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賊戲爺 尾聲

「師父,你到底行不行啊?為何飛軒至今還未清醒?」

真是句不懂敬老尊賢、尊師重道的話。若在他被自己整了這久的份上,他可以勉強不和他計較。

「為師高超的醫術你到現在還不信嗎?」

就是不怎相信才會問你。齊昊在心中咕噥。

飛軒還未回魂,還需仰賴這消失了好一陣子、讓他背了好久的黑鍋的師父救治,故他沒將不信任的話語說出,但臉部的表情表露出明顯的不信任。

「你現在的修行變差,怎可以輕易將心底的想法顯露?這可和以往的你大不相同,雖然我個人比較喜歡現在更有人情味的你。我的好徒兒啊,近來可好?師父想念得緊。」

好你個頭!

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齊昊便不再搭理恩師、隨他瞎扯,專心一意地照顧秦飛軒。

若一個人的念力能傳達到另一人的耳里,秦飛軒恐怕早已被他煩死,早早由喧擾的昏迷中醒來,要他快快閉嘴。

自號「西癲老人」的別門創立人,也就是齊昊他們師兄弟的恩師。據他所言,他活得太久,久到連他自己的名字也遺忘了,故徒兒們也只是喚他師父,沒有人知道他名啥叫啥。

前些日子覺得日子過得太過安逸平淡的他,當膩了他徒兒們的恩師,想出外游玩,但又不想讓徒兒們妨礙。

他知道水雩鐵定會要求跟隨,以保他的安全,而下梵仁也會跟進跟出地幫他安排一切,項兮玄則會因為感念他曾救過他又教導他武功,必會躲在暗處保護他,而鐘士桀則會突然冒出來嚇他,只有齊昊一人會毫不在乎地任他四處游蕩。這薄情的徒兒!

這多不自由啊!

突發奇想的他,更想知道徒兒們若失去他這個恩師時,一向不太來往的他們會不會依他的遺令,大家勉為其難地好好相處,培養出像是家人般親密的情感;因為總有一天他定會先走一步,他可不希望他走後,他的徒兒們變成陌路人,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他才會趁有心人想襲擊齊昊時,假裝為了救他而失足墜崖,並在此之前交給齊昊一封遺書,強硬地要他不得抗令。

結果他精心的安排,雖然真的讓他們師兄弟听從齊昊的命令,卻無法增進他們的友情。

反正他也不是抱著多大的期望,他只是一時興起,好玩而已,不過這回他玩得可過癮!

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那只懂得恨等負面情感的三徒兒,終于懂得愛了。美中不足的是,他沒有小徒孫可以抱。

「義父,您想吃什?我去張羅。」

也和其它師兄弟一樣,自小便沒有雙親的水雩,早已將西癲老人當成父親般奉養,不忘時時噓寒問暖一番。

又來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想出去走走,晨昏定省就夠了,時時刻刻一直問他餓不餓、冷不冷、熱不熱、渴不渴……

這些只會讓他大喊救命吶!

「水雩,妳的傷都還沒好呢,我如果餓了自己會去找吃的,不然秦飛軒的弟弟也會煮,雖然不好吃,但能吃就好,為師的我不怎挑的。」想當年他雲游在外時,所吃的食物能端得土台面的也沒幾道,餓不死就好。

「喂,老頭,嫌難吃你就別吃!」

不明了為何會淪落為廚佣的秦飛揚已有滿月復牢騷,更加听不得別人批評他的廚藝。

再怎難吃他們也得吃完,否則下回自己煮!

「你怎可以對我義父不敬!」

「妳叫老頭別叫我小表,我就不叫他老頭。」秦飛揚說得理所當然。

「叫本來就是小表的人小表,有什不對?」

「那叫本來就是老頭的人老頭,就更沒啥不對的了。」這女人真煩,每天都要說一遍。

「別……別再說了,有病人在。」

在氣頭上的兩人,誰也沒將西癲老人的話听進去。

「你這臭小表,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

「來啊,誰怕誰!」

正要動手的兩人,被兩道勁風卷送出去,遠遠地飛出房間,再也听不見他們喧鬧的聲音。

西癲老人瞧見飛出去的其中一人被另一道閃身而出的人影所教,另一道則滿是怨懟地自行落地。

「哇啊!徒兒呀,想不到數日不見如隔三秋吶,竟能輕輕松松地就驅除兩名聒噪之人,你比為師在旁督促時武功更為精進……咦?你是不是故意和師父我作對?」

愈要他練他愈不練,愈不要他練他練得愈勁。

他是明白五徒兒各有各的特色,尤屬齊昊的資質最佳,但他以為他除了復仇之外,啥也不熱中,原來是騙人的;他只是愛與人作對,他這徒兒龜毛的個性到底像誰?

齊昊回以白眼。

「好好,安靜是吧,我走便是。」

西癲老人一邊碎碎念一邊離開,順手將門掩上,還給有情人們一個安靜的私人空間。

這徒兒真傻,只愛美人不愛江山,好好的一個五王爺,因假皇上御旨而犯下滔天大罪。皇上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沒將他斬首示眾,只貶他為庶民,從此他和皇室再無關聯。如此一來,他的恨應已煙消雲散了吧?

終于回歸寧靜了。

齊昊坐回床前矮凳上,以無限柔情瞅視著仍在沉睡中的人兒,手指探向已逐日轉回紅潤的雙頰,以極輕的力道來回撫模著。

「軒,你還要睡多久,師父說你已經沒事,應該要醒了,怎恁地貪睡?」

這些日子以來,齊昊不分日夜地坐在床邊,叨叨念念許多,就像對著醒著的人兒般,毫不擔心對方听不听得到、能不能回話,他只是一個勁兒地說個不停。

齊昊在對著秦飛軒說話時,手也不得稍歇地,不斷地撫模著他,和登徒子上下其手不同的,是他的柔撫不帶一絲低劣婬穢的,只有快膩死人的溫柔。

憶起和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那一天,他倒覺得若就這和懷中的摯愛一同共赴黃泉路,也是件人生絕無僅有的美事;就算大師兄和二師兄不能及時領軍趕到,只要能和飛軒同行,再也不分離,去哪兒都成,他不在乎!

幸好依他指示假宣皇兄御旨調派兵力的兩方人馬皆及時趕上,兵力相差懸殊的二皇兄只能束手就擒,一切交由皇兄御裁。

對于失去的加官封爵、權勢金錢,這些身外之物,他一向都不曾在乎過。原本的他只是名顛沛流離的乞兒,因搶師父錢財被逮,師父看中他的桀驁不馴,一心只想讓他服了他老人家,而且非心服口服不成,直到十歲時被父皇尋獲,他才有了父親及其它不承認他的存在的家人。

為了償還父皇在他十歲後給他的一切東西,他依父皇的遺命,維護了皇兒的江山。

懊還的他都還了,現在他誰都不欠。

耙誆他!要他接任他最不想當的掌門人職位,師父真是吃了態心豹子膽!要是救不回完完整整的秦飛軒,他肯定和他沒完沒了!

「該醒了吧,睡美人,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吵嗎?我的生平故事都快講完了,你若再不醒,我只好再重頭說一遍,就怕你有哪段听不清楚,或有所遺忘。」

手指滑過額際,撥開幾綹掉落額前的發絲。

「我叫齊昊,從小被丟在乞丐堆里,由乞丐里的一位老先生撫養我長大,可惜他年事過高,在我六歲時便死去,我那時年紀太小,連恩人的名字也記不得。後來我為了生活開始學會去偷東西、錢或一些吃的,可惜偷沒幾次,還未熟練,便被師父逮著,硬是要我拜他為師,尊稱他一聲師父。年幼的我不敵,只好屈從,從此認老妖怪做師父。」

「嗯……」

「那老妖怪說他看我資質好才肯教我,其實他只是喜歡整人罷了,尤其是整我;害得我每天拼死拼活地、不讓他發現地偷偷的練,總有一天要換他對我臣服。」

「嗯……」

「所以……咦?飛軒,你醒了!炳!你醒了!」

齊昊高興得毫無平日冷酷形象地手舞足蹈,想將秦飛軒抱起,又恐傷了他,只好邊叫邊笑,像是瘋了般。

「嗯……」

飛軒好似想說什?

齊昊帶著咧開至耳邊的笑,欣喜若狂地俯身傾听。

秦飛軒無力地低喃。

「軒,你說什?我听不見,再說一遍。」

他困難地再次重復。

「再說一遍。」听不真切的齊昊,將整個耳朵貼近秦飛軒的唇,只想听清楚地想說什。

不管是什,不管他想要什,他都一定替他辦到!

虛弱的聲音終于清清楚楚地傳進齊昊的耳內。

「你好吵喔!」

終于再也無法忍受耳畔日夜不分的聒噪聲,秦飛軒決定親自開口要他閉嘴,並狠狠地、限用力地咬他一大口,以示他被吵得心煩的怒氣。

秦飛軒張口咬住近在咫尺的耳朵,用盡他現有的力氣,留下明顯的齒印。

「啊,好痛!」

不明白秦飛軒為何咬他,也不將他嫌他吵一事往心里擱,齊昊難掩狂喜地大笑、狂笑,將所有人皆引來他們身邊。

想圖個清靜的秦飛軒只能無奈地任見他清醒的人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全像瘋了似的。

他睡了很久嗎?

不然怎所有的人事物全和他最後擁有的記憶不同?

秦飛軒倚在仍止不住狂笑、胸膛劇烈起伏不已的齊昊懷里,掙不開也懶得掙開的他,被其它人的喜悅感染,帶著笑意地想著——

沒關系,等他們笑夠,他可以問個清楚,反正有的是時間。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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