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柏恩並沒有食言,在孟佳梨答應婚事並與他完成結婚登記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將地還給了趙伯伯。
原本死意甚堅的老人,在得知祖產完好無缺的回到趙家手上,兒子又醒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務農謀生,重新燃起斗志,接受孟佳梨的安排到台北T大醫院繼續肺癌的治療。
處理好這些掛心的事之後,孟佳梨隨即向楊子謙遞出了辭呈。
「你說什麼?!」楊子謙錯愕的看著桌上的辭呈。
「對不起。」孟佳梨充滿歉意的道。
「為什麼?難道你在診所不開心?還是遇到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嗎?」他明明看她很樂在其中啊。
面對楊子謙急切探問的目光,孟佳梨愧疚的搖搖頭道︰「子謙,我要結婚了。」其實嚴格來說她已經嫁了,但她不想太刺激他。
結婚?!楊子謙只覺得腦袋彷佛轟的一聲,整個人被震懵了,他想過很多理由,但絕對不包括結婚這一條。
「今天幾號?」他拿起手機看了看,「不是愚人節啊,你可別開這種玩笑。」
沒錯,這丫頭八成是故意捉弄他。
「我是說真的,婚禮就訂在下個星期。」不怪楊子謙不信,連她自己都還沒什麼真實感,或許婚禮後這種感覺就會消失了。
「誰?你要嫁誰?」怎麼可能?他從來沒听說過她跟誰在交往,在她身邊最親近的男人就是他了,即便有追求者,也未曾見過她動心,怎麼會突然就要結婚?
「耿柏恩。」盂佳梨動了動唇瓣,輕輕吐出那盤旋在心頭的名字。
「耿柏恩?!」一張俊美到令人厭惡的男人臉龐霎時閃過腦海,楊子謙不禁失聲大叫,「不可以,你怎麼可以嫁給一個恨你的男人?」上次孟佳梨有簡單向他解釋過耿柏恩的異常行為,所以他多少了解他們兩家的恩怨。
「一定是他逼你的對嗎?難道就因為你父親一時胡涂做錯事,就要你賠上一輩子的幸福?你放心,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他氣憤填膺的拍胸脯保證。
「子謙,謝謝你一直這麼照顧我。」她是真的很慶幸擁有這樣的朋友。
「我們之間還要言謝嗎?」楊子謙只想要趕緊解決她的婚事,刻不容緩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門邊道︰「我現在就去找他講清楚。」
「不必了。」孟佳梨趕緊跟著起身,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一臉平靜,「是我自己願意的。」
他不敢置信的瞠圓了眼,突然激動的握住了她的手道︰「佳梨,別怕,在我面前你不用偽裝,也不用擔心我去找他會吃虧,我自有分寸。」
「我是說真的,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孟佳梨微微一笑,輕聲道。
楊子謙的身子微微一僵,握住她的手驟然滑落,臉上瞬間涌起痛苦不解的神色,「為什麼?」
她沉默了半晌,隨即苦笑道︰「解鈴還需系鈴人,這是我欠他的。」
他只覺得心慌得很,急忙道︰「不對不對,你沒有欠任何人,那跟你無關,當初若不是——」
「別再說了,我心意已決,你知道我脾氣的,祝福我好嗎?」孟佳梨截斷了楊子謙的話,神色真摯。
楊子謙只覺得千言萬語都梗在了喉中,一股血氣直往頭頂冒,直逼著他想將壓在心底已久的愛慕之情全盤托出。
「佳梨……」
「子謙,我真的很幸運,有你這樣一個真心把我當成妹妹一樣疼愛的好朋友,這份情誼,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輩子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個好哥哥。」孟佳梨不讓他有機會說出那晦暗不明的情感,畢竟有些東西一旦戳破,就再也無法維持原來的模樣了。
原本已經竄到唇邊的話,在孟佳梨那句「好哥哥」的話音落下之後,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讓楊子謙只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燒著,失去了言語。
孟佳梨刻意忽略他眸底流露出來的黯然惆悵,淺淺的微笑,將辭呈塞入了他的手中,輕聲道︰「恭喜我吧。」
「如果我不願意呢?」他艱困的吐出聲音來。
她目光瑩瑩的直視著他,低聲道︰「對我來說,你算是我在台灣唯一的親人了,所以如果我的婚姻得不到你的祝福,我會覺得很遺憾。」
遺憾,但卻不會改變什麼……這就是他守候多年得到的結果。楊子謙的心中彷佛打翻了調味罐一般,什麼滋味都有。
費了好大的力氣,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澀聲道︰「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我還是老話一句,有什麼困難盡量找我,我永遠都是你最強力的後盾。」
孟佳梨心窩一暖,一股熱氣沖上了眸底,晶瑩的水眸霎時籠罩上一層霧色,感動的道︰「謝謝。」
「不是說不要謝了嗎?這辭呈我就收下了。」他要的從來就不是謝謝這兩個字,可他知道,他想听的那三個字或許永遠听不到了。
孟佳梨知道再多說只是顯得矯情,含笑點頭,又听著楊子謙不放心的囑咐了她幾句之後,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等孟佳梨離開,楊子謙偽裝的堅強瞬間破碎,忍不住將手中的辭呈揉成了一團,拿下眼鏡,痛苦的閉上了眼楮。
孟佳梨辭職的消息在診所掀起一陣議論,大部分的老人家們都舍不得她離開,但在听到她是為了結婚才離職,又紛紛祝福起她來,但不管怎麼探問新郎的身分,總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直以來他們總以為孟佳梨跟楊子謙是一對,所以也有很多人替楊子謙打抱不平,甚至暗暗猜測他們小兩口是吵架了,孟佳梨一怒之下才會嫁給別人,私下鼓吹楊子謙把人給搶回來。
面對這些流言蜚語,楊子謙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讓這些老人家更篤定自己的猜測無誤。
「你知道鎮上的人都怎麼傳嗎?孟佳梨跟那間診所的院長早就有私情了,這樣你也要娶她?別人會恥笑你帶綠帽子的!」齊詩芸從那天之後就一直處于焦慮狀態,雖然事後耿柏恩有向她簡短解釋娶孟佳梨的原因,但她還是無法接受他娶別的女人。
「會場訂好了嗎?」耿柏恩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坐在沙發上交迭著雙腿,平淡的問。
齊詩芸的臉色變了變,咬咬涂著玫瑰色唇膏的下唇,懊惱的道︰「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犯下錯誤,柏恩,要折磨她還有很多方法,娶她絕對不是上策。」
「詩芸,別忘了你的身分。」耿柏恩眉頭突然微微一緊,聲音低沉了下來。
「我的身分?我到底是你的誰?」想到自己一直渴望的耿夫人位置竟然會被一個閑雜人等霸佔,她就忌妒得快瘋了。
雹柏恩微鎖的眉頭折痕更深,俊美的臉上諱莫如深,但目光卻瞅得齊詩芸頭皮發麻。
她一向不會挑戰耿柏恩的底線,但這次不同,她無法再等待。「我們認識這麼久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收斂起傲氣,目中波光粼粼,彷佛下一刻淚就要如斷線珍珠般落下。
她知道跟耿柏恩硬來絕無好果子吃,放低姿態或許還能博得他一絲憐憫。
丙然,耿柏恩的語氣雖然依舊冷硬,但原本深沉的厲色總算稍稍和緩了些,「詩芸,你知道我無暇談情說愛。」
齊詩芸聞言,即便妝容完備,卻依然無法掩飾瞬間蒼白的臉色,「我知道,所以我願意等,更願意幫你一起完成報仇的心願。」
「別等我。」
雹柏恩淡淡的一句話,宛若一記大槌狠狠擊中她心窩,猛烈且無情。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對那個女人——」齊詩芸的話聲在耿柏恩如刀刃般銳利的視線下隱沒在唇邊。
「我不會愛上任何女人。」耿柏恩斬釘截鐵的道,斷了齊詩芸的猜疑與期望。
「你……你真的這麼無情?」齊詩芸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盤算,原來只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賭注。
「詩芸,如果你無法以朋友的身分留下,我可以理解,你馬上收拾行李離開吧,這邊的事情我自然會找人承接。」耿柏恩並不是無情,而是不得不如此,既然沒辦法給她她想要的,還不如把話說清楚,一次就讓她死心。
「我……我……」齊詩芸這下是真的泫然欲泣了,胸口那把被拒絕的怒火熊熊燃燒著,卻無法對著耿柏恩發作,臉上的神色更加委屈,「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辦妥你交代的事情。」她不會離開的,她堅持了這麼久,絕不會輕易放棄。
雹柏恩面色稍霽,點點頭,「辛苦你了。」他並不是不感念她父親與她曾對他的幫助,但僅只于此,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這句短短的安慰卻讓齊詩芸的淚水忍不住在眸底翻滾,唇瓣卻硬是擠出抹笑道︰「一點也不辛苦,只要你能順利復仇,就是我最好的回報。」屆時,他就沒理由再拒絕她了。
雹柏恩看著她唇邊那抹勉強的笑容,暗嘆了聲,正要開口告訴她不需把他的仇恨攬在自己身上時,門鈴卻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她將淚逼回眼底,不讓耿柏恩有機會再說出任何無情的言詞,快步走去開門。
「詩芸姊!」門才打開,一個嬌俏的女子就蹦跳了進來,一頭撞進了齊詩芸的懷中。
她的身形晃了晃,按捺住心中的不悅,朝依偎著她的女子露出了寵溺的笑容,「小茜,怎麼是你?」
「怎麼不會是我,哥呢?」耿安茜仰頭望向齊詩芸,秀麗的小臉蛋突然皺了皺,「咦,詩芸姊,你哭過啦?」
「沒、沒有啊,快進來,你哥在大廳。」齊詩芸故意欲蓋彌彰的舉起手擦了擦眼角,讓原本沒流出的淚染上眼睫。
「怎麼會沒有?明明就有!扮,一定是你欺負詩芸姊對吧?」耿安茜轉而跑向大廳,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哥哥質問。
「少胡鬧,你怎麼跑來了?」耿柏恩一向冷峻的神色,只有在看到妹妹的時候會軟化柔和。
他還記得父親生病時對他殷殷囑咐,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個唯一的妹妹,所以不管多苦,他總是讓妹妹擁有最好的,送她上私立貴族學校,送她出國念書,也不太拒絕她的要求,長久以來,難免讓她養成有點驕縱的個性,不過只要不是太過分,他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想你了嘛。」耿安茜在他身邊坐下,將頭靠在耿柏恩肩上撒嬌。
苞著走進大廳的齊詩芸看到這一幕,實在羨慕又忌妒,如果他也能用對妹妹的態度這樣對她該有多好。
「油嘴滑舌。」耿柏恩嘴上這麼說,俊美的臉龐卻漾起抹愉悅的光彩,魅力破表。
「嘖嘖嘖,我哥真是帥,難怪這麼多女人被你迷得昏頭轉向,要不是我是你妹,一定也會追著你跑。」耿安茜崇拜的看著耿柏恩,搖著頭道,沒發現一旁站著的齊詩芸臉色變了變。
雹柏恩曲起手指敲了妹妹額頭一下,「越來越會胡言亂語了。」
「我哪有,不然你問詩芸姊是不是也這樣覺得?」耿安茜轉向齊詩芸問道。
齊詩芸沒料到他們會同時望向自己,表情僵了僵,趕緊收回外露的妒羨,擠出抹不自然的笑道︰「你說什麼都對。」耿安茜是耿柏恩最疼愛的妹妹,她自然要討好她。
「還是詩芸姊中肯。」耿安茜上前拉住齊詩芸的手,將她往耿柏恩的方向推了過去。
「啊——」齊詩芸驚呼了聲,順勢依偎近了沙發上的耿柏恩懷中,貪戀的貼緊他寬厚的胸肌。
「哥,我看你們就別再拖拖拉拉了,趕快把婚結一結吧,免得詩芸姊不放心。」耿安茜站在他們面前,打趣的道。
「安茜!」耿柏恩霎時沉下臉色斥喝了聲,不著痕跡的推開了齊詩芸。
「哥?」耿安茜一驚。
通常哥哥這樣喊她就是動怒的前兆,可是她有說錯什麼嗎?誰都看得出詩芸姊對哥哥的情意,這麼多年了,哥哥也只對詩芸姊另眼看待,難道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見耿柏恩鐵青著臉,齊詩芸尷尬的漲紅了臉,連忙站起身,朝耿安茜道︰「安茜,你來得正好,剛好可以趕上你哥的婚禮。」
「呃?詩芸姊,你說誰的婚禮?」不會吧,她沒听錯吧?
雹柏恩睨了齊詩芸一眼,淡淡道︰「下星期哥要結婚,沒空陪你,你先回台北吧。」
「哥要跟誰結婚?是詩芸姊嗎?」雖然看樣子不太像,但除了詩芸姊,她實在很難想象哥哥跟別人結婚。
「不是。」齊詩芸難掩黯然。
「別問這麼多,以後你就知道了。」耿柏恩站起身,朝妹妹道︰「我叫人送你回台北。」
「我不走,哪有哥哥結婚,妹妹什麼都不知道的?詩芸姊你說,哥怎麼會突然要跟別人結婚?那你怎麼辦?這是開玩笑的對嗎?」耿安茜哪可能乖乖听話,拉著齊詩芸追問。
「我……小茜,你還是听你哥的吧。」齊詩芸故意裝出委屈又為難的表情。
「不行,今天你們不說清楚,我就不走,在我心目中,只有詩芸姊這個大嫂。」耿安茜雙手環抱在胸前,噘著唇一坐在沙發上。
齊詩芸欣慰的看著耿安茜,這麼多年來在她身上下的工夫,果然是一點都沒有白費啊。
「什麼時候哥的事情輪得到你多嘴?再這樣胡鬧下去,就給我回美國!」耿柏恩看著妹妹,冷冷的道。
「哥?你……哇!你欺負我……」耿安茜不敢相信哥哥會這樣嚴厲斥責她,嘴巴一扁,放聲大哭。
雹柏恩懊惱的收起肅色,無奈的看著耍賴的妹妹,每次她都用這招將他一軍,讓他心軟投降。
「別哭了,你哥只是不想你擔心。」齊詩芸趕緊上前,安慰哭成淚人兒的耿安茜。
「結婚是喜事,干麼怕我擔心?」耿安茜邊哭邊偷瞄了哥哥一眼,好險,他臉色和緩很多。
「因為他要娶的人是……」齊詩芸也跟著看了耿柏恩一眼,聲音在唇邊遲疑的斷了。
「是誰?」耿安茜暫時忘記哭泣,瞅著她問。
見耿柏恩沒有阻止的意思,齊詩芸才接著開口道︰「是孟佳梨。」
「孟佳梨……」耿安茜困惑的在嘴中咀嚼著這個名字,「我怎麼沒听——等等,姓孟?!」她年幼時寄居在外婆那邊,對父親被好友騙光家產的事情都是听外婆說的,那個人正好姓孟,而且還有一個女兒!
齊詩芸點點頭,證實了耿安茜的猜測。
「哥,你瘋了嗎?那種人也配當我大嫂?我不要!」耿安茜自沙發上跳了起來,堅決反對。
是吧,可不是她一個人覺得他瘋了。齊詩芸在心中暗暗月復誹。
「夠了!詩芸,叫人送小茜回台北,不許她留在這里!」耿柏恩冷冷的撂下命令,轉身走開。
「哥哥!」耿安茜懊惱的猛跺腳,朝著耿柏恩背影大喊,「你怎麼可以娶仇人的女兒?我不會同意的,哥——」
「小茜,別再說了,你哥決定的事情,沒人可以改變。」齊詩芸好聲好氣的勸阻著耿安茜。
「詩芸姊,你就眼睜睜看著哥娶那個女人嗎?要我叫她大嫂,辦、不、到。」耿安茜氣憤的道。
「沒人要你叫她大嫂啊。」齊詩芸微微勾起唇瓣,眸中閃過一絲惡毒,「你哥娶她本來就不是回來疼愛的。」
「什麼意思?」難道哥不是因為喜歡上對方才娶進門?
齊詩芸拉起耿安茜的手,一起在沙發上坐下,緩緩開口道︰「其實你哥娶她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