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女佣 第3章(1)

陽光自東方斜照而下,金黃色的光芒灑在這終年濃霧纏繞、陰氣重重的山拗當中,一棟結合巴洛克與洛可可風格的木制別墅矗立在這兒,歷經千百年風雨戰爭而不摧。

寬大卻簡單的三層樓建築,淺米色木材打造,三角斜型屋頂,外牆上繪有許多線條圖案,像是幾何圖紋,又似格紋藝術。

前面有一大片的庭院美景,花草樹木自生自長,不需要施肥或是剪除雜草,總是規律的生長在屋子以外的範圍。藤蔓植物自在攀爬,卻絕不會竄進窗里,甚至傷害屋子的結構;千年的蓊郁大樹深根土壤,那粗壯的根綿延數尺,就是不會傷到主屋的地基。

這是個奇特的地方,仿佛有什麼力量在運行,跟人類維持一個絕妙的平衡。

因為,這里是黑山。

「卡!賴巧屏!拜托你入戲一點!你演的是被欺負的角色耶!」樊謙拿著擴音器不客氣的大吼,「你要再可憐一點,但不能讓人覺得委屈,你是自願的!」

「對不起……」她趕緊賠不是。

和她演對手戲的張筱妮冷哼一聲,不耐煩的往一旁走去,助理立刻送上陽傘。

「可是導演,這個角色真的會自願嗎?因為後母真的很過分耶!」

「現在都在拍了,你才跟我討論這個?」他沒好氣的瞪著她,「現在能住在這種屋子、過著好生活全靠這個二媽跟官員交好,所以女主角才會真心誠意的認為當出氣筒也無所謂!你有沒有了解女主角的個性啊?!」

「是……」賴巧屏怯生生的連連抱歉。

「再一次!」樊謙不耐煩的拿起擴音器大喊。

劇組人員立刻行動,化妝師上前為賴巧屏補妝,這一幕是拍攝二媽穿著一身雪白要出門,女主角不小心把土掃上她的裙擺,被二媽掌摑還很踹的虐待戲碼。

賴巧屏跟張筱妮素來不和,其實所有工作人員都知道,偏偏張筱妮演二媽,賴巧屏演的是溫柔高貴的魄皇女,戲里被欺壓、虐待的橋段多得很,張筱妮可得意了,但賴巧屏卻滿心不甘願,才會一時無法控制,出言質疑。

收音、鏡頭全部都準備好,樊謙一聲「卡麥拉」,演員立刻換上專業表情,開始演戲。

靜蝶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一次又一次的拍攝,她已經明白什麼叫做「導演」了。他們導一出戲,未來要在電影院中放映,影片是放在大銀幕的,跟電視及電腦里的感覺不一樣。

新生第五天,她自稱來到未來叫新生,這五天她拚命記下所有的東西,一個都不願放過的發掘,只要樊謙首肯,她就什麼都去踫、什麼都去試一次,而且要讓自己很快地就進入狀況。

用字遣詞也要改,不能再用過度的敬語,她這五天來日日看著劇組拍戲,默不作聲的幫大家準備東西,樊謙說他缺一個打雜的,她現在就等于是佩兒,幫他收拾雜物、或幫他人處理瑣碎事物,然後邊听邊學。

他們說話就像民間的語調,扣除掉許多新名詞跟她不懂的東西外,其他是大同小異,不過這里的人說話比較直接。

樊謙暫時不讓她開口,因為她說話的腔調跟一般人不同,就怕引人側目。

他想得很簡單,就是怕大家知道她是偷渡客。

結果他想得太簡單,因為靜蝶不需要開口,她的存在就足夠惹人注意了!泵且不論她是那天「莫名其妙」從二樓出現的陌生女子,演員、劇組名單中沒有她,根本就沒有人認識她,換言之,她根本就是不該出現在拍攝現場的人。

偏偏她留下來了,樊謙不但讓她住在三樓的另一間客房,還為了她推掉張筱妮的生日宴會。

這件事在圈內傳得沸沸揚揚,因為明眼人都知道張筱妮跟樊謙的關系,整個劇組也知道他答應要出席她的生日宴會,她原本計劃挽著他的手風光入場,結果他只淡淡說了一句,「我不去了,你快走吧!」

就為了一個土氣的女人把她趕走,還爽約?!

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每天在樊謙身後跟進跟出,卻從來沒听她吭過半句話,只會微笑頷首、點頭搖頭這些動作,不禁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啞巴,馬敬學非常介意,但人是樊謙留下的,他就沒再吭氣。

最讓女主角們介意的,應該是她特殊的氣質跟白皙粉女敕的肌膚,從那天狼狽又披頭靜發的模樣,實在很難相信她竟會有如此端莊秀麗的氣質,樊謙隔天就差化妝師幫她把頭發梳整,而她一頭長及小腿的黑發烏黑亮麗,讓一堆人咋舌。

從沒燙染過!發型師如此斷言。那一頭好發質閃閃發亮,靜蝶說不能剪,所以樊謙只是要求幫她梳整,扎起來好做事就好。

發型師為她扎了長辮,也帶了幾套被淘汰的戲服給她,對一般人來說方便動作的冬季長洋裝加上長褲,她卻還不太能適應。

且盡避觸目所及,大家穿的都是貼身的衣服,尤其是女演員們,短褲短裙踩著長靴,但靜蝶不管看幾次都還是覺得好尷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開拍,賴巧屏滿是歉意的對著飾演二媽的張筱妮說。

「這白色的旗袍都髒了……你明知道我要出門還說不是故意的?」

張筱妮一巴掌揮過去,響高得發出回音,所有人屏氣凝神,知道她是來真的。

「呀--」賴巧屏疼得喊出聲往地上倒去,差點忍不住滿腔怒火。她是真使勁的打耶!

接著就是又踢又踹,張筱妮必須泬得既很又絕,不忘歇斯底里,甚至拿起地板上的掃把很很亂打一氣,將心里的怨氣都發泄在對方身上。她演得可一點都不含糊,難得有可以揍人的戲,她絕對演得入木三分!

賴巧屏下意識就想擋,竹掃把打在身上可是痛得很,她知道張筱妮一定會來真的,多想奪下掃把狠狠推她一把,但是她得把戲演好,這一幕她必須要恭敬有禮的向二媽賠不是,而且要心甘情願。

然後弟弟會沖出來保護她,她必須展現出絕佳的氣勢跟氣質,讓二媽住手。

樊謙專注的看著入戲的演員,眉頭緊蹙,經過這幾天的拍攝,他不禁開始對自己的選擇產生質疑,選用賴巧屏這樣年紀的新人,是不是太大意了?她才演過兩部電視劇,演技尚不純熟,雖然具有高人氣,可是氣勢似乎不夠。

她演的是一個落魄的皇室後代,在心甘情願任人打罵之下,還要有份誰也不能踩的尊嚴,但是那種骨子里的堅韌與驕傲,她卻無法詮釋。

「卡!」

樊謙突然又喊了一聲,讓正在跟張筱妮對望的賴巧屏嚇了一跳。

在場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嚴陣以待,周遭靜得連根針掉地都听得見,可他卻只是凝視著屋前一對女人,不發一語。

他抿了抿唇,靜蝶突然上前,抽過他椅子邊的保溫壺旋開,斟出冒煙的熱茶。整個前庭只有她一個人在動,大家互望著,雖然不明白這個女人在干嘛,不過膽子倒是很大。

樊謙瞥了她一眼,順手拿起熱氣氤氳的茶,淡然說道︰「先休息一下。」

所有人這才動了起來,張筱妮瞥了他一眼,搞不清楚為什麼突然喊卡又什麼都不說,助理打著傘忙不迭的跑過來,大明星都怕曬黑,一身雪白肌膚才是賣點。

「喂,這幕我們之前排多久了?」張筱妮叫住了賴巧屏,「你演戲能不能認真點啊?」

「我不認真?就你最認真了!」她不平的嚷嚷,「你還真打,痛死了……」

她邊說邊嗚咽著,舉起手臂望著,上頭都是被竹掃把打過的紅痕,嚴重一點還會月兌皮受傷。

「我是入戲。」張筱妮聳了聳肩,才不會為這種事道歉,「樊謙要我們把戲演得真,我以前跟他對戲時,他演家暴男人,掐著我頸子,我差點就沒氣了。」

「不要老是提你跟樊導有多好,我看你生日他也不怎麼在乎嘛!」賴巧屏抓了機會就反將一軍。

這簡直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她心里頭正介意這件事,賴巧屏還敢拿這件事來嘲笑她?!只見張筱妮怒眉一揚,眼看著火線就要爆發,小助理連忙拉著她離開,賴巧屏的經紀人也跳出來緩頰。

「喝水喝水!小屏渴了吧?」

這場戲外戲工作人員當笑話看,這也算是拍戲中的娛樂,馬敬學無奈的望著這一切,這兩個主要女角遲早會在山廠鬧出事情來的,而始作俑者不但渾然不知,還多扯一個女人進來。

靜蝶就站在樊謙身邊,而他則坐在高椅上,大傘之下,小心的啜飲著熱茶。

這熱茶是她泡的,頭一天喝到她泡的茶時,簡直驚為天人,沒想到她居然能泡出一壺好茶來!

「你知道我渴?」他淡淡的問。

靜蝶微笑,輕輕的點頭。他抿唇時,就是想喝水了,她觀察過一天,確定了這個小習慣。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笑。他喜歡她的機靈,雖然是個偷渡客,但學習力實在驚人。五天前她幾乎什麼都不會,五天後稱不上樣樣精,但是教過的東西絕對不會再問第二次。

「樊謙。」張筱妮挨了過來,「剛剛是怎麼回事?我演得不夠好嗎?」

他回首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卻忍不住往靜蝶身上梭巡。近距離仔細瞧,更發現這女人的肌膚吹彈可破,而且嘴角總是瓖著討人厭的淺笑。

「不,你演得很逼真,打人打得挺狠的。」樊謙挑了挑眉,「問題出在實力差距啊!」

實力差距?她不由得挑起了嘴角,明白他在說什麼。「這沒辦法,我好歹長賴巧屏幾歲,也演過不少戲了。」

「你要有心理準備,這場戲我要耗到拍得完美為止,希望你的氣勢能維持到最後。」樊謙冷冷笑著,「我說的是演戲,不是挾怨報復。」

「說什麼話,我是專業的女演員,怎麼會做那種事呢?」張筱妮其實心頭涼了半截。難不成要耗一整天就為了拍這一幕嗎?過去她也有過為了十秒鐘的鏡頭拍了三天的經驗,那實在累煞人了。

而且她是打人的角色,打到一半不就手酸了?要是賴巧屏真的演到讓她抓狂,她很難保證到時候會不會真的一陣狂打。

「嗨,你好。」她沒忘記走過來的目的,「我是張筱妮,你呢?」

靜蝶注意到她是在對自己說話,微微一怔,不安的眼神看向樊謙,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這細微但親昵的動作可是看在眾人眼里。拜托,那根本就像個小女人在征求主人同意似的。

馬敬學簡直瞠目結舌。樊謙什麼時候跟這女人發展出這種關系了?

「她叫靜蝶,安靜的靜、蝴蝶的蝶,我的助手。」樊謙倒也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大家的疑問,「專屬于我的助手,誰也不準命令她做事。」

「噢……你的助手?」張筱妮也很驚訝道︰「我以為你們前幾天才第一次見面耶!」

「是第一次見面的當天晚上雇用她的,怎麼了嗎?」他不悅的瞪向她,不喜歡有人質疑他的決定。

靶覺出樊謙的不快,她維持著專業笑容,心里很明白這種時候別跟他硬杠才是上策。只見她沖著靜蝶微笑,還大方的伸出手來,打算和靜蝶握手。

「您好。」張筱妮堆滿的笑意里塞滿了不悅。簡直難以想象,樊謙找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當助手?

靜垛望著那只手,眼尾下意識的又瞟向樊謙。

「不必跟她熱絡。」他不客氣的握住張筱妮的手往回推,卻是對著靜蝶講話,「你只要專注在我身上就好了。」

咦咦咦!不少人悄悄倒抽一口氣。這是多大的佔有欲啊?樊謙知不知道他的說法跟作為,已經間接承認靜蝶的強大存在感?

而且還當著張筱妮的面,連點面子都不給!

所以這會兒氣得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靜蝶明白樊謙說話不留情面,也只能蹙眉朝著她頷首,聊表歉意。

問題是,誰要她道歉啊,她以為她是誰?代表樊謙嗎?張筱妮咬著牙走回自己的休息位置,完全就是自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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