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醫女 第4章(2)

信朝陵被她一直盯著瞧,臉上的淡然也有點掛不住,只嘆了口氣,似乎終于發現了,這十年來她的改變不只外貌,還包括個性,她已經變得精明敏銳,不是可以隨便敷衍的。

「謹蓮,有些事情實在不需要追根究底,信家的家業大,水也深,我趁這個機會月兌離出來也好……」

他熱衷的始終是對無涯醫術的追求,而不是那些虛名和利祿,而且信家的根本就是醫術,假如信家人的醫術不夠高明,那麼這龐大的家業只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話說到這里,夏謹蓮明白他會離家,想必是有不想告人的事情,也不多問,但是另外一個問題他還沒回答。

「那……為什麼到現在你還……」

信朝陵一听她吞吞吐吐的問著,眼底掠過一抹笑意與溫柔,雋朗的臉在燭火下似乎乘載了無限深情。

「謹蓮你難道忘了?那年我說過,如果你真的進宮了,那我就等你,一直等你……」

他逐漸低沉的聲音像個魔咒,在她的耳邊蕩漾著,讓她恍惚中又看到了那個少年一本正經的對女孩承諾。

陵哥哥,可如果我真的被送進宮里,那該怎麼辦呢?

如果你真的進宮了,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出宮,到時候我們就像現在這樣過一輩子。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二,像是不經心的一句諾言,她有時候都以為自己快忘了,快忘了那男孩的神情,以為……他也忘了,可時間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卻一直都沒忘記,他也記著一年又一年。

他眼神溫柔的說著,「別哭,謹蓮。」

夏謹蓮直到他開口,手撫上自己的臉,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何時落下淚來。

她不知已經有多久沒流淚了,但是今天卻因為他流淚了兩次。

「陵哥哥……為什麼要等……太傻了,你可曾想過,假如我沒辦法再出來呢?那你該怎麼辦?」

信朝陵笑得一臉堅定,「沒有假如了,我這不是把你給等出來了嗎?」

「十二年,不是一年,又不是一天,而是十二年啊!」她激動的朝他低吼,不明白他怎麼能把這漫長的時間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他看見了她的激動,卻只是倒了杯茶給她,淡淡的回問了句,「謹蓮,難道你不懂我為什麼要等?」

她向來蕙質蘭心,他想即使不用說得太明白,她應該也能懂,但他不介意親口坦白。「我等,只因為你值得,而且你還記得我那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夏謹蓮沉默不回答,但是那句話卻反復的在她耳邊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我們就像現在這樣過一輩子……

不感動嗎?夏謹蓮無法對自己說慌,但是,現實橫亙在眼前,她不能就這樣坦然的接受他的情意。

「陵哥哥,我已經二十有四了,不再是那豆蔻年華的少女。」她抬起頭,直直的望著他,水眸里盈滿了太多的情緒,有感動、有抱歉、有愧疚,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我的青春早已在宮里磨光了,現在的我不過就是個大齡宮女罷了,不值得你信守這樣的承諾……以後……以後我們還是就這樣吧……你也別太執著了,找個年輕點的好姑娘成婚。」

在她開口說第二句話的時候,信朝陵的鳳眼就慢慢的眯了起來,臉上的淡然也迅速的褪去,換上一臉冷然,只有熟人才明白,這是他已經動怒的表情。

她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只是她還是固執的把自己想要說的話給說完,然後有些倉皇的起身,打算離開。

「說完了你想說的話後,就要這麼離開嗎?」

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他攔住了她的腳步,那聲音里有著無法掩飾的憤怒和失望。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和腦子似乎已經分開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听到自己的聲音慢慢的說著,「陵哥哥,我只是覺得你可以有更好的,不說別的,即使被信家流放,但你還是信家人,一個宮女怎配得上你!」

她話還沒說完,手腕就突然被抓住舉起,她猛然吃了一驚,說不出話來,臉上還有掩不住的驚詫,雙眼里的驚慌直直撞進他深沉的眼神里。

「夏謹蓮,這十二年來你就學會了這個?」他銳利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著她,語氣是她從未听過的咄咄逼人,「學會了說謊、學會了口是心非?還是學會把話說得天花亂墜卻沒有半點意義?夏謹蓮,我等了你十二年,你就是用一句別太執著來打發我嗎?」

她努力的平穩心神,驚慌的心慢慢趨于冷靜,她故作淡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任由他一句句的責問像利刃一樣扎入心口。

她知道,如果是一般的女子,在听到有個男人為一個諾言等了十二年,必定會感動得忙不迭答應以身相許,從此恩愛兩不離才對。

她也想的,只是,她不能。

她不能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年輕的小泵娘,二十有四的年紀,若是成婚早一點的,孩子甚至都已經可以開始議親了。

她可以理直氣壯的接受他的情,但是他可以有更好的,而不是屈就她一個大齡宮女。

他能守著那份諾言她的確很感動,但是就因為她也對他有情,她才更要替他打算,才不希望他因那年少無知而許下的承諾賠上了一生。

他已經空等了她十二年,那已經夠了,他不需要守著她再過一個十二年,或者是更多了……

「陵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怨謹蓮只能心領了……」她實在受之有愧。

她撇過頭去,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無論那眼底出現的是失望傷心還是憤怒,都是她現在無法承受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說出這樣一句又一句的話來,她的心明明像被揪緊了的痛著,還酸酸澀澀的令人難以呼吸。

曾經以為他若不是忘了,就是已經在這十二年里過著幸福的生活,那時候雖然覺得有些傷心,但只要她的陵哥哥能活得好,即使不再見面,她也覺得安慰。

只是她從沒想過,他竟然一直沒有成婚等到了現在……

「不!你不明白!」他狠狠的甩下了她的手,眼中有著嘲諷。

是的,她不明白,不明白他堅持了十二年的心思;不明白在那日復一日的思念當中,一縷情絲早已瘋狂蔓延;不明白他放棄偌大家業和大好前程為的是什麼。

他要的從來不是更好,而是只有一個。

弱水三千,他只求一瓢飲。

兩個人沉默相望,卻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他們心里都明白,這時候再說什麼都是無用,只是徒用更多的話去傷害彼此罷了。

她再次轉身離開,這次,沒有人留她。

她腳步急促,沒有回頭的向前走去,直到她走過了那個小空地,拉開了自己的院門然後關上,她才無法再往前進,腳一軟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臉上靜靜的滾下淚,她咬著自己的手不讓哽咽聲傳出去。

她無心傷人,但終究是辜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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