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車潮如龍,栗書禾坐在車子里,看著坐在駕駛座等紅燈的嚴立綱,話到嘴邊不免有點躊躇。
「怎麼了?有話就說。」嚴立綱雖然沒轉頭,卻早發現她今晚一直不對勁,老是瞧著他不說話,不然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看了看他,栗書禾實在不知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每次話到嘴邊就是吐不出來。
見他沒有繼續逼問,她稍稍喘了口氣,但她顯然高興得太早,因為就在她慶幸的時候,車子不知何時已在附近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個停車格里。
嚴立綱將車子熄火,稍微開了窗戶讓空氣流通,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她驚訝的看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停車就停車,「你瘋了?今天我們要去跟爸爸吃飯,若是遲到的話,爸爸會擔心我們的。」
嚴立綱眼底含笑,卻仍一臉正經的說︰「所以有什麼事就快說吧。你也知道的,現在爸可不見得都只听你一個人的話了。」自從她瞞著爸他們兩個暫時分居的事情後,現在爸已不會只听她的一面之詞。
「你……」她對他無賴的表現無可奈何。「要我說可以,不過事情有點長。」
「那就長話短說。」他直接幫她取重點。
「你……好吧。有家才藝中心想聘請我過去開班授課,不算是很正規的補習班,只要有一個課程循環,可以做出幾件作品就好。只不過……如果答應的話,我可能就要偶爾出去參加活動……」說著,她一邊偷覷他的表情,不過令人挫敗的是,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平淡,似乎沒有什麼影響。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掩飾功力太好,她看不出來的緣故。
「就這樣?」听完他重新發動車子,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嗯,就這樣。」她遲疑了下,最後還是點頭。
一路上,嚴立綱都沒有什麼反應,反而讓栗書禾忐忑不安,直到兩人進了屋里,和父親一起吃完晚飯後,那感覺仍沒有消除。
晚飯後,他送她回手工藝品店三樓的住處,兩人依舊默然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要說的,那天全都說了,不然,剛剛也說了,但他們卻誰都沒有提出要結束這段分居的日子。
嚴立綱很想,尤其是每晚睡在雙人床上的時候,他都格外思念她。偏偏近來他忙著將公司的人事重新做調整,好讓自己能夠稍微下放權力,所以,現在的他可說是比以前更忙,因此不敢、也沒立場耙先開口說結束分居。
而栗書禾,她並不確定自己想不想結束分居,現在這樣「情人以上、夫妻未滿」的生活似乎也不錯,她不會再待在大房子里,終日發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況且,這里大多時間好友珍珍都會在,兩人時常談天說地,聊些女人的話題,也讓她覺得生活的重心不會又只在那個忙碌的男人身上。
嚴立綱隨她進了屋里,跟上次只瀏覽過一遍不一樣,他仔細檢查著屋內每一個角落,尤其是窗戶關得牢,門鎖也有加門鏈,她晚上住在這里安全應該不會有問題後,他就爽快告辭。
「你……就這樣走了?」栗書禾驚詫的望著他。
「不然呢?難道我這麼識相離開不好嗎?」他低下頭看著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調侃神情,嘴角也微微勾起,「還是……你希望我留下做些什麼?」
她听出他暗喻的調笑,不禁氣惱的反駁,「我才沒有任何希望。」
「那我走了。」見她嘴硬,他也很干脆的轉頭就走。
現在他已明白她的心結,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也正在改進中,自然不會再因她之前曖昧不明的態度而心慌,因此面對她時也多了幾分從容。
「等等!」她連忙下意識抓住他的手,卻在抬頭看見他臉上露出得意笑容後,又恨恨的甩開。
為什麼這男人給她的感覺像是越來越壞了?
以前他對她像是嬌寵,後來則變得霸道,現在,似乎又多了種深沉難以捉模的感覺。而且自從他出院以後,常以戲弄她為樂。
「剛剛的事情,你還沒給意見。」她實在受不了他有話該說卻老是不說,吊她胃口,索性自己先問了,否則晚上她鐵定失眠。
「你是說有人要找你去開班授課的事?」他笑看著她,她緊張的神情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她還會在乎他的想法,代表在她心里雖然想調整一下自己生活的重心,可目前卻還是不自覺把他放在第一位吧。
「嗯。」她站在他面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雙臂環胸,理性的反問她,「你有想過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嗎?是想听到我的支持,還是想听到我的反對?」
她不懂他的意思,眼神顯得有些困惑,怔怔地看著他。
他輕輕揉弄著她的頭發,低沉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響起,「假如你已經做了決定,相信這是你下決心要做的事,那即使我反對,你也不會妥協。反之,若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听我說了反對後就放棄,那麼,在你心中期待的或許就是我的反對,希望由我出面來阻止你。」
他正視著她的眼,繼續冷靜分析,「你曾說想要做個賢惠的妻子,後來又說,你想要做到不讓我擔心,可現在的你,想過要當我什麼樣的妻子嗎?」
當他什麼樣的妻子?這問題她似乎在一、兩年前開始鑽牛角尖後,就沒有想過了。栗書禾愣了下,直覺的在心里給了自己答案。
餅去這段時間的經歷,她從只會在他背後默默無聲的等待,被人嘲笑拖他後腿又無法反駁,到遇見珍珍,珍珍鼓勵她重建生活目標,建立了信心,一幕幕都像跑馬燈一樣,快速從她腦海中掠過。
她閉了下眼,然後又睜開,露出一抹美麗的笑靨。
「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想答應,而且想盡我的全力去做好這件事。」她認真嚴肅地回答他的問題,接著,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說︰「因為我想要有自信,想成為一個自信的女人……」站在你的身邊。
後面那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可她想,那將是她無論如何都會努力達到的目標。
未來當有女人再覬覦她的男人時,不用依靠任何保證,她期待自己能夠自信、溫柔大方的站在他身邊,摟著他的手,理直氣壯的表示「這是我的男人」,「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我會處理,與你們無關……」
嚴立綱自然不知道短短幾十秒的時間,栗書禾的腦子里已經轉過那麼多念頭,他只是很高興她能有這樣的想法。
老實說,他一開始並不介意她願不願陪他出席社交場合,那時他單純的認為,自己只要保護好她、給她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就好了。
甚至,他想就這樣一直將她守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也不錯,因為男人的獨佔欲作祟,總會想將自己的女人藏的好好的,不讓別人看見她的美好。
不過偶爾當他應酬回家後,見她為了他身上的煙酒味或香水味而皺眉傷心,他也會覺得她或許該有些改變,擴大自己的生活圈。
尤其這次兩人深入談話後,他終于明白,無論他將自己的羽翼伸得多麼寬廣,但對于照顧她來說也總會有不足的地方。
而那些他無法做到的,需要的正是她堅決建立起自己的自信。
如今听到了她的回答,他眼底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努力,我會支持你的決定。」
「嗯。」
這之後,氣氛又陷入了沉悶,但他不再爽快的說要離開,她也沒有提醒他可以離開了。
「在我當了一晚的司機後,不留我喝杯茶嗎?」
「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
夫妻倆有默契的同時開口,說完後,栗書禾有點困窘的垂下頭,嚴立綱則是嘴角勾起,得意的淡淡微笑。
「咖啡也行,我不介意。」說完,他理所當然的重新走到客廳沙發坐下,然後一派悠閑的等她泡咖啡。
栗書禾默默走進廚房,用電磁爐開始燒熱水,有種想敲自己頭的沖動。
嚴立綱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她忙碌地在簡陋的廚房里找即溶咖啡包和杯子,嘴里不知在咕噥些什麼,他一直偷偷緊繃的心情總算稍微放松下來。
一想到今天岳父趁她不注意時抽空和他說的話,他便濃眉蹙起,不太確定到底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她。
有些事情事關重大,他最好別一直隱瞞下去,尤其是在他們感情才剛回溫沒多久的此刻。
想到這件事,他就忍不住頭大,所有的事都擠在一塊,讓他措手不及。
不過,「那件事」畢竟還不確定,他還是先拖延一段時間再說也不遲。
他只希望,事情發展不要變成最糟的狀況,否則,到那時候爸雖身為始作俑者,但或許什麼事都沒有,可他這個隱瞞的幫凶,可能就沒那麼好過了。
而倘若她知道他竟將這件事隱瞞了這麼久,他不敢想像她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