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放好牽手 第7章(1)

嚴立綱緊緊抱著她,自己也緊抿著唇,本來就不擅言詞的他此刻更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栗望國對于這件事倒是比他們兩個冷靜很多,看了眼四周已因他們剛剛激烈的談話而引來一些人好奇張望,他不得不先將人給帶到可以安靜談話的地方。

「先回你的病房吧。」他對女婿說。

于是,栗望國走在前走,而嚴立綱則牽著栗書禾的手,三人默然無語的回到病房。

當病房的房門一關上,三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後,這次,不用栗望國問,栗書禾就先緩緩開了口。

「那天我吃完藥,躺在床上,開始怨恨為什麼立綱這時候不在我身邊陪我?為什麼自己要繼續一個人忍受這些?後來的幾天,我甚至曾想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但我卻沒把握說了之後他會不會回來?

「我不敢跟爸爸說,可想打電話給認識的朋友,才發現自己竟沒有半個人的電話……也是因為那次,我終于明白了自己不能總是活在立綱為我建築的溫室里,我可以愛他,可以包容他,但我必須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她苦笑了下,閉起雙眼,至今還能回憶起那時心中的痛楚及難過。

嚴立綱緊握她的手,痛苦的低吼,「我當然會回來,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怎麼會不趕回來?」

只可惜,天下沒有「早知道」,有些東西失去就是失去了,沒有讓人後悔的余地。

栗望國看著兩個年輕人一個痛苦、一個痛哭,明白今天的對話總算讓他們多少解開一點心結,他無聲的嘆息後,站起身來嚴肅的說︰「好了,都已經夫妻那麼多年了,有什麼話還要藏著,非得將自己逼到受不了時才說?書禾,難道你就那麼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嗎?」

訓斥完女兒,他轉頭看向女婿,「還有,不是我說你,年輕人有拼勁是好事,但該休息的時候也要休息,該下放權力的時候就要放下,不然像今天這樣累到暈倒進醫院,是件好玩的事嗎?就像書禾說的,你只顧事業不顧家庭,連妻子流產竟然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這樣就算你之前為書禾做得再多,她也感受不到。」

訓完兩個晚輩後,栗望國決定給他們一點空間,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就往病房外走,不要他們送,自己一人俐落的離開。

岳父走後,嚴立綱終于敢放膽張手,將還在無聲垂淚的栗書禾整個人摟進懷里。

「對不起……」他不知道現在除了這句話,自己還能說什麼,他無法想像當她失去孩子時的痛苦,尤其是在剛得知擁有同時卻已失去的情況下。

他甚至不敢想,那天晚上她是如何一人在被窩里痛哭失聲,得不到丈夫的安慰,找不到人訴苦。

她現在無聲落下的每滴淚,都像是一顆顆巨石砸在他心上,疼得讓他快要無法呼吸。

好一會後,栗書禾漸漸收起淚水,看他蒼白虛弱的臉孔浮現沉痛哀傷的神情,她赫然想到他還是一個病人,連忙將他扶到床上躺著。

「先躺著吧,我去買晚餐給你。」她擦干眼淚,卻沒辦法掩去紅腫的眼眶和泛紅的鼻頭,只能狼狽的低下頭,希望別人沒發現。

「我們一起去吧。」嚴立綱不打算讓她一個人獨自出去。

栗書禾沒有拒絕,先出去請護士進來把他點滴的針頭給拔掉,然後又將薄外套披在他身上,兩人才手牽著手,無言的默默往外頭走去。

走出醫院,天空黑壓壓的,沒有璀璨的星光,甚至連月亮也被烏雲半遮住。秋天的晚風吹來,更是帶來不少涼意。

兩人都沒有什麼食欲,她只在超商里買了一瓶牛女乃微波,而他也順從的買一瓶牛女乃,再買一份餐點加熱,然後便離開。

一路上,他們都很沉默,似乎仍不知怎麼開口。

栗書禾將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說開後,心中輕松許多,可又有點忐忑。

她其實可以更早說的,但那時當他出差回來後,她在家里又隔了幾天才跟他踫上面,想說,但已不曉得該怎麼開口,也找不到適當的機會,所以這件事,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她一個人的秘密。

接著,又發生那件誤會……一想到那個明亮動人的美人竟是一個男人,她忍不住為自己無理的醋火感到一點羞愧。

種種復雜的情緒糾結,讓她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即使當初兩人會分開是她的提議,但她真的沒想過最後他們該如何收尾。

反正最壞不過就是離婚,或者維持現狀而已。那時她在激動的情緒下,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相較于栗書禾有些茫然的心情,嚴立綱則是滿心愧疚和自責。

他曾說過要給她最好的生活、帶給她幸福,結果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她身邊,甚至連她的改變都感覺不到。

直到兩人吃完各自的晚餐,重新回到病房,氣氛依然尷尬靜默。

看到她喝剩的牛女乃,他突然有些擔憂的開口,「晚上只喝那個夠嗎?我下去再幫你買點營養的東西上來吧?多吃一份水果也好。」即使知道她流產至今已過了好幾個月,他還是忍不住擔心,想要趕緊找點東西讓她補一補。

「不用了,我真的吃不下。」她拉住他的手,搖搖頭,「如果我想吃東西,我會說。真的不用了,好嗎?我先休息一下吧。等會先洗個澡,護士應該要過來了。」說完,她轉身去洗手間,沖洗他們剛剛吃的那些瓶罐、餐具。

才剛把東西洗好放到一邊,她就發覺自己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書禾,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

她背對著他,看不見他俊臉窩在她頸間的神情,但由他帶著微顫的嗓音還有緊繃的身體,她已明白自己今天的擔白,他受到的刺激不比她少。

靠在他懷里,她輕輕嘆息,沉默許久後才緩緩開口,「我們之間需要的不是原諒。我們需要的……或許只是好好談談。」

她反手輕撫他靠在她頸間的臉龐,喃喃低語,「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只是第一眼,我就明白了那個人是你,所以後來爸爸莫名其妙的讓我們訂婚,我心中雖忐忑不安,不想那麼早就步入人生另一個階段,可因為是你,我選擇坦然接受。」

她的話讓他同時回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心里的悸動,他將她抱得更緊,抬頭看著鏡子里兩人相擁的畫面。

「我也記得,第一次見面後,我就知道假如有天我會愛上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必然是你。」他同樣輕聲低喃道,透過鏡子,他們四目相交,像是看到了好幾年前的自己,也像重新感受了最初的心動。

「後來,我們結婚了,你的公司因為剛成立沒多久,很多事都需要你親力親為,所以我想,我要做個賢慧的好妻子,要幫你照顧家里,讓你回家時能看到我幫你留了一盞燈,到家後能喝上一碗熱湯暖胃,早上出門的時候,也有干淨的衣服可以穿出門。還有,不要用無聊的事情吵你,讓你能夠專心去拼搏你的事業,不用為我擔心。」

一想起剛結婚的那段時光,他也不禁露出溫柔的微笑,「那時公司剛成立,我手上沒有什麼錢,幾乎都是爸無息借給我的,就連我們的生活費,我也不能給你多少。住在那棟小屋子里,甚至連台洗衣機都放不下。每天晚上,看到你累得快說不出話來,我就會反復的告訴自己,我一定要更拼命的賺錢,要給你更多,就像我曾對爸保證的那樣,我要給你幸福的生活。」

「我知道你很努力,所以我們很快就換到更大的房子,廚房也變大了。你買了洗衣機,還買了許多我喜歡的東西,只是,那之後你也更忙了,回來家里在的時候更少,我想,這下我不只要做一個是賢惠的老婆,還得是個懂事、不會讓你擔心的老婆。

「因此有一次,就算台風天下暴雨,房子有點小淹水,讓我半夜慌得爬起來擦地板,怕打擾到在出差的你,我還是什麼都不敢說,只能在你回來後笑著告訴你什麼問題都沒有。」

听她說到過去他不知道的事,他忍不住收緊手臂,語氣也越見低沉。「那時公司正需站稱腳步往國外發展,專利需要賣到更多的地方,偏偏人手還不夠,我只能自己從頭開始慢慢帶業務。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省略很多事不說,還以為自己已經替你解決了很多困難。

「我拜托警衛注意你回家的時候是不是有搬重物,請他若看到就幫忙你搬回家;還有家里所有的水電瓦斯費支出全都轉到我帳上,讓你不用擔心除了自己生活費以外的錢……」

她淺淺的笑眯眼,「我還以為那個警衛對我有意思呢,否則怎麼那麼殷勤,原來是你安排的啊!」

兩人在鏡子里對上彼此的視線,瞬間都微笑了。

「搬到現在這棟大房子里後,空間很大,而且什麼東西都有,接著你又請了幫佣來做事,可我卻開始發現自己沒有事情可做。我曾想過要做個賢惠的、不讓你擔心的老婆,但因為家務全都有幫佣包辦,我已經不需動手,不禁多了些空虛失落。

「而且,我不出門工作才能讓你安心,因此忽然間,我不知道自己在那棟房子里能夠做什麼?每天睡醒後除了到處晃,或者像你說的,拿張卡出去逛街,成天根本無所事事。然後剩下的時候,我幾乎都用來等待,等你回來、等你有時間陪我說兩句話。

「等你、等你……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等你,可你越來越忙,我們一天說話的時間可能連兩分鐘都做不到。加上你回來時看來總是那麼疲累,或許還有點不耐煩,我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你好像也是一樣吧,結果,我每天說最多話的對象,大概只剩下林嫂。」

看著她述說回憶時眼中茫然無助的表情,他心又痛了,不明白自己從前為何會那麼愚蠢?

「大概是公司開始步上正軌,令我變得越來越有野心。我承認,我太自以為是了,因為你讓我太放心,放心到我開始忽略你,等到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我卻以為是我們的感情慢慢消失變淡,因為害怕,怕自己給的不夠多、不夠好才會這樣,我更忍不住想追求更多……」只是沒想到,到頭來卻失去了最重要的。

所謂的本末倒置,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想要給她最好的,所以才不斷的努力,只是沒想到她卻在他的冷落下受到傷害,失去了孩子,最後選擇要和他分開。

如今他該慶幸的是,那時她不是直接拿出那張離婚協議書,判他死刑。

「立綱……」她輕嘆一聲,喚著他的名字。其實他也有點無辜,是他們缺乏溝通,夫妻倆認知不同。

他向來平靜的表情出現裂痕,輕輕的吻落在她發間和額際,「對不起……對不起……」

是他不好,明知她想要的只是簡單的幸福,他卻用錯了方式,以致兩人在溝通不良的情況下,他差點錯放她的手。

罷剛感傷的情緒還沒完全消去,听著他聲聲懊悔不已的道歉,她克制不住又紅了眼眶。

這個驕傲的男人,這段時間說了不少抱歉吧?

「真的不用說抱歉。」她在他懷里轉過身,看著他憔悴的臉龐,心疼的在他臉頰上一吻。

他摟著她回吻上她的唇,偈是要彌補這段日子失去的,又像要確定她是真實的在他懷里,原本淺嘗即止的吻,瞬間變得火熱纏綿。

他臉上沒刮干淨的胡碴刺痛了她的臉頰,她卻有點懷念這樣的感覺。在他們曾經許多次一起迎接早晨的那段時間,她總是在睡醒後會感到這樣的踫觸。

她下意識的將手環到他脖子上,同樣熱切的回應著他的吻,兩人的舌唇里都有剛剛喝過的牛女乃味道。

舌尖在彼此的口中交纏,某種消失已久的激情,似乎也在兩人間逐漸點燃。

就在栗書禾喘不過氣,試著想要推開他,並且提醒他現在他們正在醫院里的時候,一個尷尬的咳嗽聲已在他們身旁響起。

一個看來有點年紀的護士,手里拿著藥包站在洗手間門口,表情木然的看著他們。

「病人的藥送來了,記得睡前吃。」

栗書禾和嚴立綱的站姿還維持著剛剛擁吻的模樣,兩人都愣得忘記該推開彼此。

嚴肅的中年護士放下藥包轉身就要離開,在他們以為終于可以從這種尷尬中月兌離時,她突然又轉過身來,伸手扶了下臉上的鏡片。「對了,住院期間不建議進行任何室內運動,包括成人運動。」說完,護士才臉不紅氣不喘的直接走人,留下他們兩個目瞪口呆的目送她離開。

直到病房門再次被關上,栗書禾羞紅了臉,推開嚴立綱,將洗手台上的回收物品拿著就往洗手間外沖。

而嚴立綱是站在原地,用已經有點微涼的熱水開始洗澡,這期間,他蒼白臉上和耳朵都帶著無法掩飾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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