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告訴我嗎?」原本他懷疑自己快要瘋了,但今天她的反應卻證實了這一切的存在。
「我大學時有參加過一場很特別的原住民的祭典,我記得當時跟一位原住民朋友聊天時,聊到靈魂出竅這件事,他曾經跟我提過一個傳說,當有些人因為意外或生病而昏迷不醒,但卻還活著的時候,有一個可能就是靈魂被困在夢里醒不來。
「而夢里的世界與現實生活里一模一樣,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都如現實生活中般地存在,就是因為太真實,所以靈魂會被困在夢里,一直醒不來。」她擦去了又再涌出的淚水,緩緩說著,「要讓靈魂完整醒來的方式非常困難,就是要讓他平靜地死去,讓他清楚意識到自己正在歷經死亡,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他才會從夢里解月兌,回到現實的世界。但是在夢里的生活就像平常的生活一般,有誰會無端去尋死?或是莫名其妙去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且你也不能直接跟他說出真相,當靈魂不完整時,能承受生死打擊的韌性,絕對比正常的靈魂還要低上許多。」
「所以你進入詠旭的夢里,為的就是要在取得他的信任後,再設計那場在瀑潭里淹死的橋段,好讓他能從夢里醒來嗎?」他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
「是我女乃女乃設計的。說真的,對于能進入他的夢里,我也覺得很神奇,我從沒進入過別人的夢里,只有他……」她難過地哽咽了起來,「在我想起那段傳說後,我試著讓自己靈魂出竅。」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間,「這是靈魂的窗口,從小我就知道只要一直想著這個窗口,我就可以看見自己。」
「為什麼我也能感受這一切?會不會因為我也是陰陽眼的關系?」張智奇喃喃自語著。
「應該是。其實我本來只想著要當他的朋友,再慢慢想辦法設計一場平靜的死亡,讓他醒來,但是沒想到……沒想到我會愛上他,而且好愛好愛他。一直到那天我想念女乃女乃,想去偷看她,被她發現我離魂到他的世界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的情緒。
「我只有利用睡覺的時間,才能離魂進到詠旭的夢里,所以女乃女乃當時來醫院看過我一次,發現我不勤著復健,一直在睡覺的原因竟然是詠旭後,她決定幫忙我想出這個方法,讓詠旭能安全醒來。」原本她想著走一步是一步,但女乃女乃卻不同意她再這樣為一個醒來後會忘了她的人,虛值她的時光,甚至耽誤到她的復健進度。
夢里一個月,人間近百日。
「安全醒來?意思是如果你突然跑去開車撞他或殺了他,他就沒辦法醒來嗎?」他從沒听過這個傳說,太神奇了。
「嗯,他已經是一個游離的靈魂,再受到強大的驚嚇,就會魂飛魄散。」女乃女乃是那樣的聰明,也因為女乃女乃懂得一些玄學,才能編出這麼完美的一個故事,幫助詠旭安全蘇醒。
「但為什麼你的女乃女乃能發現你是‘跑’進詠旭的世界,但在夢中的我卻覺得一切都像真的一樣?」太多太多的疑問涌上心頭,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歷其中,恐怕連是陰陽眼的他都無法相信這樣的故事。
「或許是她有修行,或許是因為她是我的女乃女乃,也或許是因為命運的安排,說真的,我也不清楚答案了。」她閉上眼,不斷地深呼吸著。
但腦海里卻不停浮現著今日詠旭牽著何筱靜的手,看著她的眼神的畫面。那雙溫暖的大掌,那樣溫和迷人的眼神,曾經都屬于自己,曾經都那樣真實地存在著。
可現在一切都成空了。
「小予,你知道詠旭醒來後就會忘記你的事嗎?」她的眼淚,他都看在眼里。
「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他,只是當時我听說詠旭是因為特地趕回來開我的刀之後,才發生這場車禍,我立即請媽媽推著我去病房探望他,看到連爸爸連媽媽相擁而泣的那一刻後,我腦海里想著的,就是要盡一切能力把兒子還給他們。」
「你不後悔嗎?」張智奇忍不住鼻酸,他的心也同時淌著血。
「不!他曾經那麼愛我,甚至連命都不要地想盡辦法要救醒我,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她的嘴角微微彎起。
她永遠會記得,詠旭是如此地深愛著她。
「如果再重新來一次呢?就像當初你_進手術室里的醫師休息室一樣,如果我偷偷幫你,讓你偷跑進去,你再重新讓他認識你一次,再來一次呢?」
「你忘了,當初他有多排斥我‘騷擾’他,闖入醫院不該闖的地方嗎?會讓他放下心防接受我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昏迷不醒的病人的靈魂,是需要他幫助的靈魂,你忘了嗎?」今天當她看到他回看自己的眼神時,她很清楚地意識到,現在的他又是當初那個冷漠的、難以接近的連詠旭了。
「不要放棄,小予。」
「我好累,我沒有力氣再重來一次,更沒有再讓他願意接受我的立場。」
「但他同意與筱靜的婚事,這代表著你將會永遠地失去他了。」
「失去?對現在的他而言,我……我已經是個陌生人了。」她再也克制不住地痛哭失聲。
張智奇一把將她拉進懷里,讓她的情緒完完全地宣泄。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也陪你痛著。」筱靜終究還是選擇了詠旭,突然間,他好想沉睡不醒。
在夢里,詠旭與時予是那樣地恩愛快樂,而也只有在夢里,他才有機會接近筱靜,筱靜才願意給他機會……
原本在他懷里哭得幾乎快喘不過氣的蔣時予忽然停止哭泣抬起了頭。
「智奇,那個讓你喝醉酒,吐了我一身的女孩,該不會就是何筱靜吧?」詠旭說過智奇喜歡的那女孩家世很好,而智奇也打死不說那女孩是誰,難道真的就是何筱靜?
「誰……誰告訴你的?」張智奇瞪大了眼。
「看樣子,我們同時失戀了。」她拭去眼淚,離開張智奇的懷里。
「沒關系,搞不好因此我們可以譜出一段新戀曲。」
「再重新愛上一個人嗎?」她還有能力再愛人嗎?
「不,我是指或許我們倆可以配成一對。」
她轉頭看向張智奇,卻發現在他的笑容里,其實有著深深的痛!
她當然懂智奇是在哄她開心,但……她的心還是好痛。
「別哭了。」他心疼地把蔣時予擁進懷里。
「讓我好好哭一場,在我決定忘了他之前。」她閉上了眼,伸出手緊緊地抱著張智奇。
智奇的胸膛也是那樣溫暖,那樣寬厚,可是,再也沒有人能比得上詠旭的擁抱……再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