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精兵從四個城門進城,快速的移動著,包圍了包括閔閣老府邸在內的許多官家府邸,還分了幾路人手從四大宮門闖了進去。
爆里的禁軍看著這一群人連忙拔刀相向,一時之間,這群精兵在宮內和宮外和不同對手廝殺了起來。
原本幽暗的宮牆中,一瞬間照得恍如白日,宮里的禁軍一步步退後,有人想要出宮尋找救兵,卻沒料到宮門早被緊閉。
爆里禁軍的首領是親近閔家的,一看情況就知道不好,正想著用獨門的煙火示警求救時,卻忽然發現有許多煙火早在黑夜中綻放出來。
煙火絢爛而美麗,但是在禁軍首領看來只有一陣陣的心慌,那代表著他們不但可能得不到救援,甚至連宮外也是差不多的窘境。
禁軍首領一路被逼到後宮前頭,終于忍不住大喝,「放肆!你們可知道這是謀朝篡位的大罪!」
用黑布掩蓋了半張臉的精兵們,其中一個拉下了黑布,竟是駱道書,他震怒大喊,「太後亂政,狙殺皇上,爾等還不束手就擒!不要等到皇上親政,爾等都逃不了被治罪一途。」
禁軍首領一楞,看著手下人一個個都一臉惶然,咬著牙回道︰「胡說八道!皇上只是閉宮休養,哪里有被狙殺,太後也沒有亂政,全都是賊人在胡說八道!兒郎們,隨著我上,誓死護衛皇上、太後!」
「冥頑不靈!」駱道書冷哼,繼續舉刀往前進攻。
呈干宮中,小順子伺候著皇上穿上龍袍,一身的明黃色,在滿是燭火的室內看起來格外閃亮。
除了小順子以外,宮殿里外早已沒了人走動,蕭文瀚看著如今這一幕,覺得和上輩子最後的日子是那麼的相像,但他的心卻是一片平靜,沒有了上輩子的惶惶不安。
听著外頭隱隱約約傳來的廝殺聲,他問著小順子,「宮外也開始了?」
「開始了,駱大人早已經傳了消息來,說今晚子時動手。」小順子跪在地上替皇上穿鞋,一邊低聲道︰「剛才奴才看了,那些人還點燃了求救的煙花,宮里和宮外都有。」
蕭文瀚對于這個不感興趣,只是淡淡一笑,眼里有著迫人的寒意。「那西山大營那里呢?」
「西山大營早讓馬將軍拿下了,只是他說……希望皇上到時候能夠讓被太後選進宮的馬小主歸家再嫁。」
蕭文瀚點點頭。「朕既然答應他了就一定會做到,那……皇後呢?」
小順子頓了下才道︰「皇後看起來氣色有些不好,這些日子吃得也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起來是為皇上操心。」
他不敢多說,不過才一個多月,皇後娘娘就瘦得跟月兌了水的小白菜一樣,氣色看起來不佳不說,就連平日里也不大理會人了。
提起心愛之人,蕭文瀚臉色稍微柔和了幾分。「等事了了,朕自然會再去尋她的。」
小順子心里想著,這可說不好,皇上到底是睡了別的女人,到時候皇後娘娘心里會怎麼想,那可不知道。
小順子想起之前把皇後娘娘給救出來的時候,那眼楮哭得都腫了,嗓子也哭啞了,可憐得讓他都不敢多說,就怕影響了皇上的大計。
整了整衣裳,蕭文瀚站得筆挺,看著窗外逐漸亮起的天色,拚命壓抑著心中的急迫叫囂,他閉上眼,直到屋外所有的動靜都告一段落後,才緩緩的睜開眼。
「走吧,該是算總帳的時候了。」他淡然道,不怒自威。
小順子躬身應著,主僕倆一前一後的走出這座關了他們一個多月的呈干宮。
早上沁涼的氣息灌入胸肺之中,映在雪上的陽光顯得有些刺眼,但這些都無法阻礙他們前進的腳步。
蕭文瀚走著那日閔太後走過的路線來到了坤雲宮,他一現身,守在坤雲宮前的兵卒紛紛跪地,高呼萬歲。
他慢慢走進坤雲宮的宮門,就見閔太後站在殿外,和他遠遠相望。
閔太後看起來有些狼狽,她身邊的宮人也都被推擠著站到一邊去,她臉上沒有畏懼,而是同樣冷靜地看著她親手養起來的皇帝。
她知道,今日兩人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了,只是,死的又會是誰呢?
當所有人一大早起起身,發現皇宮宮門全都大開,城門卻是緊緊閉鎖的時候,百姓有些迷糊,但是住在內城區的大戶人家卻全都閉門不敢出去。
昨夜閔閣老家里的動靜誰都听見了,那刀劍交擊和喊打喊殺的聲響,讓許多年不曾經歷過京城動亂的官員們一個個全都徹夜不眠,就怕下一個被拍響大門的就是自個的府上。
許多人還不知道是不是要去上朝的時候,听到大門被拍響的聲音,他們膽顫心驚的開了門,發現門外全都是板著臉的內侍,一板一眼的傳召著三品以上的大臣入宮。
三品以上的大臣們心一凜,一個個苦著臉,或者是一臉嚴肅的穿戴好了官袍,跟著內侍一起進宮。
爆門還有昨日混亂的地方早已被簡單處理過,只是那殘留的血跡,或者是一些火把殘留下的燒焦痕跡,卻是沒辦法那麼快就清理干淨的。
一群三品以上的大臣跟著前方的內侍走,都不敢往邊上多看一眼,也沒有人敢交談,行走之間只有衣袍的摩擦聲和腳步聲,一路上,安靜得宛如行走在死城里。
直到坤雲宮前,看著那一排肅殺的兵士冷冷地看著他們,除了幾個武將之外,其余人嚇得幾乎腿軟,只是看著一個個走進去的人沒有馬上被抬著出來,也就勉強安著自己的心跟著前頭的人往前走。
皇上和太後,相對而立。
許多人都曾經猜測過皇上和當今太後不和,但是那畢竟只是猜測,不管如何,太後總是當今皇上的養母,世人講求孝道,不管是生母養母,都該同樣的尊重,只是沒想到這對天下最尊貴的母子,如今看起來卻像是你死我活的場面,幾個文官皺起眉頭,看著皇上就想要說些什麼,只是看著一邊舉刀相望的士兵,那些話在嘴邊轉了又轉,最後還是吞了下去。
蕭文瀚掃了一眼,自然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麼,今日他不顧皇家的顏面把一些大臣給請了來,自然有他的用意。
只是他沒想到,還真的有人敢先開口指責他的錯處。
「皇上,恕臣斗膽,不管太後有何過錯,畢竟是皇上的養母,世人以孝為先,皇上如此做,有違聖人之言,更是不堪為當今天下人的表率。」一個垂垂老矣的官員,也不管邊上的士兵舉刀看著他的不善眼神,抖著手,也硬要把話給說完。
他早已做了準備,這句話必定惹得皇上不喜,說不定瞬時就人頭落地,只是讀了聖賢書,又怎麼能夠見君有錯而不諫。
所有人都替那老官員捏了把冷汗時,蕭文瀚卻點點頭,淡淡的道︰「朕今日請了各位前來,自然就是要各位替朕做見證。」
眾位官員全都不明所以,皇上的反應明顯和他們想的不太一樣,但是所有人還是安靜地靜待下文。
蕭文瀚看著閔太後道︰「今日要請百官作證,閔氏不適為太後,從此廢了太後之位。」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全都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廢太後?!這是哪朝哪代都不曾听過的,眾官員再也忍不住議論紛紛,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
方才大膽直言的老人這時候也不管其他了,憤憤的質問,「皇上!這萬萬不可啊!哪朝皇帝都不曾為了親政而做出這樣的事情,這豈不是忘恩負義嗎?!」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蕭文瀚為了親政而做出的事情,聯想到昨晚閔閣老家被抄家的事,一瞬間看著蕭文瀚的眼神都帶著指責了。
如若新帝這般行事,那又與商紂何異?!
蕭文瀚看著太後不憂不喜的面容,也不管那些人的質疑,淡淡地又道︰「閔氏毒殺後宮嬪妃是第一罪。」
「難道要為了女人而不認養母?這也……」有人嘟囔著,可是聲音卻恰恰能夠讓所有人都听見。
蕭文瀚沒有解釋,依舊看著太後,緩緩地再道︰「第二點,毒殺先帝。」
這一句話如同在大臣間投下了巨雷,所有人全都感到不可置信,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毒殺……先帝?」
「不對!先帝不是自己病弱,然後藥石罔效而亡嗎?」
「這、這怎麼可能?!」
不管那些紛擾,蕭文瀚繼續說道︰「第三罪,太後毒殺先帝皇子。」
一個接一個的震撼消息,驚得眾臣都說不出話來,統統怔楞著。
「第四罪,毒殺朕。」蕭文瀚說完,看向眾人。「不知道這四大罪,是否可以讓朕廢了太後?」
閔太後對于這四大罪名似乎一點意外也沒有,表情從容,看起來就像是把皇上當成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
她這樣的姿態,讓本來就不怎麼相信的許多大臣更是心生狐疑,他們互覷了一眼,其中一人道︰「皇上,不是我們不信,而是這……」太過驚世駭俗了,誰能相信當朝太後在後宮殺人就算了,連兩朝的皇帝都下手啊?!
閔太後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情形,她淡淡地看著皇上。「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您沒有證據,如何讓百官信服?」
閔太後以為他會因此敗退,或者惱羞成怒的直接廢了她,甚至對她下殺手,不管是哪一種,他這個皇帝的名聲也臭了,一輩子必須被天下人指指點點,史書上也會留下這樣弒母的名頭,然而蕭文瀚平靜地看著她。
曾經有過的愛恨,在背叛和傷害中已經被磨平,他淡然的說道︰「閔氏你可真是健忘,難道你忘了你逼著朕和你的佷女行房的那日,給朕灌的那碗藥了?」
閔太後淺淺一笑。「皇上真是愛說笑,那不過是行房過度後補身子的藥,怎麼就讓你說成是害人的毒藥了?」她很有自信,那種毒藥一般的太醫和大夫是看不出來的,除了……她看著被押進來的一名中年男子,瞬間瞪大了眼,臉色丕變。
「如何呢?這毒藥是你的表兄所制,朕為了取信于你的確是喝了,不過朕事先請了吳州的名醫來替朕醫治,他也是見識過這種毒藥的,要不然朕還真沒有命留到現在。」蕭文瀚語氣冰冷的道︰「除了一開始混在藥里喝進去外,後頭每次的補藥或者是太醫所開的補身子的藥方,都是你要毒害朕的一環,越是補,就越是傷身,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後毒發之際,看起來就如同身體虛弱而藥石罔效的樣子,自然而沒有人會懷疑是你下的手。」
眾官員一听,都面露惶恐的看著閔太後。
閔太後緊抿著唇,看著那個被壓在地上、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她知道表哥是不可能會說出這些東西的,偏偏蕭文瀚說的絲毫無誤,而他口中的吳州的名醫……
她是不曾見過,但既然能夠讓人說出名號,那麼想來也不會是蕭文瀚隨口編來誑她的。
她沒想到多年來的籌謀,最後卻是被自己養大的孩子給破壞了,忽然間,她也不知道該悲還是該喜了。
「是我又如何?你說我謀殺先帝還有皇子,難道就有證據了?還有,謀殺後宮嬪妃一事,根本是你的皇後做出的丑事,那一日……諸位大臣們都該听說了吧!」
蕭文瀚見她還想要推卸罪責,想起那日所受的屈辱,沉聲道,「朕手上自然是有證據的,碧和,你來說說你家主子做了哪些好事吧!」
閔太後冷冷地回頭,看著碧和站了出來,低著頭一一細數,包括了最近杖斃了大半宮人的原因都全盤托出。
閔太後沒有質問碧和為什麼會背叛自己,她只是冷冷地看著碧和,听著她把話說完。
在場的大臣全都被震懾住了,沒想到一個婦人堪比蛇蠍,手上沾的人命居然不知道多少,連兩代帝王都遭了毒手。
閔太後知道自己已經沒了生路,她呵呵一笑,少了端莊,卻多了一種妖艷。
「那又如何?我一個人死,還能夠有蕭家皇室為我陪葬,我一個婦人能夠做到如此地步,那也是值得了。」她頓了頓,看著蕭文瀚嫣然一笑。「你倒是例外,可是你喜愛的皇後也讓我弄死了,你傷心嗎,皇兒?」
蕭文瀚正要開口,就瞧見閔太後的身後,一個人正挾持著他心心念念的人往前走來,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沈寶珠明明已經讓他安置在宮外,怎會落在一個有些眼熟的宮女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