的女敕瓣。

不需點數,她知道肯定有一千朵——她的名字,千「菡」,菡萏,是荷花的古名。

是他來過……她氣息一顫。一千朵白荷,純潔地在夜里芬芳,在她心底搖曳,這一千朵的涵義是道歉,或是……再見?

她驀地熱淚盈眶。

棒天,柏千菡帶著輕便的行李,來到夏家茶園。

夏香芷熱情招待她,帶她走遍茶園,她親手摘過鮮女敕的綠葉,走過茶園的每條小徑,學了不少茶葉與泡茶的知識。

她也陪夏香芷一起做迎接寶寶的準備,其實她毫無經驗,能幫得上什麼忙?不過是和夏香芷作伴,讓她安心,倒是順便听了不少新手媽媽的育兒知識。

這一住,就是一個月。

翠綠宜人的山林茶園,令柏千菡的情緒暫時紆解,卻無法獲得平靜。除了茶園的員工們,她幾乎與世隔絕,唯一會見到的外人唯有曹亞劭,每隔兩、三天,他就會上山來探視愛妻,得知柏千菡喜歡山下某家小店的蔥油餅,他每次都會帶一份來。

听見熟悉的車聲,正在小憩的柏千菡彈開眼皮,車聲停下後,熱烈招呼的人聲一波波傳進三樓的窗口。

她走到窗邊,半透明的紗簾掩護了她的身影,她看見屋前的空地上,夏香芷歡喜地出門迎接來人,曹亞劭一下車就擁住愛妻,負責駕駛的人也走出車外。

望見那英俊挺拔的男子,柏千菡的呼吸驟然變得不穩。

單南荻站在車旁,搖頭婉拒夏香芷請他進屋的邀請,目送夫妻倆進屋後,他拿出手機撥號。

柏千菡下意識地望向留在小茶幾上的手機,它無聲無息。他有一個月沒和她說話了。

她的視線再次回到窗外時,單南荻已抬起頭來,望著窗口,似在尋找什麼人,她動彈不得,咬緊的唇一陣冷、一陣熱,說不出究竟是希望他發現她,或是他渾然不察?

最後,她沒走出窗簾後,他也沒發現她,他收回了思念而落寞的依依眸光,卻攪得她的心情好亂好亂。

拇指幾次移動到柏千菡的名字上頭,就是無法按下,接通與她的聯系。

單南荻最後還是收起手機,坐回車里,等著曹亞劭出來,就要下山。

他不想放棄她,但當她徹底將她的痕跡從家中移除,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的執著接近,究竟是令她感受到被愛的感動,或是厭煩的糾纏?

一千朵荷花是他最後一次嘗試,表明他對她的心跡。

棒天起床,沒在門前看見被她裝箱扔回來的荷花,但也沒等到她主動的聯系。後來,他親手送割破的婚紗照進了垃圾桶。而後,他不再接近她。

他想開了,不再強迫她回心轉意,不再以愛為名,用自以為是的做法干涉她的決定,這次,他學著尊重她的感覺。

而強迫自己不去想她,好難。

她不在乎他身在何處吧?每回他來茶園,總是見不到她,至少他知道她在這里,透過夏香芷,他得知她情緒日漸平復,食欲不錯,健康平安,常和茶園的員工們有說有笑,只要她過得好,他就很欣慰。

離開他,她果然比較快樂……他望著玻璃窗上的自己,勾起嘴角來,微微一笑,笑得像哭。

听見腳步聲上樓,柏千菡連忙坐回原先假寐的椅子里,閉眼裝睡。

「來,這是你要我帶的CD,這鍋是爸炖的鹵肉,他很想你,周末我會來載你回家。這個,是學長買給大嫂的蔥油餅。」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曹亞劭壓低了聲音。「大嫂呢?」

柏千菡錯愕。原來,這一個月來她收到的蔥油餅,全是單南荻的心意?

「她在休息,她中暑了,人不舒服,胃口也不好。」夏香芷解釋。「你馬上就要下山了吧?我做了愛玉冰,你帶回去給大家吃。」

「好,你先過來,讓我模模。」曹亞劭一副撒嬌的口氣。

「什麼模模?你這口氣是在叫小狽嗎?」夏香芷輕斥,嗓音卻含笑。

「我怎麼敢當你是小狽?你是我最愛的老婆啊,快快快,我馬上又要走了,讓我模一下嘛——」

一時沒了說話聲,只余夏香芷不時的輕笑,親昵的氛圍在空氣中蕩漾。

柏千菡有點困窘,她好像偷听人家夫妻親熱似的,想回避,但兩人處在房間門口,她進退不得,听著夫妻倆的談笑聲,她感覺羨慕,又有些孤單。

最後是夏香芷的笑聲打破寂靜。「模夠了沒?他一直亂踢,每次你模我肚子,他就特別激動。」

「他知道爸爸來了,在跟我打招呼嘛。」曹亞劭意猶未盡。「你今天要去產檢吧?唉,我應該陪你去的。」

「沒關系,你工作忙,我已經很習慣自己去產檢了,司機已經找好,還有千菡姊要陪我去……」夫妻倆絮絮叨叨地談了片刻,曹亞劭下樓去,不久屋外車聲響起,兩個男人下山去了。

夏香芷走進房間,柏千菡連忙合眼裝睡,听著她在屋中走動,將蔥油餅擱在她旁邊的小桌上,她這才裝作從睡夢中醒來,打個呵欠。「我剛才好像听到有聲音?有誰來了嗎?」

「是阿劭和單大哥。阿劭又買蔥油餅來了,快趁熱吃吧。」夏香芷說起謊來泰然自若。

「他……真有心。」柏千菡覺得自己好傻,曹亞劭說是他隨手買的,她就信了,夏香芷邀她來這兒,該不會也是出于單南荻的授意,請她照顧她吧?

她遲疑地拿起蔥油餅,咬了口,跟平日相同的薄脆口感,今日卻別有一種復雜滋味。

「你知道我和他要離婚吧?」

瞧夏香芷鎮定的反應,顯然早已知情。

夏香芷頷首。「單大哥跟我關照過,要多照顧你,雖然他說話閃閃爍爍,但我大致猜得出來,後來亞劭也和我提過。」她表情鄭重。「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也覺得外遇是不可饒恕的。」

「你也覺得不該原諒他?」

「所以,你其實是想原諒他嗎?」听著她不確定的語氣,夏香芷揣測著。

柏千菡垂下眸光,指尖輕撥著椅墊邊緣的流蘇,無意識而焦躁的小動作,道盡了她心中亂如麻、厘不清的感受。

「我記得,你曾跟我打听單大哥的事,想多了解他,那時的你,充滿單純的熱情,想要接近他——」

「那時我還不知他有外遇。」

「但他那時確實已有外遇,他有外遇是真,你當時對他的感情,難道是假?」夏香芷平靜道。「我曾經親眼看著亞劭喜歡別的女人,他愛得很深,愛了很多年,甚至比我們結婚的時間還長。」

柏千菡震驚啞然,呆看著她嚴肅的面容。

「想起這件事,會讓我覺得受傷,所以我盡量不去想,也是亞劭讓我漸漸淡忘,他疼愛我、關心我,當我是要與他共度一世的妻子,而非某個女人的替代品,我相信,他也淡忘了那個女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只有彼此。」

夏香芷望著她,秀美容顏充滿經歷世事後獨有的圓融溫柔。「接受一份感情,就要承受對方的全部,也許會有很多無奈,有些事很難不覺得委屈,但——其實他也承受了你的全部啊,在你暗自委屈難過時,或許他也為你扛起了一些事,卻沒讓你看見,他也曾為你堅持,他也會痛苦掙扎,退一步,不代表你對他的錯誤忍氣吞聲,只是你願意給你們的感情一次機會。」

「這就是你的建議?我該給他一次機會?」

「這只是我的一些感觸,讓你參考。」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夏香芷不能越俎代庖,還是得讓柏千菡自己拿主意,她抿唇。「亞劭是在與對方分手後,才和我在一起,單大哥卻是婚後出軌,老實說,今天亞劭敢出軌,我就算已經躺上產台,照樣跟他簽字離婚,還給他機會?我要是願意讓他抱抱我們的孩子,他就該偷笑了。」

她柔柔的語氣听起來毫無威脅性,令柏千菡微笑,但她很了解夏香芷的個性,她看似柔弱,內在卻堅韌,說得出做得到。

她自己呢?有割掉婚紗照的魄力,卻沒有聯系律師、寄出離婚協議書的狠心,她確實沒有對他的錯誤忍氣吞聲,接下來,是否該給他們的感情與婚姻一次機會?

仿佛又嗅到那清清淺淺的荷花香,縈繞心間,不斷沖去她的怨忿,但她最常想起的並不是荷花香,也不是與他一夜溫存,是車禍時,他撲過來保護她的勇氣。

在他決定離開她時,他還是不自禁地將她拉回懷里保護。

而她在決定離開他後,躲到山上,老是躲在窗簾後偷看他。

兩個人都不干不脆,都無法斬斷感情——她猶豫著、躊躇著,寬恕的念頭早已醞釀多時,卻總是無法跨出去。

「時間差不多了,你不是要去購物嗎?我們提早下山吧,我打電話喊趙姊一聲,你順便拎著你最愛的蔥油餅上路吧。」瞧柏千菡今天神色格外柔和,夏香芷大膽地揭露一個月來的秘密。「其實,這些都是單大哥買的,他怕你不肯收,每次都假借亞劭的名義送來。」

「我知道。」

「咦,你早就知道了?」夏香芷驚奇。「為了這事,我的胎教做得好辛苦欸,每晚都要跟肚里的兒子千叮萬囑︰‘媽媽是在幫忙拯救一段姻緣,不得不說謊,你不可以學’,結果都是白費心機啊。」

「我以為你和我是一國的,竟然偷偷在幫他。」柏千菡橫她一眼,眼中沒有怒氣,倒是有點笑意。

「沒辦法啊,他每次都要跟著亞劭上山,亞劭不好意思不讓他跟,結果我們都沒辦法獨處,不趕快打發他走,亞劭好哀怨。」夏香芷悠悠嘆息。「單大哥每次上山,就一臉憂郁,盯著我們這里的房屋瞧,他在偷偷找你,又不敢明說,發現我在看他,他就趕快假裝欣賞景色,那模樣好可憐喔。」

這話是故意說來讓她心軟的,柏千菡明白,垂頭望著自己踏在地板上,穿著軟拖鞋的雙腳。

她並未退一步,始終就留著那一步,等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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