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再見 第4章(2)

劉牧葳不明白,林秀英為什麼要特地交代不能讓陸知道?她也沒多想,兀自彎身從一旁的盒子里重新拿起釘子,放到木頭上,舉起榔頭對準目標。忽地,一個念頭飛快從她腦中閃過——難道說,林秀英喜歡的人是陸?!

劉牧葳一個閃神,下一秒,手中的榔頭驚天一敲,伴隨而來的是椎心刺骨的疼和她自己的驚呼。

她飛快抽手,皺著眉,緊緊握住明顯又痛又麻的手指頭,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閃神?林秀英喜歡陸很奇怪嗎?他們年紀相仿又處得不錯,那天在便利商店不也清楚看到了,林秀英很挺陸,種種跡象看來,林秀英會喜歡陸不過是剛好而已,沒什麼好奇怪的。

真正奇怪的是——她的心。

劉牧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光是現在在腦中想著林秀英喜歡陸這件事,就讓她覺得胸口悶悶重重的,似是被什麼不知名的重物壓住,心,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被突然挖走,來不及填補。

而更令劉牧葳覺得匪夷所思的是,當她迎上陸那雙被濃烈的焦急所佔滿的深眸,平日里大而化之的自己竟然莫名地紅了眼眶。

她幾時變得這樣脆弱了?劉牧葳被自己的反常嚇了好大一跳。

同樣被嚇了好大一跳的還有陸——「手怎麼會弄成這樣?」

到底是多大的一股勁道,才能把原本白里透紅的秀氣手指弄成這樣?陸不敢想像。

她根本不知道陸是何時過來的,面對他的質問,劉牧葳沒說話,只是可憐兮兮的抿住嘴。

看著她瘀腫的手指,再看向她身旁四散的物品,陸當下了然。

「我以為書架的事情,我們已經說好了要一起弄的。」

淡淡的說完這句話後,直到現在,他沒再說過一句話,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細線,俊秀的臉龐活像是一口氣被瘋狂打了大量的肉毒桿菌,呈現出一種異常緊繃的狀態。篤篤篤……篤篤篤……

陸把手中的左手香葉,一片接著一片地丟進搗缽里,仔細搗碎攪和成泥。

意識到自己惹怒了他,劉牧葳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屈著雙腳,豎著已然紅腫的手指頭,乖乖的冰敷。

自打認識以來,他們之間從沒有出現過像現在這麼窒悶沉郁的情況。

劉牧葳有些招架不住,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隨時要窒息,如果她再不試著說點什麼打破僵局的話一「欸,你干麼呢,踩到大便喔?還是臉上打太多肉毒桿菌?」她故意用開玩笑的打趣口吻對他說。

陸吭都沒吭一聲,眼刀冷冷地射去,看得劉牧葳後頸發毛,連忙收起玩笑口吻,暫時不敢再造次招惹。

陸在生氣。

他知道她很厲害,看著瘦小縴細,以為她身嬌肉貴需要保護,沒想到做起粗活,卻半點不輸給天生在體型力量上佔有絕對優勢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把很多男人比下去。

她想要弄個書架,行,他說了要幫她一起弄,可她卻選擇自己動手,這不僅僅只是漠視他的心意,甚至可以說她根本沒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這種不被需要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更令陸惱怒的是,她還把自己的手弄成這副模樣。

陸繃著臉,沒好氣地抽掉她手里的冰塊,用小湯杓挖了一坨搗得碎爛的左手香,往她充血紅腫的手指頭滿滿地敷上。

「陸你真厲害,看不出來你還會這個,是誰教你的?敷起來涼涼的,感覺手指頭沒那麼痛了。」她擠出笑容,努力討好地說。

他哪里不知道她是在刻意討好,但是他現在不想理她,而且是身體力行。敷好了她受傷的手指,收拾完搗缽和湯杓,陸一秒也不停留,轉身離開。

「陸,你要去哪里?你還沒吃晚餐呢!」

劉牧葳滿腦子里還在想著該怎麼克服左手的不便,搞定兩人的晚餐,不想就听見他凝著低嗓冷冰冰的說——「不用麻煩,我自己回家吃泡面,反正你很厲害,樣樣都會,漠視別人的心意不過是剛好而已,我想你應該也不大需要我幫你什麼,那我也不好意思繼續白吃你的晚餐,以後就不打擾了。」他邁開長腿,大步流星的離開。

像是被什麼擊中似的,劉牧葳的腦袋倏地一陣發暈……

暗暗思忖,他不會以後真的都不來了吧?

雖說,一開始是因為不想陸去賺那些來路不明的錢,她才主動提供打工機會,想說把他帶在身邊,才不會被人慫恿走偏了路。

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發現,其實更多時候,是她在依賴陸,每天晚上為他準備晚餐,已經成為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若是他真的不來了,那麼以後誰來幫忙把她煮的飯菜吃光光?以後每個太陽降下後的寂靜晚上,誰跟她一起坐在燈下,溫馨的吃著晚餐?

忽然之間,覺得有一股又要被人遺棄的恐懼感,迅速地從腳底板竄上,像是要吞噬她似的,令她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懷疑,她身上是不是有個隱形大漏斗,要不怎麼什麼都留不住?

不,不要,她不要這樣……

劉牧葳趕緊追了出去,說什麼都不想讓他就這樣離開。

「陸!陸!」

無法喊停他的腳步,劉牧葳只好追上他,像只滑溜的魚橫過他身側,用自己擋住他。

「陸,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其實一點都不厲害,是因為有你,我才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也是因為你,我才能在這看似熟悉但其實很陌生的來豐鎮適應得這麼好,我沒有漠視你的心意,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她說得都快哭了。

他神情冷峻的睇望住她,薄唇掀動,「你喜歡我嗎?」

劉牧葳不假思索地答,「喜歡啊,我當然喜——」

劉牧葳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雙頰倏然被一雙大掌捧住,陸的俊臉迅速往下壓來,劉牧葳還沒意識過來,她的雙唇已經被牢牢餃住。

唔?!

……這是怎麼回事?

劉牧葳腦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瞠瞪著一雙水眸,木然而呆傻地眨動著,震驚地仿佛親眼目睹恐怖攻擊在她眼前發生那般。

短暫窒息後,她的嘴巴被放開,一記清冽低沉的嗓音響起——「把眼楮閉起來。」

她像個听話的小學生,緊緊地閉起眼楮,內心無比慌張。

耳邊听見一記悶悶的低笑響起,她剛想睜開眼楮看看是怎麼回事,微涼的唇瓣已然再度掠走了她嘴巴的自主權,以著風卷殘雲的態勢,狂放的翻弄吸吮她無助的兩片薄唇。

她覺得太震撼,不能呼吸,天旋地轉雙腳虛浮,幾聲破碎的嬌喘從碾壓的唇瓣之間逸出,不屬于她的濕軟熱舌竟趁勢鑽了進去,在她柔軟的口腔之內翻攪著浪潮,不顧一切的糾纏,熟練而激烈。

身體像是有一股強烈的電流竄過,帶著威力的酥麻感蔓延四肢百骸。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果斷的阻止這場意外,可她卻沒有,從一開始的被動承受,漸漸地,她開始主動回應,怯怯地糾纏那充滿野性的燙舌,眷戀著他多一點的纏綿,渴望他充滿熱度的掠奪。

難分難解……

結束時,他們氣喘吁吁地互相凝望。

劉牧葳頰色紅潤動人,雙眸迷蒙,胸口透著急促呼吸的細顫,顯然還沒能從方才的浪潮中平復下來。

太瘋狂了……真的,他們做的事情,實在是太瘋狂了……

他抬起手,拇指輕輕撫模過她紅腫的唇瓣。

劉牧葳心髒撲通亂跳著,翻起浪濤的心湖,一時半刻平靜不下來,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呢喃。

「陸……」

「我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

說這話時,陸臉上透著俊逸傲然的自信,聲音淡淡的,很平靜,不帶激情,可盡避語氣平靜如斯,卻像一顆威力驚人的原子彈,筆直地扔進了她的心湖,炸得她全然無法反應。

她驚詫的張了張嘴,奈何聲音像是被鎖在喉間,半點發不出。

可她知道,她心動了,對眼前青春飛揚的陸,心動了……

***

他沒有說錯,這就是他想對劉牧葳做的事。

岸諸行動的那一刻,方才覺得這些日子的壓抑,總算了無遺憾。

憶起她那迷惘茫然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陸覺得被漠視的不悅平衡了不少。

只是……她該不會以為那不過是個高中小屁孩的沖動之吻吧?

遍根結柢,是他狡猾了,明知道她誤會他是和她小弟年紀相仿的高中生,他卻沒有澄清,狡猾地享受著她對自己的關愛與呵護,和那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他!

得盡快找個機會和她說清楚才行。

陸關掉水龍頭,隨手抽來浴巾往腰間一圍,走出浴室,就听見擺在床頭的手機鈴聲正響著,他徐徐上前,撈來手機,長指滑開螢幕——「喂,是我,今天剛從紐約結束行程回來,順手給你帶了禮物,明天讓人送去給你。」錢梁裴開門見山地說。

「不能折現嗎?」陸直率地問。

「×!陸!」電話那端的錢梁裴大爆粗口。

陸不怒反笑,低低笑嘆,「欸,我也不容易啊,你看,學期又快到了尾聲,再不久就是寒假了,眼見又是棒球隊寒假集訓,這不就還缺著經費嘛!」

沒好氣地問︰「還少多少?」

「先來個五萬塊好了。」陸也沒在扭捏。

不假思索,「十萬塊,支票明天一並給你送去。」

哇哩咧,要五萬給十萬,這個錢梁裴果然不枉他「錢兩倍」的綽號。

「好咧,多謝錢大立委慷慨解囊。有空到來豐玩,小的我必定鞍前馬後。」

「切,省省吧!我怕你是對我的荷包思前想後。」

「哈哈哈哈……那是一定要的啊!」

「阿,真不考慮來幫我?或者,我來Push你,現在政壇第三勢力正在崛起,政壇需要像你這種形象清新的政治素人。」

「錢子哥,我看我還是留在基層,繼續帶著孩子打棒球吧!」

「我早知道你會這樣說,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再問一次。你跟你外公根本一個脾性,固執。」

「敢問您這是褒還是貶啊?」

「我敢眨嗎?」沒好氣的哼哼,「對了,我這趟去美國,小萬特地來跟我踫了面,說好了,等他回來,一起去看校長和師娘,你別自己先偷跑去撒嬌。」

「知道了,也多謝你的禮物和支票。」

幣了電話,陸坐在床沿,沉吟想著,好快,又一年了。

隨手拿起立在床頭的木質相框——醫院的草坪上,頭發花白的老先生坐著輪椅,盡避身體虛弱,但目光仍是精神而堅毅的,笑意淡淡地掛在他歷經歲月的臉龐上,他的老伴雙手搭著他的肩,身旁十多名年輕人熱情的將夫妻倆團團包圍,親熱的宛若一家人。

這些年輕人全都是來自偏鄉的小孩,他們都曾因為生長在破碎的家庭而長期被忽略、甚至失學,是外公一個一個把他們拉回身邊,用愛去軟化他們身上的刺,用真心去守護他們成長,正是因為這份跨越血緣的愛,讓他們即使來自不同家庭,卻親密的猶如一家人。

對陸來說,這些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姊妹,是外公外婆留給他最好的禮物,這些年代替著兩老陪伴他,哪怕距離遙遠,卻是心近的另類家人。

也因為從小目睹外公無私的大愛,陸才會在結束美國的研宄所學業後,毅然選擇回到台灣,來到師資缺乏的偏鄉當老師。

他或許沒辦法做的像外公一樣好,但他會一直努力下去。

不知道今年去看外公外婆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多帶上一個人?

頭微微偏向窗口,下意識的朝平和路123號看去……

須臾,他起身來到窗前,望著一條小防火巷之隔,黑漆漆一片的小食堂。

「外婆,你不是說,你第一次跟外公接吻的時候,興奮到整晚睡不著覺嗎?」

怎麼,某人卻似乎睡得很好,反而是他睡不著了?

就在陸默然苦笑的時候,隔著一條小防火巷的123號建築里,劉牧葳再度翻了個身,嘆息又一次從她嘴里逸出……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劉牧葳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墨黑,伸手不見五指,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半點睡意也無,每每想起她和陸接吻,都還是渾身發熱的厲害,四肢無力的癱軟著,兩只眼楮只能怔怔然望著相嵌在天花板上的燈座,腦波訊號持續發生故障,根本無法正常思考,卻也無法睡去。

耳朵清晰地听著時間滴滴答答的走著,從兩點、三點……一路走到五點、六點……只見七點在望,八點抑不遠矣,陽光肆無忌憚地從窗外撲向她,宛若一頭甩也甩不掉的惡獸。

「啊……」劉牧葳忍無可忍,頂著發昏發脹的腦袋倏然坐起身,雙手發狠抓亂自己的頭發,並在心里第\次質問起自己——劉牧葳呀劉牧葳,你是腦袋有洞、進水、還是被門夾到?!

陸還只是個高中生,就跟自家的小弟一般青春年少像根女敕苗,身為一個二十九歲出過社會、見過世面的成熟大人,你怎麼可以放任涉世未深的他用這麼放肆的方式親吻你?

也不知道陸滿十八歲了沒?若是未滿……劉牧葳絕望地閉了閉眼楮,完蛋了她,會不會待會店門一開,警察就會馬上沖進來,指控她違反兒少法,立即將她逮捕歸案?

越想越無法冷靜,劉牧葳真恨不得用棉被悶死自己算了。

是說,陸一個高中生怎麼會有如此成熟的吻技?他會不會太超齡了點?

下一秒,想到自己幾次回應他、對他感到心動,排山倒海的罪惡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可是,比起听見林秀英喜歡他的心悶,她發現,她還寧可承擔這樣的罪惡感。

啊!林秀英!懊死,她差點忘了她和林秀英的今日約定!劉牧葳這下子再怎麼不想起床,也不能不起來準備。

只是,她該以怎麼樣的心態去面對林秀英這個滿腔熱情,一片真心看待愛情的高中女孩呢?

想到自己一方面和林秀英愛慕的陸接吻,一方面又要若無其事的指導林秀英做菜,幫忙她去討好林秀英愛慕的陸……

劉牧葳呀劉牧葳,你會下地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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