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鳳元之接到消息,已經是鳳府被抄家半天之後的事了,一名僥幸逃出來的男僕正一臉沉重的說著鳳府現在所有人的狀況。
「老夫人和夫人帶著一眾女眷孩子先走了,目前不知去向,至于老爺、大少爺他們則是被押進獄中,府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現在官兵還在查城里鳳家的產業,並且要所有掌櫃盤點出商行銀兩後,全部送往魯王府。」
鳳元之听得臉色滿是陰霾,肅冷著表情听家僕繼續說︰「另外,府里的下人沒逃走的,幾乎明日都要被帶往市場口發賣,所有銀兩據說也是由魯王府充公。」
魯王府!真是好樣的!他冷笑著,手上卻幾乎要捏碎了檜木椅的扶把,但魏丹容一輕輕撫上他的手,他便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所以,他用了什麼罪名?知道到底是哪個人污告嗎?」
「他以我們府里私藏武器,又有違禁物品,而污告的人……據說是知府千金,柳媚娘。」家僕現在恨那女人恨得要死,連聲姑娘也不願稱呼了。
說來能夠這麼快就打听到消息,也不是男僕有何過人之處,而是鳳府被抄家的時候,柳媚娘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自己承認是她做的,還說要鳳元之出來跪著向她懇求道歉,或許她還會向魯王求情,放他們一馬。
鳳家眾人自然都听到了她的話,頓時惱怒的,憤慨的,不屑的都有,就是沒一個人願意開口求饒,而鳳老爺更是一語不發,連看都不看她。
「好,好得很」沒想到竟然會是柳媚娘,鳳元之嘴角勾起冷笑,一聲聲的好听起來卻令人毛骨悚然。
「那現在呢?城里只有我們鳳府被抄?」魏丹容臉色帶憂地問著。
「目前是,但是看那群兵士的模樣,只怕想抄的可能不只我們一家。」
鳳元之冷笑,「魯王還真以為天高皇帝遠,倒是什麼都敢做了,私扣罪名給商戶、奪取家產,這事兒一旦傳到京城,那可真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了。」
當今皇上有削藩的心,才會放任這些藩王私自豢養親兵,為的就是以後有理由得而誅之,然而魯王卻是腦子想不清楚的,還以為真能靠著這些兵力和私吞鳳家財富就能造反了。
魏丹容不擔心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她只擔心鳳家其他人的安危,「元之,那現在該怎麼辦?」
「女乃女乃並非等閑之輩,一定會帶著家中女眷藏在合適的地方,但是為免突生意外,還是要盡早找到她們比較好,至于爹那邊就更加緊急了,如果不能讓魯王放人或者是把他給拉下台,爹他們可能就要受大罪了。」
看他有條有理的分析事情,臉上沒有太多的驚惶失措,她很快的也穩了下來。
「那我們現在待的莊子只怕也不能久留,剛剛他說城里的店鋪都已經開始清算了,很快就輪到這些近郊的莊子,我們也必須趕緊離開這里。」魏丹容這些年雖被養在小院里,但她天資聰穎,這番簡單的推論還是難不倒她的。
鳳元之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著她,「我送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後,先將你們安置下來,然後我和厚藝去把這件事情解決再回來接你們。」
接著,他又問︰「對了,河道現在怎麼樣了?」
家僕臉色憂色不減,「也封了,現在沒有通令就無法上船,跟鳳家有關系的船也出不了,想來是怕有人乘著快船去京城告狀。」
鳳元之平靜的頷首,畢竟這最壞的狀況也是他能預想得到的。
「無妨,總之我們先轉移到別處去,然後你和我以及厚藝一起離開,等等我們帶上莊子里一兩個信任的婆子,跟著少女乃女乃去別處安置照料。」
魏丹容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著他不容反對的神情,就知道這件事情他已經做了決定,沒有再討論的空間。
隨後,一行人舍了馬車,駕著幾匹快馬快速離開,而後不過幾刻,一群兵馬也來到莊子里,放肆的撞開大門,惹的驚叫聲四起。
不久,莊子燃起了熊熊火光,焰火沖天染紅了大半個天空。
鳳元之身為家族中受寵的麼子,自幼養尊處優的鳳老爺自然不會指望他能替家族月兌險,但是倒希望他起碼能護好家中一干女眷,因為鳳老夫人她們的藏身之處只有真正的鳳家人清楚,鳳元之定能找到她們。
然而他卻只是在附近尋了一棟房子,並沒有通知鳳老夫人,而是悄悄的告訴了魏丹容她們確切的位置,讓她找個安全的時間再過去看看就行。
「丹容,你怕嗎?」在即將分別的時刻,他沉著聲溫柔的問著。
她回望著他的眼,眼里有著濃濃的不舍,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
「我不怕。真的。」她沉著的搖搖頭,然後擔心的看著他,「我只擔心你。」
他淺笑,安撫似得的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不用擔心,你要相信,我可是天生帶著好運,被天神所眷顧的男人,不管遇到什麼危險我都會化險為夷的。」
雖然覺得他說這樣的話有些可笑又不切實際,但是這一刻,她寧願相信。
意外那會帶給她信心,相信他會安全的回來。
鳳元之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到達京城,而且這件事該怎麼處理,他心里也已經有個底,唯一不放心的,除了家人,就是這個柔弱的小妻子了。
兩個人的關系才因為解開了彼此的心結而有些進展,沒想到這抄家一事又讓他們面臨分離,而他甚至還沒有听見她喊他一聲夫君。
分離時刻的到來快得讓人不舍,但是鳳元之也不能再拖延,于是戴上斗笠和厚藝及家僕一起準備出發進京。
他沒有回頭,那勁拔的身影如挺立的松般剛直的迎著風,不管即將面對的考驗有多麼困難,也不會讓他折腰。
魏丹容沉默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許久,直到她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
現在,她只能等待,等待他帶著好消息回來,重新撐起這個家族。
鳳元之這一去驚險重重,為了躲避追緝搜捕耗盡了心力,等他們一路闖到了京城時,他臉上早已看不見如驕陽般的俊朗風采,更不用說是跟在後頭那灰頭土臉的厚藝還有家僕栓子了。
要進宮見自家姊姊是很不實際的做法,但是托個熟人帶信進去,卻是沒有什麼難度的。
于是他沒有任何遲疑的進了城,直接拜訪了某個大戶人家。
兩日後,一個年約一十歲的婦人進了宮,把口信帶給了身為妃子的鳳家之女,接著不到半天,宮里就來了旨意要見鳳元之。
他不是第一次進京,也不是第一次踏進皇宮,小時候他也曾進宮探望過姊姊,因此對皇宮不算陌生。
只是,相對于那悠哉的心態,這次他顯得謹慎許多。
偏殿上頭的皇帝俯看著鳳元之,即使自己不少兒子都算是人中俊才,但是相較于眼前這小子,似乎都顯得不值得一提。
鳳家被魯王假借名義抄家不過就是十二天前的事情,在江南就是搭最快的船,一路上沒受刁難到京城也要十天的路程,但事情絕對不可能如此順利,就不知他是怎麼闖過魯王的封鎖圍捕,在十天內抵達的?
走陸路?即使是最快的路線也得要一個月,所以不可能,他猜他們必然是水陸交替、準確掌握各種通運時機抄近路,才能以這麼快的速度過來。
就憑這份才智,還有他散發出來的氣度,他就對這個年輕人很有興趣,可惜鳳小子已經娶妻了,否則他還有好幾個公主未嫁呢!
「你怎麼會覺得朕會出手幫忙這件事?你要知道,私藏兵器,家里有違禁之物都是重罪,而且魯王那里必然已有罪證確鑿的證據了。」
鳳元之自信的笑著,「就憑草民知道皇上想清理這些藩王很久了,而現在正巧就是一個現成的好借口。」
「放肆!」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皇帝突然冷下了臉,大聲斥喝著。
他絲毫沒有受到驚嚇,而是膽識過人的反問著皇帝,「難不成草民有說錯?」
他用的是疑問句,但話里的口氣卻是肯定的。
皇帝定定的看著他,那屬于上位者的威壓足以讓許多人都喘不過氣來,但是對鳳元之一點用都沒有,他依然閑散自信的站著,眼神毫不畏懼的與之回望。
「好!很好!看來鳳家的確是出了一個可造之才!」半響後,皇帝邊贊賞的笑了笑,收回一身壓人的氣勢,笑意重回眼里,看著他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的確,鳳家的事情的確讓朕可以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撤藩,但是這樣還不夠說動朕出手幫忙。」
「皇上,您會幫的,因為鳳家還有最後一張保命金牌沒有拿出來。」
「喔?」皇帝倒想知道鳳家除了有金山銀山以外,還有什麼條件可以說動他非幫不可。
鳳元之自信的笑著,嘴唇輕吐,「一座鐵礦山。」
皇帝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說謊,許久之後,兩個人相視而笑,「很好,這筆交易成交。」
他沒有一丁點的可惜,幾年前,他不過是閑來沒事買個山頭打算挖看看有沒有溫泉,誰知道卻挖出一座民間不能私自開挖的鐵礦。
反正他留在手上也燙手,如今拿來當作交易也沒有什麼好不舍的,也就是說,能把燙手的東西丟出去,換得救出家人的結果,其實對他而言是最不吃虧的買賣。
鳳元之出了宮門,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看著焦急守在宮門外的厚藝和拴子,他立刻招手,高聲喊著。
「行了,我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