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沒有拿喜餅?」她看見他兩手空空,突然說。
腦中有一個念頭很強烈,哪怕只是一秒鐘,她都想留住他離去的步伐,她知道這樣很傻氣,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稍後要趕去機場,不方便拎喜餅登機,再說,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一大盒。」
「你又要出國?去哪?」知道自己問得太急,她吐吐舌頭,稍做收斂。
「美國。」
「什麼時候回來?」也許等他回來,可以找個時間出來吃頓飯什麼的。
向之謙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片刻,嗓音輕揚,「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相較于他的波瀾不驚,余安朵被震得呆若木雞,腦袋一片空白,小嘴微張,卻再吐不出任何的只字片語。
他說得是真的嗎?
他真的不回來了?!
意識到今天之後就是永遠的失去,余安朵的心像是被扔進幽深無底的深井里,再不見天日。
終究,還是太晚了,對不對?
終究,他還是被傷得太重了,重到再不願踏上這塊傷心地了,對不對?
「我該走了,再見。」
「再、再見……」
她想要微笑,嘴角卻僵硬得無法動彈,最後只能勉強吐出再見兩個字,默默的看著他走出那扇旋轉門,永遠從她的生命里消失。
她腦中不由得閃過一個問題,如果當初她能勇敢一點,會不會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余安朵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如果當初她敢提起勇氣大膽告白,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留有滿腔遺憾。
但已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她愣在原處一動也不動,整個人像是變成了冰柱。
笨蛋笨蛋笨蛋……余安朵,你真是全世界、全地球、全宇宙最最最笨的大笨蛋!
「噢……」余安朵痛苦的發出一記哼吟。
我的媽呀,這顆腦袋是怎麼了?像是剛經歷過三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時差大亂,以至于又脹又昏又疼,隨時都要爆炸似的。
問題是她最近的一次飛行是在昨天早上,距離不過是從東京到台北,飛行時數充其量是三十個小時的十分之,,兩地時差也僅是區區一個小時,稍不注意根本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自然也無適應與否的問題。
包別說她,下飛機,還神采奕奕的去參加了涂奐真的婚禮!
那她是怎麼了?撇除時差因素,奉行滴酒未沾、早睡早起、身體健康的她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什麼她的腦袋會又熱又脹,難受得厲害,薄薄的兩片眼皮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余安朵兩道秀氣的眉緊緊蹙起,糾結的活像是掛著兩條毛毛蟲。
「安朵,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很疼?安朵?安朵?」
她听見有人在喚她。她認得這聲音,口氣聰來緊強兮兮,還隱約有哭腔。
「哇靠,涂奐真,你真的是神力女超人,光憑一顆球就把你的好姊妹給端了,完全撂倒,經此一役,以後看到你,我一定有多遠閃多遠,免得你拿球拍狙擊我。」
這樣戲譫的口吻很久沒听到了,余安朵感覺有點熟悉,一時卻說不出名字來。
就在她努力搜索枯腸之際,不同于前者的男性嗓音緊接著響起,低沉而微啞,偏屬冷調的聲線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權威感,「阿衍,別鬧涂奐真了,你若閑著發慌,就再去跟護士阿姨要些冰塊來,余安朵的額頭需要持續冰敷。」
作為目擊證人之一,其實某人也差點笑出來,因為被網球K昏的畫面光想就很卡通,但他若真跟著笑了,只怕有人就要哭了。
「我去我去,向之謙你幫我好好看著安朵,我馬上就回來。」涂矣真轉身咚牌咚的跑開。
向之謙?!
她沒听錯吧,涂奐真剛剛喊的人是向之謙?這怎麼可能!
余安朵感覺到自己渾身血液在听見那個名字的瞬間,突然失速奔流竄動著,激烈的快要沖破血管。
她想要立刻睜開眼楮,親眼看看向之謙是不是真的在此,偏偏她的身體愣是不受控制,光是掀動眼皮這麼稀松平常的小事,她卻花了比平常多千倍的氣力和時間。
「阿謙,你說,要是咱們班聯會的首席阿信秘書這麼快就掛點退場,以後我找誰蹂躪去?那些會務交接的事情還等著她幫我發落呢!」
清冷的黑眸瞟向皇甫衍,「你除了把余安朵當奴隸,現在還當她是玩具就對了?」
「嘿,她怎麼可能是玩具,我可沒看過可以一秒鐘從人變河豚的玩具。哈哈。」
機車的笑聲勾起了回憶,余安朵想起來了,跟向之謙說話的家伙正是皇甫衍無誤,這家伙嘴巴之賤,普天之下只怕找不到第二個。
可不對啊,好端端的,這兩個人怎麼會跟涂奐真一塊兒出現在她家?不行不行,她得趕快搞清楚,這到底是她在作夢還是真實發生。
當余安朵迷迷糊糊、勉勉強強的睜開眼楮,涂奐真剛好拿著冰塊回來,看到她眼楮骨碌碌的轉動著,當場驚喜得都快哭了。
意外發生的時候,涂奐真和余安朵正一起在室內網球場打球,但她怎麼也沒料到,明明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一記正手揮拍,球先是凌厲落地,接著反彈,最後竟夾帶著爆發力,直直的往余安朵的腦門直擊而去——
余安朵當場昏倒。
涂奐真嚇傻了,多虧路過的向之謙和皇甫衍施予援手,這才順利把人送到保健室來。
原本還一直很擔心余安朵會不會醒不來,現在看到她睜開眼楮,涂奐真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一把推開跟前的兩具雄性障礙物,直撲到余安朵身旁懺悔道︰「安朵,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把球打到你頭上的,是真的不小心。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疼不疼?頭暈不暈?會不會想吐?」
余安朵滿臉莫名的看著涂奐真,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說,更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你怎麼來了?」
涂奐真昨天剛結婚,晚上的婚宴一結束,小倆口就拎著行李直奔機場,準備搭深夜的紅眼班機前往法國度蜜月,照理說,她此刻是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更別說還像這樣帶著哭腔說話。
莫不是發生什麼意外了吧?
然而在看見好友身上的穿著後,她眼角倏地抽了抽,啼笑皆非地問︰「你吃錯藥啦,穿著高中運動制服來我家做什麼,開懷舊派對嗎?」
听見余安朵的話,涂奐真愣住了,嘴邊的笑意凝結,「安朵,你在說什麼?你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她一臉不知所措。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余安朵朝聲音的方向看去,腦袋像是被瞬間麻痹,不,是五髒六腑、四肢百骸的細胞全都一起僵硬,不只無法思考,更無法做出反應。
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向之謙怎麼可能出現在台灣?
她克制不住激動的猛然正坐起身,因為動作太快,強烈的暈眩襲來,身子晃了晃,向之謙見狀,趕緊伸出臂彎,即時扶住余安朵。
「緩著點,不要那麼急。」他平靜指示。
余安朵不敢亂動,小手緊緊抓住向之謙,直到暈眩感退去,她看了看四周,這場景很熟悉,很像……聖亞高中的保健室?!
余安朵目瞪口呆,不解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里,更令她驚詫的是,不該出現的人竟然都出現了。
她兩只眼楮不可置信的直直盯著近在咫尺的向之謙,「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回美國了?」
向之謙沒有說話,倒是兩道濃眉立刻蹙起。
「不會真的是腦子出問題了吧?」皇甫衍收起不正經,皺眉說。
「完蛋了,我完蛋了啦,我真的把安朵的腦袋打壞了……嗚嗚……」
涂奐真淚眼汪汪,余安朵也好不到哪里去,無數個問號堆疊成山,等著她去找尋答案。
她感覺自己手心微微冒汗,強烈懷疑這整件事真的只是她被球K傻了這麼簡單嗎?
她打起精神,趕緊讓意圖罷工的腦袋速速上崗,將時序逐一往回推,並火速在腦子里過濾一遍。
昨日婚宴後,她行尸走肉的誤闖了一間藏身在小巷弄里的飾品專賣店,買了一個捕夢網。
當余安朵的記憶點來到這兒,耳邊立即響起昨日老板說過的話——
捕夢網可以為人帶來平安,使人睡個好覺,最神奇的是,它還能讓人回到過去,在那里待上一個月。
可能嗎?又不是在演電視劇!
正當余安朵對此荒謬傳說嗤之以鼻之際,突地,一陣風吹來,她渾身發寒,狠狠的打了個冷顫,緊接著保健室里用來分隔每張病床以確保隱私的簾子被大大掀飛開來。
余安朵兩眼同時清楚看到簾外白色牆面上的電子時鐘顯示為五月十九日。
見狀,余安朵松了好大一口氣。
沒錯沒錯,奐真的婚禮是五月十八日,那今天自然就是五月十九日無誤。
她拍拍胸口,收回目光,眼角余光不意往電子時鐘又瞄了一眼——
二零零六年?!
她兩眼發直,目瞪口呆。許久才顫聲問︰「今年是幾年?!」
「民國……」皇甫衍直覺要答。
余安朵強硬打斷,「西元幾年?」
「二零零六年。」向之謙揚聲道。
二零零六年?!如果真是二零零六年,這麼說……
余安朵抬頭看看涂奐真,又看看皇甫衍,最後兩眼定在向之謙身上。
她、她回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