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眼見能找的醫生都找了,能拜求的種佛上帝也都拜求了,他的狀況卻始終不見好轉,因此某一天--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爺爺一臉嚴肅的說。
「那你說該怎麼辦?」于女乃女乃已經六神無主。
「沖喜。給睿修娶個老婆,把他身上的災厄統統沖掉。」
「這樣行得通嗎?」
「管他行得通行不通,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反正都已經無計可施了,就當是跟老天賭一把吧。」
「可是,現在要到哪里找合適的女孩子來嫁給睿修?」
「……」這個難題,讓于爺爺陷入了沉默。
「于女乃女乃,我願意嫁給睿修。」關品妍在一旁听了一陣,不假思索的說。
「……妍丫頭?!」于爺爺看來有些驚訝,一時說不出話來。
「于爺爺,只要是任何可能讓睿修醒過來的方法,我都不想放棄。」
她就不信于睿修當真這麼沒良心,敢撇下大家自己離開;她更不信老天這麼狠心,只會讓衰運降臨在他身上,所以,她決定當他的新娘,親自跟老天搏輸贏。
于家二老打以前就喜歡關品妍,對于她的自告奮勇莫不感激涕零,倒是關母心里很掙扎。于家是對關家有厚恩沒錯,可是要拿自己女兒一生幸福來賭,她不確定了……
「妹妹,你確定?萬一睿修那孩子……」關母說不下去了。
「媽,沒有什麼萬一,他一定會醒來,也一定要醒來。要是敢扔下我,他就完蛋了。再說,你不是老說我沒什麼才華,這輩子就是狗屎運強,既然那麼強,看在于家對我們這麼好的分上,我就撥點跟他分享婆。」她故作俏皮的說。
「媽是擔心委屈你了。」好歹是女兒一輩子的幸福,關母很猶豫。
「大不了等于睿修醒來,再叫他給我做牛做馬,而且有爸保佑我,你怕什麼?」
「是是是,就你膽子大,媽是--」
「媽是天生惡人無膽我知道。」她努力要嘴皮子逗著媽媽。
「你這丫頭!一天到晚說自已的媽媽是惡人,有女兒這樣的嗎?」
「我呀。」拋縛皮笑臉的指著自己,「好啦好啦,不要生氣,我們明天就去挑件無敵漂亮的婚妙。結婚那天,我要把我青春的大露特露,于睿修要是不爬起來看……嘖嘖嘖,我只能說那是他自已的損失。」她可驕傲的哩。
「你喔,一堆歪理還這麼不害燥,我說不過你。」
知道媽媽沒轍了,關品妍笑咪咪的抱著媽媽。
只是,她當真一點都不擔心嗎?
表咧!她擔心死了!她擔心自已的福氣不夠,沒辦法把于睿修從衰神手里搶回來,毀了大家唯一的希望不說,自己還得鼻子模一模,去幸福的角落坐冷板凳當寡婦,然後下半輩子想他想到心碎。
真的會心碎。她和他從小就攪和在一起,雖然他不是個太濟事的家伙,但也正是因為他的不濟事,才讓她的人生如此精采絕倫。她不敢想象未來的人生若是少了他,那會是怎樣教人發瘋的枯燥與孤獨。
再說,失去了那麼重要的他,她怎能不心碎?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把自己嫁了,狠狠的跟上天賭這一把。說不出口的愛,她就用行動來證明……
回過神,此刻穿著白紗的關品妍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看著手上的戒指怔征發傻。
病房里,吸泣聲此起彼落響起,哭得她心煩意亂。雖然于睿修處于重度昏迷,但不代表他就一無所知,像這種不健康的氣氛,別說她覺得不舒服,要是他肯定也會皺眉。
不行,這是她的大喜之日,再這麼讓大家哭下去,今天晚間新聞的頭條肯定是--太愛哭,家屬水淹號病房!
必品妍深吸了口氣,決定幫大家振作精神。
「張牧師,你是不是還少說了什麼?」
「我?沒有啊,我替人證婚幾十年了,怎麼會有遺漏。」張牧師說。
「明明就有,你忘了說--現在新娘可以親吻新郎了。」
「唉唉唉,關品妍,你有點新娘的矜持好不好?」關二哥尷尬提醒。
「矜持?那是什麼東西?」她無辜反問。
「哈哈,不愧是妍丫頭,爺爺喜歡,贊!」于爺爺向張牧師使了個眼色。
張牧師恍然大悟,他挺起身子,用莊嚴卻不失溫馨的口吻道︰「現在,新娘可以親吻新郎了。」
「記得待會親完要鼓掌喔。」關品妍吩咐眾人。掌聲才是真正的祝福,哭泣只會把幸福趕走。
她朝病來上的于睿修伸出手,輕輕垃踫觸他那張了無生氣的臉龐。
須臾,她緩緩彎,將自己圓潤飽滿的唇辮貼上他的冰涼,她親吻著他,溫柔地將自己的心意絡上他的唇辮。
「老公,你睡得夠久了,快起來看看你美艷動人的新婚妻子吧。听到沒有?」
離開他冰涼的嘴唇時,一股憂傷突然涌上來,將她的眼服逼出了兩圈紅。她強忍著鼻間酸楚,無聲的在心里祈求--
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拜托你了,于睿修,你看看我!
這些日子一直強撐著倍緒不敢松懈的關品妍,此時再也忍不住,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但她深呼吸,反履的深呼吸,結婚應該是很甜蜜的,她不要咸咸的眼淚弄壞這個日子獨有的甜味。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求靈驗了,這兩個月來負貴禎側于睿修生命微象的儀器突然出現異狀,像是有只頑皮的小鹿在他沉睡的身軀里沖撞著,釜幕上的心跳指數比平常快了許多。
必品妍不可置信地握住他的手,「睿修,你感覺到了對不對?你听見我在跟你說話了對不對?睿修?」
「怎麼了?睿修怎麼了?」大伙兒蜂擁而上,從呀面八方將病來包圍。
「我不知道,我剛剛跟他說完話,他的心跳就變快了。我覺得他好像可以听見我的聲音,他想響應我。」
似是為了證明關品妍所言不假,一記細微的申吟忽然從沉睡的男人口里隱隱發出,聲音不大,但已足夠讓圍在病床邊的每個人都听見了。
「睿修!睿修……」眾人呼喊的聲音里,摻著希望的喜悅。
「他在動!于睿修的手在動,我看見了!」關家老三大叫。
「快,老三,快去叫醫生過來。」
「喔。」關家老三連忙奪門而出。
當醫護人員還在走廊上朝病房奔跑的時候,奇跡已然降臨了888號病房。整整兩個月都不曾醒來一回的于睿修,竟然睜開了眼楮,帶著從酣夢中蘇醒的傻氣表情,對著眾人眨動了那雙狹長的俊眸……
若不是走過這一連,任誰都不會理解,原來這麼一個尋常的動作,竟會帶給身旁的人如此大的喜悅。
「睿修!我的寶貝孫子,你終于醒過來了,謝天謝地。」于女乃女乃熱淚盈眶。
丙不其然,大家又哭了,但不同于方才的傷心,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照這種哭法,足夠台灣整年度的用水量了。關品妍心想。
「妍丫頭,謝謝你,爺爺真的是謝謝你。」要不是關家二哥拉著,于老爺子差點就要向她下跪了。
必品妍懂兩老的開心,她又何嘗不是呢?她不住的搖頭,說不出話,只是笑著,不可遏抑的開心笑著。
萬歲!她不用當寡婦了,下半輩子也不用心碎了!
「抱歉,先讓我檢查一下于先生的身體狀況。」醫生來了,要求大家讓出位置。
于睿修好像還沒完全清醒,神情有點迷落,兩眼的焦距也不甚穩定。
「水……水……」他干澀的嗓子發出聲音,啞得像是被砂礫磨過。
一旁護士熟練的沽取開水潤濕他的唇,他就像是沙模的旅人,渴極地擷取著有限的水分,看得關品妍心都疼了起來。
活該你渴!動不動就一個人跑得不見蹤影,每次回來不是這里傷就是那里痛,那根本不是了不起的勛章,而是教人看了就難受的印記。
她偷偷在心里數落著這個貪玩的男人。
于睿修體力還有些不濟,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要睡去了,可下一秒,沉重的眼皮又會撐開來,困倦和清醒不斷地拉扯著他。
醫生在例行檢查的時候,他不安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困惑地喃喃自語,「這、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怎麼會……」
「醫院,台灣的醫院。你在斯里蘭卡旅行時受了傷,被醫療專機選回台灣的醫院了。」怕他誤以為自己還在斯里蘭卡,靠他最近的關品妍細聲說。
他循聲抬頭,看見了她,黑眸先是眨了眨,然後便定住了,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那個說話的女生很漂亮,精致的臉孔有著出塵的絕美風情,綴著水汪汪的明亮黑眸、又翹又挺的鼻子、形色皆完美的嘴巴,說美若天仙一點都不為過。
她穿著一襲直領的旗袍式白色禮服,很隆重,像是剛從某個重要場合趕來。衣料看似將她渾身上下都包裹得密不透風,卻一點也沒掩蓋那身動人的婀娜曲線。
驚艷、好奇、納悶、陌生……一時之間,好幾種侍緒不約而同的匯聚到他看向她的眼神里。
必品妍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下一秒才突然意識到,他眼里的迷惑該不會是因為她這身白紗吧?
嘿嘿,總算讓你看呆了。她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
也難怪他會這樣,認識多年,別說是穿著白紗,她平常連裙裝的散女打扮都很少見,記憶中的野猴子一夕蛻變,怪不得他會用這麼古怪的眼神瞅著她。
「干麼這樣看著我?有那麼丑嗎?」她沒好氣的問,神態卻掩不住嬌羞。
他皺起眉,緊緊的皺眉,忽地大掌猛然履住額頭,整個人看來痛苦難當。
「睿修,你怎麼了?」她錯愕的問。
「于先生,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醫生謹慎詢問。
「頭好痛……我、我想不起來……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