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珊珊是被琴聲喚醒的。
她蜷縮著身子,在被窩里裹著溫暖,一直到听見小提琴的聲音時,才悠悠睜開雙眼。
她身邊沒有人,觸模枕頭,感覺的到枕邊人很早就起來了。
她在翻了一個身,窗外已是白雪紛飛的時節,她裹著被子半坐起身子看向外頭的銀色世界,至今已然覺得這一切像是夢。
她結婚了,而且還到德國來度蜜月?!
出國這件事她想都不敢想,沒想到繼那場童話婚禮後,齊夜雨連夜帶著她坐上飛機,就連護照也早已備妥,一路抵達他位于德國的城堡里。
這城堡也跟故事里一樣,是一整棟的,有花園和噴泉,還有數不清的佣人……
巴珊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蝦子狀,她好像嫁給皇親國戚喔,他還有自己的城堡耶!
她連一間套房都租不起了,人家竟然有城堡,而且夜雨還跟她說,這是他擁有的產業里,最‘小’的一棟。
唉……這種雲端上的人,根本她是一輩子都構不著的對象,竟然跟她結婚了。
只是這種日子太過虛幻,她一直感到不踏實,因為了解夜雨越多,她更加自慚形穢,覺得自己的出身不好、教育程度不高,眼界和格局都過于狹窄。
像兩天前有朋友到這兒來吃飯,空中交雜的都是法文或德文,她第一次听見夜雨說法文,那優美的語言透過他輕柔的嗓音,真是在好听不過了!
可惜她听不懂,只能笑,後來那位太太用英語跟她打招呼,她只會一、兩句。
唉,她真的可以嗎?像她這種什麼都不會的人,真的能站在夜雨的身邊嗎?
她連想都不敢想。未來會有多大的場面必須去應對,她如果只會說Hello,別人會怎麼看她?又會怎麼看夜雨?
而且,一旦夜雨知道她還說了一個謊,一定會對她失望的。
套上睡袍,巴珊珊輕聲的在地毯上走著。
這棟城堡里沒有暖氣,使用的是貨真價實的火爐,都有專人在看顧,她只會叫佣人的名字,想請他們做事的基本對話也不會講。
「Bonjour!」佣人泰瑞莎是夜雨最親近的人,听說照顧他十幾年了。
「Bonjour!」巴珊珊客氣的回應著。
這里雖然是德國,但是法語人口也為數眾多,像夜雨幾乎都講法文。
泰瑞莎笑指了音樂室的方向,暗指主人在那兒。
城堡非常的大,大到巴珊珊到現在偶爾還是會迷路,才來幾天,很多地方尚未模透。
走出臥房後,她聆听著琴音而去,穿過一道長廊,在走到底,在進入一間會客廳,最里面的門後,才是齊夜雨專屬的音樂室。
門是隨意掩著的,她躡手躡腳的來到門邊,偷偷的張望著,音樂室外立了一個禁入標志,她當然看得懂。
夜雨在拉琴。
他手持弓弦,正在小提琴上漫舞著,時快時慢,那弓像絲綢般柔軟,好像絲毫不需費力就能輕易的操控它,弓在琴弦上躍動、夜雨修長的指頭也優雅的跳換著,音效絕佳的音樂室里,傳來天籟之聲。
巴珊珊下意識的揪住胸口。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夜雨,他是另一個人!
那專注的神情。那陶醉的模樣,還有那股氣勢,一點都不像平常對著她輕聲呢喃,或是永遠帶著從容笑容的齊夜雨。
而她為這個樣貌的齊夜雨,怦然心動!
曾經錯過的愛樂饗宴,此時此刻竟在眼前重現,Damien離她是如此的近,她像在貴賓席上的聆听著,被那樂音所震撼,感動得不住全身顫抖。
她的血液跟著樂章在奔騰,她的情感隨之澎湃。她知道夜雨的迷人所在,但沒有想到演奏時的他,會這麼的奪魂攝魄!
弦音忽的激昂,如箭般向上街出屋頂,在落雪的天空中滑音九十度,再次直直飛奔回來,戛然而止。
杯弦倏地離開了琴,巴珊珊的心跳與血液,卻依然煞不住車的往前奔馳。
練習完畢的齊夜雨,神情依然是凝重的,他的額上全滲出汗水,事實上。連背後也濕透了,他慎重的將小提琴擺到鋪著絨布的桌上去,在端起一杯水,稍事休息。
沒有笑,沒有柔和的眼神,他的眸子是沉穩且深遠的,他的嘴僅輕抿著。
巴珊珊終于得以換口氣,她的心依然往吼口躍動著。
「姍姍?」齊夜雨注意到門邊的身影。
下一秒,巴珊珊既然直覺反應的旋身就跑。
「珊珊?」齊夜雨立刻追了出來。她為什麼要逃?
才拉開門,就在三尺之遙見到背對著他的巴珊珊,她站在會客廳的中央,全身僵硬的握著拳頭,雙肩微聳,顯得非常緊張。
「親愛的,你怎麼跑了?」雖然現下這幅景象,很像是她才一轉身,久緊急煞車一樣。
巴珊珊緊閉起雙眼,是呀!她干嘛跑?她又不是看到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要跟賊一樣的倉皇逃逸?
「對不起……」她轉過身來,臉色還有些蒼白,「我可能是習慣了……」
「習慣?」齊夜雨疑惑極了。「你習慣逃跑嗎?」
「啊?不是的!」巴珊珊忽如驚弓之鳥。她剛剛跟夜雨說了什麼!「我是想說你可能不喜歡被打擾,所以我怕你不高興……」
是嗎?齊夜雨看著新婚妻子。她在冒冷汗,她是真的在害怕。
「我很希望你來看我練習。」他忽然換上笑容,那個巴珊珊所熟悉的笑容。「你剛剛听了覺得如何?有沒有評語?」
「評語?我哪有資格說什麼啊!真要說的話,那就是太棒了!棒到超叼。」一提起音樂,巴珊珊就呈現極度興奮。「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動,我淚水差點就要滑下來了,全身還起雞皮疙瘩耶!」
齊夜雨咯咯笑了起來。很多人贊美過他的琴音,不過就數今天這個最直接,而且沒有太多的形容詞。
他執起巴珊珊的手,前往他的專屬音樂室,這里是現任禁入,他最珍貴的音樂殿堂。
長圓形的空間,牆上釘著木架,放著大量的琴譜,其他空間則是擺放樂器,光是小提琴,就有八把以上,其他還有鋼琴、大提琴、長笛、薩克斯風等,看得出來,齊夜雨似乎不只會兩種樂器。
「你連薩克斯風都會嗎?」她暗暗贊嘆。她老公真的好厲害。
「有一點心得而已。」齊夜雨算是謙虛。「我最拿手的還是小提琴。」
「好厲害喔!你怎麼這麼有才氣呢?」巴珊珊心里其實羨慕的成分居多。「鋼琴也會彈、其他樂器都有涉獵……我好像嫁給了一個不得了的人。」
「我是音樂家,這有什麼不得了的。」他到書架前,翻找著琴譜。「你也會彈琴啊!」
「厚!別鬧了,我這種門外漢怎麼可以跟你相提並論啦!」她吐了吐舌,「簡直是關羽面前耍大刀。」
齊夜雨偷偷瞥了她一眼,她正好奇的看著他的樂器們。那張臉閃閃發光,她也是個熱愛音樂的人。
但是他不喜歡,她的言語里,總是將自己貶低。
「我們來合奏一曲怎麼樣?」他突然把琴譜遞到她的面前,「來一首肖邦的‘幻想即興曲’。」
巴珊珊聞言卻大驚失色,她下意識的向後退卻著。光是看著夜雨拿琴譜就有點緊張了,听見他說想合奏,簡直要嚇死她了。
「我不行拉!我怎麼會合奏那種東西。」她飛快地擺著手,「我只會在育幼院彈那些兒歌給孩子听,我沒……」
「姍姍!」齊夜雨忽的握住她揮舞的手,這讓她止住了聲音,「我有跟你說過,我當初也曾經為你的琴音著迷嗎?」
她?她的琴技可以讓夜雨著迷?
「你的琴音有股魅力,你投注了感情,那反而是很難得的真摯音樂。」清澈、直接且單純,最能打動人心。「連我這位愛樂的小提琴首席,都為這駐足喔!」
「……騙人。」她這麼說著,心里卻很開心。
「我平常很隨和,但音樂方面可是很嚴謹的,你別以為我會因為你是我老婆久對你說好听的話。」他說這話是真心的,姍姍的琴藝的確不凡。「坐下來吧,我們夫妻來合奏一曲。」
他逕自走去取他的小提琴,而巴珊珊則期待的走到鋼琴邊。哇,夜雨這架鋼琴更貴吧?比捐給育幼院那架還奢侈。
她戰戰兢兢的掀開琴蓋,那瞬間,她有種被電到一般的興奮。
肖邦的幻想即興曲她當然彈過,這可是世界名曲,拿來小提琴鋼琴協奏也挺好的。
琴譜擺好,她先試著彈一小段,那完美的音色讓她好激動,能夠用這架鋼琴彈奏,真的讓她欣喜若狂。
嫁給夜雨後,可能的與不可能,全都美夢成真了!
「OK?」齊夜雨將小提琴架上肩頭。
巴珊珊看了右前方的他一眼,他正用讓她迷醉的笑容鼓勵著她,深呼吸一口氣,她將手擱上琴鍵。
「OK。」她點了點頭,雙手微微顫抖著。
然後,她率先敲下第一個音符,成串清脆的鋼琴聲緊接著編織起動人樂章,巴珊珊喜悅于那令人激賞的音色,使出渾身解數彈奏著,那眉飛色舞、那沉醉的笑容,都讓齊夜雨雙眼為之亮。
姍姍長得很美,但總是怯生生的較弱,可是現在的她,在鋼琴簽的靚麗程度讓人快無法直視。她明明穿著睡袍、披頭散發,但卻散發著光芒,被音符所圍繞的她,變得生動美麗。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也沒有注意到小提琴尚未跟上。
其實結婚第二天,他就有點後悔了,他想起哥哥們跟他說的那一切,他的確不知道什麼叫負責任,一天半夜里醒來,看著巴珊珊。這般念頭更強烈了。
他沒有不喜歡姍姍,他很愛她……但是有愛到要一起度過幾十年嗎?
苞著這幾天,他天天都會看到她,看著她燦爛天真的笑容,看著她趴在窗邊看雪,他都不由自主的再問自己,他真的要跟這個女人相處一生嗎?
他有點恐慌了,不過,如果每天兜可以用這種模式開啟,好像比想想的好一點?
齊夜雨挑起一抹笑,琴弓貼上琴弦,準確的追上早已繞道月球上的音符樂章。
這般合奏,讓整棟城堡的人停了下來。
他們莫不面面相覷,這是雙重音樂嗎?有著主人的小提琴聲,還有鋼琴聲?試問有誰听過主人的音樂室里會存在另一個人?
「夫人嗎?」佣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天哪。應該也只有夫人了!這麼說夫人也是音樂家?」
「NONONO,少爺說過,她只是個普通女孩。」泰瑞莎也咋舌。「就算她是鋼琴首席,也踏不進少爺的音樂室啊!」
因為上一次愛樂的鋼琴首席才剛踏進去,就直接被少爺推出大門外,那是個傾盆大雨的夜晚,他連一把傘都沒給對方……咳,愛莉小姐甚至身上只穿著性感內衣。
永遠,在這里只能听見少爺的音樂,不管是那種樂器,從未有重奏的情況發生。
其實主人結婚已經讓他們當茶余飯後的話題好些天了,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認為這件事可以列為世界第八大奇跡,等主人說要回來度蜜月,大家一見到她身後的小白兔,更深深為新夫人感到可憐。
這只小白兔一定在森林里被抓到,又被長的太漂亮的獵人騙回家……她什麼都搞不清楚,少爺的交友關系、花心程度,很快會讓她哭著逃回森林里去的。
不過,听見重奏時,眾人突然改了觀。如果少爺願意讓她進去音樂室,是否代表他認真的把她視為另一半呢?
音樂聲持續在城堡里回蕩,過了幾分鐘,才和諧完美的停止。
「哈!」巴珊珊喜不自勝的看著琴鍵,「好棒哦!好過癮,我的身體超燙,可是指尖全部是冰的呢!」
齊夜雨放下小提琴,帶著憐愛般的笑容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發冰的手。
「你彈得很好嘛!沒事先練習,也沒有出錯。」這真是出人意料。
「我也嚇了一跳,大概太高興了,我舍不得讓這架鋼琴被個笨拙的人彈到,所以要振作一點。」她靦腆的看著自己被搓揉的雙手,「我啊……覺得全身暢快,彈琴真的好棒。」
齊夜雨望著那雙熠熠有光的眸子,突然覺得好想把她揉進懷里,「你喜歡的話,以後隨時可以進來彈。」
「真的嗎?」圓眼吃驚,她又怯生生的了。
「齊太太,你是我老婆,可以再大方一點嗎?」又不是客人……切,以前一夜的女伴比她還大方咧。
「還很不真實嘛……以前我要見你好的拼命打工去買票,現在變成我老公,好奇怪。」
「哦?你看過我的演奏?」齊夜雨這會有點自負起來了。
「噢,別提了!我那時為了買一張五千元的票,拼死拼活的打工,一下課就去兼差,還上大夜班耶!」她至今還忘不了那是的沖勁,「結果好不容易買到了票,卻沒辦法看。」
「為什麼呢?」五千元,他可以想見依育幼院的情況,她這是比奢侈的消費。
「因為我——」巴珊珊突然打住了,看著他,眼神開始飄忽。「我、我有一些事。」
不能講,這個話題不能在繼續,絕對不可以讓夜雨知道她欺騙他!
「什麼事?」細心的齊夜雨不可能沒發現到她欲言又止的態度。
巴珊珊倏地抽回手,她不知道因為緊張,她的手更涼了,「我肚子好餓哦,我要去吃早餐。」
苞著她不敢再看齊夜雨一眼,飛似的逃離了音樂室。
只留下齊夜雨一個人,坐在琴椅上。可愛的姍姍,為什麼看起來很單純,卻又好像有許多秘密似的?她身上有手術過的疤痕,她說是出過車禍,但那不像車禍造成的傷痕。
遇到某些話題她就都會閃爍其詞,這個天真的小妻子,到底在隱瞞什麼呢?
巴珊珊才沖到外面,就听見有人在按門鈴,泰瑞莎上前去查看。她才溜回房里,換上一件休閑服。
陸續傳來交雜的法語,是女人的聲音。
她梳洗過後,外頭還是很熱鬧,接著她听見齊夜雨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他講的一樣是法文,她听不懂,但是她听得出來,今天有好多客人,大概有四、五個,只有一個是男人……
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她不是討厭夜雨的朋友,但他真的是個名人。才一回到家。就有一堆朋友來賀年。
哇!巴珊珊瞪大了眼楮。大廳有四個金發的辣妹耶!怎麼會這麼高?腿又好長喔!穿著長靴卻沒有穿襪子,清一色披著大衣,坐下來時可以看見很白的皮膚。
每一個兜長得很漂亮,而且……圍著齊夜雨坐。
齊夜雨看起來很習慣這種模式,他左右兩邊的美女正挽著他的手,他也不以為意,逕自跟一位混有東方血統的男性友人相談甚歡。
突然間,坐在齊夜雨左邊的美女,竟轉過他的臉龐,就要吻下去了!
巴珊珊嚇得倒抽了一口氣,那氣音太大,所有人都听見了。
齊夜雨瞧見她,忽然有種大夢初醒的神色,終于伸出手撥掉美女的縴長柔夷,再把她們攀在他身上的手給挪開。
所有人都朝她望來,巴珊珊卻只能紅著臉,僵在那不能動。
現場掀起一陣絮語,每個人都在講話,巴珊珊可以確認的是,她應該是話題,因為所有人都皺著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她。
良久,齊夜雨走了過來,將她拉上前,向所有人介紹。
她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她只知道他說完後,那些美女的臉色比她剛剛還難看。
「妻子?你結婚了?」那個混血兒,突然說起怪腔怪調的中文。「Mygod!」
听見熟悉的語言,讓巴珊珊也安點心。
「這個瘦干干的女孩?你怎麼會喜歡這一型的?不,你怎麼會結婚?」混血兒一副快昏倒的樣子,「你竟然放棄這麼多的Party?這麼多的美人?」
她可以看見美女們的臉孔扭曲,然後一一用不屑的眼神打量著她,幾乎要把她射穿了。
唉,她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大嬸跟二嫂都對她說,夜雨的情史可以集結成冊……
接著就是夜雨跟那混血兒 里啪啦的對話,他們使用的是英文,好像刻意不讓那幾個德國正妹听見懂得,她只听得懂幾個單詞,像是結婚、丈夫、家庭這些的。
正妹的敵意明顯,巴珊珊不由得往房間的方向退卻一步,這幾個都是夜雨以前的女朋友嗎?四個人耶。而且為什麼看起來好像兜認識?
這邊的紛擾還沒完,門鈴又響了,泰瑞莎急急忙忙的上前應門,結果巴珊珊只听見奔跑的高跟鞋音,然後沖進來一個性感的紅衣女郎,她對這齊夜雨笑逐顏開,下一秒撲了上去。
「Damien!」她熱情的喊了聲,立刻親吻他的臉頰。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她刷的打開身上的大衣,除了有穿等于沒穿的性感內衣外,便什麼也沒穿了。
長腿跟八爪章魚似的,再次黏在齊夜雨身上,還高舉起美腿勾住他的身體。「喂……喂!」巴珊珊終于忍無可忍,站了出來。
紅衣女郎愕然的看著她,有些狐疑。
「He、Heismyhusband!」她用著基本會話,手指指向齊夜雨。
她開始覺得,這場婚姻後面,可能還有成山成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