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在台灣的外景拍攝部分,嚴鈞即將隨著劇組飛往印度。
離開台灣前,他在電話中向她道別。
「我人在機場,馬上要飛去印度,接下來將在塔爾沙漠駐扎一個半月,之後便又要飛往另一地點繼續拍片。」他向她簡單交代行程。
「嗯,我知道了。」電話中的她,輕應一聲。
「未來半年我應該都沒時間回台灣,而之後拍片地點多是通訊不便的地區,在電影殺青前,大概也無法再和你聯絡了。」他語氣有一抹抱歉。
盡避熱中于新電影的角色,但想到又得與她分別大半年,他仍是滿心不舍,也怕見了她更覺離情依依,才只在人到機場後,打通電話向她話別。
「你忙,沒關系,我等你。」她微揚唇角,如過去一般,在電話中對他微笑說沒關系。可惜,他看不見她此刻落寞黯然的神情,感受不到她真正的心情。
「真有事的話,打給我經紀人,她會想辦法聯絡到我。小綺,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可別又少幾斤肉了。」他不忘叮嚀兩句。
他一直深刻地記得,有一回他歸來,卻見她瘦了好幾公斤,又一副虛弱的模樣,著實令他擔心好一陣子,那段時間他不斷替她進補喂食,而待他下一次離去又回來,才見她恢復先前的體重與健康狀態。
之後只要他遠行,總不忘提醒她,別真因思念他而茶飯不思,沒能煮飯給他吃,也得記得為自己煮飯。
對于他同樣的叮嚀,她沒了過去感受到的暖意,只是輕應兩聲,然後有些木然地听著已斷訊的手機。
他以前一接戲,人一旦飛去國外拍片,也常消失三、五個月音訊全無,那時的她確實不在意,可以無怨無尤地等待他的歸期。
可這一回,她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即使在意,即使心生怨言,她也不會對他坦承相告。說,已沒意義了。
似乎……當他不斷往夢想高飛時,她已跟他愈離愈遠,兩顆心已不在同一個世界。
她愛他,從沒改變過,甚至早愛得無以自拔。
只是,她逐漸不清楚,要如何繼續維系兩人的情感?她還能裝無謂地目送他離開幾回?她能繼續無視他身邊那逢場作戲或乘虛而入的女人,只溫柔安靜地等他回家嗎?
因他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可以全然付出與包容,一再耐心地等待他,可她也許只是他生命里的一小部分,常被他拋諸腦後而不自覺。
餅去她從不認為他冷落她,他因工作暫放下私情,她完全可以理解與寬容,現在的她,卻不禁難以接受、認同。
兩人間這太過失衡的情感付出,讓她開始感到疲倦與無力……
嚴鈞與好萊塢華裔名導演千金劉妍情定印度恆河。
聳動標題,附上兩人站在船上甲板手牽手,一起眺望恆河夕陽的浪漫唯美畫面。
雜志一攤開,便是兩頁圖文並茂,爆料嚴鈞與劉妍戲里戲外皆陷入愛河的報導,說這部新片雖仍在進行拍攝中,兩入卻不僅在戲中熱戀,戲外也譜出真戀情。
狽仔指出,嚴鈞終究敵擋不住性感美女的主動示愛,在台灣拍片期間,他帶她逛夜市嘗美食,兩人在印度又相處一個半月,早已儷影雙雙,連劇組其他演員都承認兩人相處非常融洽。
劉妍在接受拍攝中途的幕後訪談時,性感成熟的她卻露出一副戀愛中小女人的模樣,再坦誠對嚴鈞的愛慕,稱贊戲里的他是個非常好的搭檔,現實中的他更是體貼溫柔的好男人,笑說真想跟他假戲真做。
她甚至直言不諱,說嚴鈞便是她心中理想伴侶人選,她將來會加把勁追求對方。
面對劉妍大方示愛,不惜向媒體公開追求他的意圖,嚴鈞只委婉笑應,說只怕自己承受不起美人恩。
他沒明言拒絕的態度,讓媒體更有大作文章的空間,甚至直接認定兩人邊拍片邊交往之實。
雜志報道中更詳細替他分析這段戀情對他的莫大優勢,女主角劉妍不僅本身條件優異,是好萊塢頗具潛力的一顆明亮新星,其父親又為好萊塢導演,而其美國籍的母親更是好萊塢知名女星。
如果將來兩人共結連理,肯定能在好萊塢夫唱婦隨,雙雙大放異彩,為華人爭光。而若能成為名導演女婿,而嚴鈞的演藝事業絕對會更蒸蒸日上,揚名國際。
這一期的八卦雜志,用了六頁篇幅大肆宣揚嚴鈞的緋聞,甚至將曾跟他傳過緋聞的幾名女星做比較評比,劉妍在各方面皆拔得頭籌。
在數張他跟不同女星合影的照片中,完全沒有溫家綺的影像,甚至她這個被他口中承認、交往數年的女友,也不在八卦記者談論的對象當中。
看著數張近期嚴鈞跟劉妍的合影,她分不出哪些照片是戲里影像或電影宣傳劇照,哪些照片又是兩人私底下的約會?
幾天前,她驚覺自己再次懷孕,這一次,她依舊聯絡不到該負貴的男人。
她透過經紀人傳話,請他盡快跟她聯系,說她有個人的重要急事須找他商量。
然而等了四、五天,還沒等到他的音訊,她已先從八卦雜志看到他的近況了。
她並非全然相信媒體,直接就判定他變心,可她也認同媒體所言,劉妍確實和他非常匹配,他對對方亦是表達出欣賞與贊美。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是不是能順理成章接受美人恩?
如果,他已遇到能和他一起追夢的對象,且那個人能替他的演藝事業如虎添翼,幫助他飛上夢想高峰,她是不是該選擇退讓、成全?
她對如今的他是不是沒什麼幫助了?他也已不是她能甘之如飴守候等待的對象了。
他的世界太寬、太廣,她心反而變得狹隘。
一味痴痴守候這個幻想中的兩人的家,她已覺累了、倦了。
她想放棄了,放棄這段早看不見未來的感情……
「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趙俊宏意外溫家綺突如其來的決定,在她向公司遞出辭呈後,急約她私下談話。
「我打算……跟嚴鈞分手。」她聲音淡淡的,挺不是太大哀傷。
聞言,他內心不由得一喜,卻更關心她此刻的情緒。
「是這次的八卦讓你終于相信他變心了?」他探問道。
她輕搖螓首,澀然一笑。「我還是相信他沒劈腿,不過也認清自己確實不適合他。」
「你能想通是好事。像你這樣的好女孩,一定能遇到全心全意愛護你的對象。」趙俊宏不免語帶一抹暗示。
這幾年他從沒想強硬介入她的感情,或不擇手段將她從嚴鈞身邊搶過來,但他也不看好他們感情的未來發展,畢竟兩人的世界相差太大。
他只安靜地守護她,默默地陪伴她,等待她從那不平衡的感情關系中醒悟,唯有她放棄對嚴鈞的痴傻,他才有機會向她表達內心濃烈的暗戀情感。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手中輕攪著熱抹茶,凝望杯中那一圈圈的漣漪。
「就算分手,也不需辭職。」對她辭職的決定,趙俊宏仍不解,畢竟她自始至終都沒讓公司其他同事知道她男友身分。
「我要搬家,打算換個全新環境生活。」她垂眸,低聲道。
「你要搬家我幫你找適合的房子,公司附近會有租金便宜的空屋,沒必要這樣就換工作。」他知道她目前的住處是跟嚴鈞合租的。
「謝謝。」她抬眸,對他的熱心微笑致謝。「但我不能再繼續待在公司工作,否則將來很難解釋。」
他神情疑惑,才開口要追問,她已先接話,「我……懷孕了。」
聞言,他倏地一怔,心口重跳了下。
「會對你說實話,是相信趙哥一定會替我保密。這一次,我想好好保護孩子。」她一手輕撫平坦月復部,前一刻哀婉的神情,流露一抹溫柔慈樣。
她月復中胎兒已有三個月。
她之所以直到幾日前才確認懷孕之實,一方面因是這兩、三個月對自己與嚴鈞的感情事煩擾而忽略身體變化,另一方面則是自從兩年前意外流產,她的生理期便偶爾紊亂,有時MC慢一、兩個月並不奇怪。
當她得知懷孕,原本對兩人朦朧不清的未來,又懷抱一抹希望曙光,卻因再次聯絡不到他的人,繼而看到他的緋聞消息,便不想再有期待妄想了。
上一回,她之所以輕易就流產,除因食欲不佳造成身體虛弱外,有一大半是心理壓力,而當時的她並不自覺,是在事後查了些相關資料才明白。
那時的她,雖因懷上他的孩子感到喜悅,卻又因遲遲聯絡不到他不由得心生旁徨隱憂,短短幾天內便累積出極大壓力,也因此發生意外。
這一次,她下定決定要謹慎地保護孩子,她要放下對他的感情,不再因他而患得患失。她想找個安靜的環境,開始一個全新的生活。
听完她的決定,趙俊宏內心不禁五味雜陳,除了替她心疼,更對傷她的嚴鈞感到氣怒難平。
「我還沒決定去處,不過應該不會留在北部,也不能回台中的家。」她不想讓親友知道她未婚懷孕,怕想生下孩子的決心被阻撓或將承受其他壓力。
她只想找個沒人相識的地方,直到平安生下孩子,再去思考更長遠的未來。
「家綺,跟我結婚,讓我照顧你跟孩子!」趙俊宏月兌口就道,神情顯得激動。
溫家綺被他的話嚇到,差點抖落手中的杯子。
「你……」她瞠大水眸,瞅著面前情緒有些激動的男人。
「我從來不想當你是干妹妹,我始終無法放棄對你的感情。」趙俊宏直接坦承一直以來對她苦苦隱藏的情感。
他也許不該在這時急于表態,可事出突然,她因懷孕想逃離這里,他只能宣告他的決心。
就算她懷著別人的孩子,他也願意全然接納。
他愛她,全心全意,他想照顧她一輩子。
溫家綺被他的告白駭住。
她一直以為,他後來是真的將她當妹妹看待,對她的照顧關懷,只是單純的兄妹情誼。
沒被他開口要照顧她跟月復中胎兒的決心所感動,她只覺心緒紊亂。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一個可以談話、安慰鼓勵她的兄長,這也是她現在需要的,而不是讓她更感困擾的追求者。
她抿抿唇,搖了搖頭。
「對不起……」她只能說抱歉。
「我不行嗎?家綺,給我機會,不要急著拒絕好嗎?」趙俊宏不禁語帶乞求。「你不用急著回復我,也不要現在就逃離,讓我陪你,跟你一起守護孩子好嗎?」他進一步溫言勸說。
「對不起……」她只能搖頭,再次道歉。
她沒立刻就起身逃離,卻也沒能和他再多談什麼,之後兩人有些尷尬地離開咖啡館,他仍不忘溫柔地叮嚀她注意身體。
那日之後,對于他在公司的主動關懷。意圖送食,她全都委婉拒絕,也向上司提出一個緊急理由,讓她只利用一周時間就先跟同事倉卒做完交接,離開了公司。趙俊宏事後幾度想和她聯絡,她只告知人平安,溫言婉拒他其他的關懷舉動。在即將離開台北前幾日,溫家綺才接到嚴鈞來電。
他問她是因什麼急事想找他商量,她只回道已經沒事,她已能自行解決問題了。
他納悶地想進一步追問,她卻無意多談,只柔聲叮嚀他好好專心拍電影;他想主動解釋近來跟劉妍傳出的緋聞,她也笑笑地不以為意,一下便拉開那話題。
他和她只談了約莫五分多鐘的國際電話,他簡言交代了電影拍攝進度及預計殺青時間,並跟她約定下回的見面。
她放下手機,心口緊緊抽疼。伸手輕撫月復部,告訴自己,她已有個重要的寶貝,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動手繼續收拾行李,收拾這兩人的愛的小屋中,屬于她的全部東西。
最後,她在客廳茶幾上留下一封信。
她不想在電話中向他提分手,想讓他無顧慮地專注拍戲,直到他回來,才會知道她早已離開。
也或許,那時的他,對她的離開不會有太多不舍,也許,那時他身旁已有另一個女人可取代她。
她想著,心口泛著酸,眼眶也跟著酸澀。
要放下,很難;要離開,更難。
不過,她知道這才是對她而言最好的決定,唯有離開有他的地方,她才能把全部心思放在月復中胎兒身上。
這一次,她不想再有遺憾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