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為黑夜蒙上一層水簾,打在黑色賓士上濺出許多白色水花,女人吃力的攙扶著男人踉踉蹌蹌的下了車,往庭園的石砌步道走去,司機拿著傘要追過來。
「不必了,你送連秘書回去吧!」須臾,趙芷涵已經渾身濕透。
她趕緊把唐以書拖進檐下,不讓他淋得過度,另一方面回首催促司機先離開,並交代他早點休息。
手里握著唐以書交給她的磁卡,她遲疑著要不要刷卡,卻發現似乎還得按一道密碼……
咬了咬唇,她決定按下門鈴。
听司機說,以書不是一個人住,家里有個管家會幫他張羅一切,這麼晚了,管家不可能不在吧?
只是手才剛按下去,門就忽然開了,她忙不迭彎身扶起靠著牆的唐以書。
「先生!」老王早就听見外頭的聲響,疑惑的看那被扶著才不致跌倒的男人。
「您好,」她跟管家算是首次見面。「他喝醉了……可以幫我扶他進去嗎?」
她已經很出力了,沒想到要把喝醉的人自地面拉起會如此困難!
老王趕緊自後頭一把架起唐以書。雖說他有些年紀,但粗活做慣了,這點力氣還是有的,加上趙芷涵的幫忙,總算是把爛醉如泥的唐以書拖進家門口,讓他倒臥在玄關上。
「怎麼喝成這樣?」老王嘖嘖稱奇。先生向來很自制的。
「晚上幾乎賣出了剩下的空屋,我們又去續攤慶功。」趙芷涵全身都在滴水。
「別說他了,連秘書也喝得不省人事!」
「哦……難得難得!」老王竟笑了起來,然後看向她。「你是趙小姐吧?」
「咦……是!」她嚇了一跳。為什麼以書的管家會知道她是誰?「他怎麼辦?不能扔在這里,會感冒吧?」
「先生的房間在……三樓,請你稍等一會,我們坐電梯上去吧!」老王從容不迫的回身安排處理。
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趙芷涵完全不敢越雷池一步,乖乖等在原地。
一分鐘後,老王回到玄關,手上拿著兩條浴巾,一條遞給了濕透的她,另一條覆在唐以書身上,然後拉出身後一台拖車。
「這是……」趙芷涵很狐疑,雖然她猜得到這是要做什麼用的。
「麻煩幫我固定好車子,我把先生抬上去。」老王恭敬的說著,她趕緊止住車子。
看著老管家撐著唐以書的腋下,將他往拖車上拉,只要身子上去了就好,再望著他半坐半臥的狼狽模樣,她不由得輕笑出聲。
老王也跟著笑了起來,拉著拖車往樓梯下的電梯走。
「幸好先生當初建這房子時有規劃電梯,大概就是為了這一天吧!」
「呵……」趙芷涵笑著搖頭,邊擦著濕透的發。「他很常這樣嗎?」
「不,這是第一次。」老王忽然正色,比了一個噓。「趙小姐必須保密。」
她點了點頭,忍著笑意望向似在喃喃自語的唐以書。她知道為什麼他今晚會喝得如此過量——
因為她。
電梯上了三樓,老王將唐以書拖了出去,而趙芷涵硬是卡在電梯里把在滴水的部份給擦干,不想讓水珠灑上地毯。
「趙小姐,沒關系的。」老王溫聲說著。
她笑著搖頭。在紐約時,她清過地毯,真的很麻煩,她不願意為管家或佣人帶來任何麻煩。
勉強擦干身子後,她跟著走進敞開的房門,被拖到床邊的唐以書像是有點清醒過來,半睜著眼環顧四周。
「那我去準備點熱茶。」老王忽然直直往門邊走,「剩下的就麻煩你了,趙小姐。」
「麻煩我?」她錯愕的指著自己,再抬首時,管家已經下了樓。
她能做什麼?以書不能這樣濕漉漉的上床,難道要她幫他把衣服換下來嗎?管家以為她是他的女伴嗎?不可能吧……她又未曾在這過夜,怎會把以書扔給她啦!
「咳……咳咳!」唐以書忽然咳嗽兩聲,想起身,卻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摔出拖車之外,拖車也倒了下來。「啊——」
「喂……」望著被拖車壓著還趴在地上的男人,那模樣狼狽得得讓趙芷涵覺得有趣又好笑,但她還是趕緊將他扶起,再四處找尋衣物。「以書,唐以書?你有意識嗎?我得幫你把衣服換掉。」
他努力睜大雙眼。他什麼時候在房間了?吃力的撐著床沿而起,他一下又趴上趙芷涵的身子。
「啊——」超重的!她咬了咬唇,努力的撐住他。「你到底是醒著,還是在夢游啦?」
唐以書深吸了口氣,緊皺著眉望向眼前說話一點都不客氣的女人。照理說,他房里應該只有輕聲細語的嗓音,怎麼會有人用這麼凶的口吻質問他?
「你……」他愣了下,「芷涵?」
「呼,很高興你還認得我。」她雙眼一亮,把他往一旁的浴室帶。「我們淋到雨了,麻煩你進去換一件浴袍或什麼的!」
「你……」唐以書腦子還轉不過來,「為什麼在我房里?」
「因為你很重!」她說了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讓醉酒的人無法理解,然後一把將他往浴室里推。
浴室果然如同想像的寬廣奢華,她先確定在門後有干淨的浴袍,也有浴巾和毛巾,這才轉過身看著坐在浴白邊緣,直撫著額頭外加瞅著她不放的家伙。
「別看了……換衣服。」她也直發抖。雖然在室內,但這可是只有十一度的冬天啦!
望著行動遲緩的唐以書,她嘆口氣。過去黃凱佑醉酒回來根本是常態,所以照顧喝醉的人對她而言,算是習以為常!
但是,幫他換衣服,代表她要……月兌唐以書的衣服耶?
「你坐好!」再看了他一眼,趙芷涵拿著浴袍到他身邊,開始俐落的解著襯衫鈕扣。現在已經不是計較害不害羞這問題的時候了,她都敢當眾吻他了,其他還有什麼好在意的?今夜是豁出去的一晚。
唐以書腦子嗡嗡叫著,但是他正在逼自己清醒——為什麼芷涵會出現在這里?
他的家、他的房間、他的浴室?
她的動作俐落靈巧到不像話,先是月兌去他的襯衫,再用毛巾擦干他的身體,接著幫他套上浴抱,最後流暢的松開他的皮帶——
「等——」他終于能夠出聲,同時握住她的手。「我自己來。」
「咦?」她愣愣的望著他,「你醒了?」
「沒有……」他努力推了她一把,「你出去……」
趙芷涵擰著眉,憂心忡忡的望著他,不過還是尊重他的走到浴室外,不過她只是將門掩起,沒有關上。醉酒的人沒什麼平衡感,也不能確定以書是真醒假醒,以防他跌倒時沒人幫他,她得隨時準備好。
恢復了部份神智後,唐以書力持清醒,插開水龍頭潑了幾把冷水。
今天瑤池剩余的屋子賣掉了八成,芷涵的設計深受許多貴婦名嬡的喜愛,然後他們就到PUB去慶功,他心情太好,一口氣連喝了幾杯酒……不過他會如此欣喜若狂,其實是因為芷涵吻了他。
那像是無言的公開說明,她接受流言、接受他的感情。
他是這樣想的,否則芷涵不可能做出那種舉動吧?
但她不是個能輕易捉模的女人,當時的氣氛僵硬,黃凱佑又在那兒挑釁,說不定……芷涵只是一氣之下故意這麼做的。
為什麼……這個女人能揪著他一顆心,讓他無法恣意妄為?
「你太久了。」門忽然被推開,趙芷涵從門縫偷看許久。「換好了就出來吧,管家拿了熱茶過來,你先喝一點。」
「你……」他想說些什麼,但只是緊皺著眉心,卻說不出話。
「快點!」她走到他身邊攙住他,趕緊往浴室外走去。
管家也真是的,敲聲後把托盤交給她就走了,為什麼不送進來呢?讓她照顧以書是天經地義的嗎?
好不容易坐上床的唐以書注意到趙芷涵身上的禮服根本貼著她的身子,這才意識到狀況不對,緊張的上下打量她。
「你怎麼……濕透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臂彎,是冰冷的。
「你管好你自己就好。」她把熱茶塞進他手里,「拿穩,至少把這杯喝完。」
趙芷涵是半強迫的把杯緣往他嘴邊塞。
唐以書一發現她渾身濕透,又醒了大半,所見外頭的暴雨聲,再回想為什麼他被迫換衣服,才了解到原來外頭下著滂沱大雨。
酒精麻痹了思考能力,他真的遲鈍很多。
「你才需要換衣服……不能這樣回去。」他被推上床時,緊握住她的手。
「我沒那麼客氣!我打算洗好澡再回去。」她笑看著他。無力的以書看起來很好欺負。
為他還蓋上被,趙芷涵其實已經冷得直打哆嗦,管家剛剛也準備了一套女性睡衣送過來,還客氣的告訴她樓下有間客房,她可以選擇使用。
她輕輕撥著又半閉上眼的唐以書的發。今天,她吻了這個男人。
那是一股沖動,她想讓黃凱佑知道,這個人稱把馬王子的男人,其實待她好得沒話說,就算他花名在外、聲名狼藉,她還是愛上了他。
輕輕撫上自己的唇,她的確很沖動,但是並不後悔。
見唐以書似乎規律的呼吸後,她往浴室去換下一身又冰又黏的小禮服,對鏡一照才發現防水化妝品的厲害,被雨澆成落湯雞竟還能維持一定的妝容。
原本打算沖個澡裹件浴袍再叫計程車回家的,但當她發現管家給她的袋子里,除了毛巾和衛浴用品外,居然連卸妝油跟乳液都一應俱全……真是專業管家,準備得這麼齊全,看來真的有不少女人曾在這里過夜啊。
她無奈的嘆口氣。明知道唐以書是這種人,卻還是愛上了他。
當年她愛黃覬佑的率性與溫柔,後來才知道他是霸道與強迫式的溫柔;如今吸引著她的唐以書卻是擺明的霸道及隱形的溫柔,雖然他看起來很愛安排她的行程、要她陪著吃飯、想要她試穿什麼樣的衣服,但到最後做決定時,總會尊重她。
黃凱佑則不然,他是把「無所謂」跟「隨便你」擺在前面,但最後總是軟軟的逼她就範。
曾以為被傷得遍體鱗傷的自己大概走不出黃凱佑造成的陰影,結果沒想到竟然是被個連吻都沒吻過的男人治愈創傷,甚至她還愛上了對方。
吹干頭發後,趙芷涵躡手躡腳的走出浴室,打算收拾東西坐計程車回去。床頭一盞昏黃的燈照著全室,唐以書躺在床上闔眼不動,她再次彎身探視。他應該睡得正好吧?
沒想到,電光石火間,該沉睡的人握住她撐著床的手腕。
「哇!」她被嚇得失聲尖叫。
唐以書根本醒著,張開眼皮直瞅著她。
「你故意嚇人的嗎?」她驚魂未定,不悅的瞪他。
「別欺負不清醒的人。」他漾開帶著醉意的笑意。
「最好是不清醒,我看你醒得差不多了。」她試著要把手給抽起,卻反被一股力量往下拉。「喂——」一個重心不穩,她直接摔上他的身子。
又驚又羞,她慌亂的極欲起身,怎知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往上,直接把她攬進懷里,緊接著天地翻轉,她眨眼間就躺在白色大床上……唐以書的身下。
「唐以書!」她緊張的繃緊身子,曲著手肘抵著他胸膛。「你在干什麼?讓開!」
他反而貼近了她,眼神醉意迷蒙的眼神著她。
「那個吻是什麼意思?」他輕柔的說著。
「那……沒什麼意思。」她漲紅了臉,感激這一室昏暗,應該是看不出來。
「什麼意義都沒有?」他挑了眉,嘴角卻勾起邪魅笑意。「你不是那種女人,前幾天還對流言耿耿于懷,今天卻當眾證實了流言。」
「我不是要證實什麼……」她別過了頭,「我只是一時……」
「一時沖動?」他在笑,嗓音里夾帶著笑意,咯咯的傳開。
「你喝多了,該休息了。」咬著唇,她根本不敢正眼瞧他,只顧著想找縫隙鑽出。
可是唐以書的身子就像銅牆鐵壁,根本不給她任何空隙,甚至勾起她的下巴。
「那個吻對我而言,意義非凡。」他的指尖放肆的在她唇瓣上游移,「我對你可不是一時沖動……」
「你……」趙芷涵心跳頓時加速,她整張臉都在發燙。那眼神勾魂攝魄般的凝視著她,嘴角挑著邪氣的笑容,像是蠱惑著她!
「我喜歡你。」他再次說著或許她已經听膩的話語。「喜歡你的一切。」
唐以書俯下頭,炙熱的眼神落在微顫的嘴唇上,只差那麼一寸,卻沒有如趙芷涵期待的吻上她。
氣氛凝結在雙唇之間,她低垂的眼眸相同熱切的凝視那薄唇,注意到他停止了動作,她揚睫瞥了他一眼,緊接著合上雙眸,仰首吻了上去。
今晚在宴會場合中吻上的唇是有些錯愕的僵直,但現在吻上的,卻是熱情且柔軟的。
輕吻了下,她很快地躺回大床,而對上的漆黑雙眸,此時突然有火光跳躍。
唐以書揚起喜不自勝的笑容,雙眸里盈滿自得的笑意。
「最後一道界線,是你自然朝我走過來的。」他自負的宣布,不等錯愕的她反應過來,就俯身狠狠的攫取那讓他心癢難耐的芳唇。
趙芷涵嚇了一跳,猝不及防下立即被他的熱情攻陷,唐以書的吻技讓她無法招架。
趙芷涵狂熱的回應著他每一次的吻、每一道撫觸,以及耳邊的軟語呢喃,她眷戀這種被愛的感覺,這是強烈的索求,一如唐以書給人的感覺,霸道而不羈。
熱切的愛並不會傷害她,在他狂野的索愛中,其實隱含著若有似無的溫柔。
她暫時不想今夜過後的事,此刻她只想被擁抱著、被愛著,同時,也愛著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