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坑錢不手軟 第4章(1)

周嬤嬤見到莫湘蕾的時候,第一眼是滿意的,雖說戴了一張面紗,可是那展現出來的從容氣度,瞧起來就像個清貴人家養出來的姑娘。

只是當莫湘蕾順著她的意思把面紗拿下來後,即使這些年也見過了大風大浪,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頭暈。

那疤痕雖說不顯,可終究外貌有虧,周嬤嬤覺得安樂侯這是想挑戰皇後娘娘的底線啊!

而周嬤嬤不知道,不只她郁悶,莫湘蕾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還無處可說。

以前她沒喝過酒,不知道自個兒居然是一杯倒,隱隱約約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答應了夏侯彧要成親,第二日起身後,就馬上被男人打包回了侯府,不管她怎麼解釋自己酒醉不算數都沒用,男人就是堅持她已經答應他,不得反悔,然後就是一連串準備成親的事宜了。

她不明白,成親不是兩個人的事嗎?怎麼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好像就被趕鴨子上架,逼得不往前走都不行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覺得沒有拒絕這樁婚事的理由,就待了下來。

可誰知道,這一待才發現了大問題。

這安樂侯府里頭,除了她以外沒有半個女的,就連掌廚的大廚還有燒火的,全都是男人,而一窩的男人,對于這吃穿用度能夠講究到什麼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

本來瞧著夏侯彧的衣裳換來換去就那幾套,還以為是府里沒銀子,結果一問他,他卻說是因為府里沒有管這些雜務的。

這些男人們都是有衣裳就穿,平常外出就那幾套在換,要是真的破損的多了,那就再到外面買幾套成衣,簡直是隨便到了極點。

別的她還能夠忍,可關于衣裳她就不能忍,尤其現在看到他穿著她上回幫他補的衣裳回府,那衣服又被勾出一個洞,結果他還當作不知道的繼續穿著,就忍不住了,也顧不得周嬤嬤還在旁邊,她就開口了——

「把衣裳給我月兌了!」她一臉嚴肅地站在他面前,眼楮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已經被勾出一個小洞的地方,渾然不察自己說出了什麼驚人之語。

夏侯彧也沒想到她會用這麼讓人措手不及的話語來迎接他,一張俊臉差點維持不住表情,可發現她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只直直地盯著他的袖子瞧,他就知道是自己會錯意了。

他輕咳了聲,「這……還有人在呢!」

莫湘蕾這時候已經全神貫注在這件衣裳……不!還有前兩日見到的那幾件讓她差點按捺不住想動針線的衣裳上,哪里還管得了他為什麼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嗯,所以快點月兌了,這衣裳都這樣了怎麼能見人呢?對了!你屋子里的衣裳也先別穿了,等等我一塊兒都補補。」她隨口答著,腦子里已經在想該怎麼補才能把這衣裳補得體面又好看。

周嬤嬤來到安樂侯府後,受到的第二個沖擊就是這個。

這個看起來端雅大氣的姑娘,居然一見著侯爺就讓他月兌衣裳!

饒是她年紀一把,也當場紅了一張老臉。

「侯爺……這……這可真是……」

相比周嬤嬤的語無倫次,夏侯彧顯得鎮定多了。

打從上回被拉到巷子口讓她補了衣襟後,他就明白她對于衣裳的要求絕對是超越一般姑娘的。

所以他非常順從的月兌了自己的外裳遞給她,然後看著她板著一張臉,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個小小的針線筐子來,接著快速的穿針引線,全神專注在補衣裳上,顯然已忘卻了旁人。

周嬤嬤好不容易緩了緩心跳,然後被領到了書房里,這才終于能夠好好地說話。

「周嬤嬤,娘娘怎麼派你過來了?」夏侯彧知道自己要成親的消息一傳出去,姊姊肯定會派人過來瞧瞧的,可怎麼也沒想過她居然會把跟了她十來年的貼身嬤嬤派過來。

周嬤嬤皺著眉頭看著衣衫不整的夏侯彧,沒回答問題,先擔心起他的身子,「侯爺,這天也有點冷了,可不好只穿著內裳,還是得加件外袍才行啊!」

「沒關系的!周嬤嬤,我不冷,再說了,衣裳穿了等等還是會讓她剝下來拿去縫了。」在自己的府里,夏侯彧說話沒那麼講究,其他不敢說,但這府里他還是有自信治下百方,不該傳的消息絕對不會傳出去。

周嬤嬤無言了,她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不拘小節的姑娘,要說她是蓄意勾引爺那絕對不是,剛剛她拿了衣裳,手拈了針線後,可是連個眼神都沒再往候爺的身上瞟,就像是……那衣裳比候爺重要多了一般。

那心無旁鶩的程度,若是自己教出來的丫頭她肯定是給予肯定的,可要是侯爺夫人對針線專注到這種程度……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姑娘……侯爺要不再想想?若是為妾也就罷了,不說性子,就是容貌有損,哪里是能夠擔當宗婦的……」

周嬤嬤斟酌一番,還是老實的勸諫著,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夏侯彧反問了回來。

「那嬤嬤以為我該娶什麼樣的姑娘?」夏侯彧語氣平淡,話語卻是一句比一句犀利,「是娶一個整日對我戰戰兢兢的姑娘?還是娶一個出身世家卻瞧不起我的姑娘?我瘸了一條腿已經是事實,那些願意上門談親事的是什麼人,周嬤嬤你也知道,而像胡家那樣的人家,就算願意把姑娘嫁過來,也不過就是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表面是挑不出錯的,可要是夫妻兩個同床異夢,難道還能夠讓皇後娘娘插手不成?」

周嬤嬤被問得無言以對,可是一想到莫湘蕾剛剛當著外人面就敢讓人直接月兌衣裳的彪悍舉動,她就覺得再怎麼說,也比她好啊!

「侯爺,您也別怪奴才倚老賣老,奴才想勸您一句話,這世道哪對夫妻不是如此?正所謂至親雖夫妻,侯爺這樣的身分更是如此,不說別的,就是娘娘和皇上不也……」

「嬤嬤慎言,皇家之事哪里是我們能提的。」夏侯彧打斷了她的話,他望向窗外,窗外的楓樹已經有幾片葉子染上了鮮艷的紅,「如同嬤嬤所說的,至親至疏夫妻,可在疏之前也還有一個親字,我上不能求取寶名官職,下爵位無法世襲罔替,現又落了殘疾,就只求余生有一知心人相伴,這樣的要求,想來不算過分吧?」

周嬤嬤語噎,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夏侯彧當年也是滿月復才學名滿京城的,可是只因娘娘身居高位,所以他雖被封賞了爵位,卻也斷了科舉取士的路子,而這爵位因是外戚身分所賜,所以也無法世襲下去。

當然皇上這做法到底是為了恩賞皇後的娘家人還是因為要抑止外戚勢力坐大,誰也不敢多言,即使皇上是夏侯彧的姊夫,那至高無上的皇權也是不可反抗的,總之夏侯彧一身才華被白白浪費,是不爭的事實。

誰人不道夏侯家這一代風光,可除了夏侯家的人,誰也不知這光鮮的背後藏了多少苦楚。

泵娘進了宮,封了娘娘,小少爺空有一身才學卻無法施展,而其它年長的少爺們則是全戰死沙場上,連個後嗣都沒留下來,老夫人也因為傷心過度早早的去了,本來人丁興旺的夏侯家不過短短時間就只余下了一對姊弟。

先帝還記著夏侯家幫著打天下的情分,所以替皇上和大姑娘定了婚約,又允諾要給夏侯家一個爵位,但還來不及登上皇位,人就走了,那個爵位就留給當今皇上來封。

然而對皇上而言,和老太爺的情分早就薄了一層,夏侯家的功績反倒成了一根刺,大姑娘雖然穩坐後位,小少爺卻只得了個安樂侯之位,皇上心思再明顯不過,後來那些明升暗降的手段,哪個看了不讓人寒心,可君就是君,又哪里是別人能夠置喙的?

就連大姑娘也只能沉默著,只好好照料著孩子,不敢多幫忙侯府,就怕招來閑話,讓人以為皇上對安樂侯府不好,還得皇後出手。

周嬤嬤想起了這些年不足為外人道的苦楚,眼眶都紅了起來。

話說到這個地步,周嬤嬤知道自己是沒有理由勸夏侯彧了,可夏侯馨那兒,她還是覺得這事情遮掩不過去。

「侯爺,可您知道的,娘娘是不會點頭答應莫姑娘嫁進侯府的。」

在夏侯馨的眼里,夏侯彧可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好男子,要不是為了夏候家的香火,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可以匹配得上他的姑娘。

所以不提性格,莫湘蕾光是外貌,就過不了挑剔的夏侯馨那一關。

夏侯彧也知道自家姊姊對他未來妻子有什麼標準,只是這回他心意已決,誰也無法讓他改變主意。

「皇後娘娘那里我自個兒會去說的。」他一句話就把事情給攬了下來,不打算讓周嬤嬤夾在他們姊弟之間難做人。話既然說明白了,夏侯彧就先走出了書房,迎面正好見到拿了一件衣裳笑著走過來的莫湘蕾。

「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套上外袍?都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得要我盯著你不成?剛好我已經把這件衣裳補好了,你趕緊穿上,還有,你屋子里那些衣裳也都讓人拿出來。」莫湘蕾剛剛就發現了,整件衣裳可不只袖子勾破了,衣擺處不少地方也勾到了,只是乍看之下不怎麼明顯而已。

這件能夠讓他穿出門的衣裳都這個樣子了,她敢肯定其它的衣裳狀況更糟。

一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就嘮叨幾句,「明明就是侯爺,也不差那一點銀兩,怎麼就不讓人管這些雜務,四季請人做衣服?也要請個專門縫補的人!」

「等明兒個我親自去買布,幫你做幾件新衣裳吧?這些衣服當作家常衣裳穿也就罷了,外出見客還是得有幾件體面的才成。」

夏侯彧笑著不答話,接過了衣裳套上。

這衣裳其實不怎麼合身,畢竟是買來的成衣,他對于這些並不講究,可是落在了莫湘蕾的眼里,那就是這個侯爺的日子過得可比她還緊巴巴了。

這也是侯府沒幾個下人的原因?

莫湘蕾認為夏侯彧說家里有錢只是愛面子的謊言,認為安樂侯府很落魄,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忽然明白為什麼夏侯彧想娶她了。

大概是因為沒銀兩娶妻,娶了她,她一個人可以當好幾個人用,起碼堂堂侯爺穿的衣裳可以體面點。

有了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解釋後,莫湘蕾長吁了口氣,覺得自己似乎對這門親事更能夠接受了。

她不是自卑,而是有著自知之明,她這樣的條件,連左書凡都敢瞧不起她,更別提一個侯爺了。

她無法相信他喜歡她,所以在找到其他理由前,她怎麼也無法安心。

現在有了理由後,雖然不知道為何心里有點空蕩蕩,卻也莫名安心了起來。

夏侯彧雖然不明白她小腦袋瓜子里又在想些什麼,可光瞧著她僅露出的一雙眼里那多變的神采,搭著她家例程的嘮叨話語,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嬤嬤站在書房門邊,看著那兩人說話的模樣,突然間似乎明白了剛剛夏侯彧說的那些話。

那姑娘不曾在意著夏侯彧走路不便的殘疾,如常的對待他,更沒有面對侯爺的緊張,在她眼里,他先是夏侯彧這個人,才接著是安樂侯。

但了解之後,她也更加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跟皇後娘娘回話。

唉!侯爺不成親惱人,打定了主意要成親後,也著實讓人煩惱啊!

因為兩方都沒有父母長輩,男方唯一的親人還是在深宮中難以外出的皇後娘娘,所以親事兩個人也沒打算大辦,甚至在莫湘蕾沒感覺緊張時,她就已經坐在喜房里頭,和掀了她紅蓋頭的夏侯彧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

周嬤嬤因為不知道她送進宮里的信都被夏侯彧攔下來了,只想著皇後沒半點消息,或許是默許了,便搭把手辦了這樁可以說是寒酸到了極致的婚事。

沒有什麼來客,上沒有高堂,也沒有一路熱鬧的鼓樂,如果不是紅布掛彩沒少,還以為是納了個小妾而巳。

周嬤嬤是對莫湘蕾有些不喜,可是看到兩個人真成親了,這喜事又辦得這樣簡陋,她心情還是挺復雜——替莫湘蕾委屈,又覺得胡鬧,于是在把新人都送進新房後,她也就折回屋子里去休息了。

莫湘蕾眨巴著一雙大眼看著夏侯彧,她倒是想有幾分害羞,可是她算是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人,這男女之間那襠子事,要裝害羞……好像也裝不起來,倒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呢!

可是她大方,不代表這男人可以半點也不知羞啊!怎麼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開始月兌衣裳了!

她震驚地看著夏侯彧自然的月兌起了衣裳,隨著男人身上衣物越來越少,她心里浮現淡淡的慌亂。

夏侯彧月兌完了衣裳,看著她鎮定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故作自然地直接把被子上的干果等東西弄下來,然後拉了被子一躺,眼楮一閉,似乎準備安寢。

莫湘蕾傻傻地坐在床邊,看著這個已經是自己名義上丈夫的男人大刺刺的睡覺,不由得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要不然她身材還算窈窕,他怎麼連看也不多看一眼?

她瞪了他老半天,直到他呼吸越顯綿長,只差沒發出鼾聲了,她才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睡了,而不是裝睡等著她上床做什麼事。

雖然被忽視有點尷尬,但不得不說她心里也有點松了口氣的感覺——知道跟親身上陣還是不同的。

她輕手輕腳的站起身,把地上的干果收拾好,然後又到屏風後,把一身喜服還有發簪等東西褪下,才泡進已經沒那麼熱的水里,慢慢地放松緊繃一天的肌肉。

她不知道,那個她以為已經熟睡的男人在她走到屏風後,就睜開了眼,側著身子看向她的方向。

她自己可能沒有發現,她總會在有人主動靠近她時——尤其是男人,她會下意識的渾身僵硬。

即使她看起來一派大方,可是他剛剛挑起蓋頭的時候,明顯察覺到她整個人繃緊了身子,似乎下一瞬就要落荒而逃。

他不清楚她曾經經歷了什麼,但是他知道她這份恐懼必須慢慢消除。

兩人雖已經結為夫妻,但魚水之歡他不急于一時,他向來很有耐性,足以慢慢地去了解她,然後讓她心甘情願的接受他。

他思索著,察覺她已經離開浴桶,便又乖乖的躺回原位。

而她慢吞吞地盤好頭發,又把衣裳套上,走出屏風之後,看著那個動作跟之前一樣,呼吸也一樣深沉的男人,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小心地掀開被子的一角也跟著躺上床。

一開始她覺得怎麼睡都不對,邊上多了一個男人的味道和體溫,她怎麼都放松不了,繃緊了身子,深怕自己不小心一揮手踫到了他,竭力往床邊蜷縮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湘蕾沒能擋住忙了一天的疲累,終究沉入睡夢中。

在她呼吸漸緩的同時,她身邊的男人睜開毫無睡意的眼,定定地看了她許久,見她差點翻下床,才把人撈了回來,固定在自己胸前。

她無意識地皺著眉頭,夏侯彧則是耐心地輕輕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就像哄著一個孩子一樣,溫柔地安撫著不安的她。

「一輩子長得很,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他低語,垂眼看著懷里的人兒,語氣里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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