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揚想著自己應該是病了,且病得不輕。
病狀是失魂落魄、無法專心、食不知味、夜不成眠,他還會常常出現幻覺,甚至是幻听。
就好比是現在,他在辦公室里處理公事,好半天沒法子讀進一個字也就算了,竟還會不斷地產生幻覺,一下子是感覺到角落的吊籃似在淘氣地搖晃,一會兒又是听到了那最最熟悉的咯咯嬌笑聲,他甚至仿佛听到……
Ocean!
不過是接個吻罷了,你非得要搞得這大費周章嗎?
是的,他是不該凡事都謹慎行事,前一步踏穩後一步才敢跨出去的,要不現在,他也不會病成了這副德行!
他這病是打從兩個多月前單獨由義大利回來時就開始了的。
那時候采憂被她母親「架」走,他獲得了渴盼許久的自由,他退掉了別墅,退掉了紅色法拉利,一個人輕松自在地、如願以償地回到了台灣,可就在回到台灣的第一晚上,他就開始失眠了。
不只是第一個晚上,這兩個多月里他幾乎沒一天睡好過。
多夢、易醒,常常會夢到在游艇上的那一個夜晚,他的神識其實有大半還遺留在那藍天碧海的義大利貝拉吉歐,以及一個他原本以為自己永遠只會當成妹妹的女孩身上。
那三十六計果然陰狠歹毒,只不過用到了第三十五計他就已病人膏肓、無藥可醫。
他腦袋中計、心口中箭、全身無力。
在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沉澱及反復思考後,海揚再也無法否認他已經深深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小了他十歲的女孩。
而且可能還不是最近才愛上的,他想起了在別墅時老管家給他的警告。
他早就愛上采憂了,卻鴕鳥似地不敢面對現實。
或許是她給人的感覺太過刺激,他從不敢相信她會喜歡上呆板無趣的自己,或是他是可以擁有她的,于是寧可將她視作妹妹。
一等確定了他對采憂的感情後,他心底滿是恐慌。
因為他對她的感覺是截然不同于以往那種能夠保有安全距離的感情的,那些女人對他不過是個「女友」代名詞,可以簡單編號,可以輕易被取代,可以瀟灑來去,但是在采憂身上,卻讓他頭一回嘗到了刻骨銘心的思念及惦記。
他的病,叫做相思。
他想起了胡適的短詩。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原來,詩人口中的相思竟是這等滋味?
笆苦參半,情難自已,割舍不去。
他只苦熬了一個月就再也受不了了,但采憂的手機又被停話了,他才剛回國,數不清的雜事纏身逼得他根本走不開,最後他只好鼓起勇氣打到她舊金山的家里。
想必是駱家太後特別交代過,那頭接電話的人差不多都是采憂家那黑人女僕露露,在听見他是采憂的BOSS,名叫Ocean時,原本客氣的語氣立刻變為冷淡,因為夫人特別交代過了,這種電話絕對不可以叫小姐去听,露露說完話後便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海揚被掛電話卻猶不死心,只要一有空檔就打,甚至一天還曾打過十幾通,就指盼著采憂能夠「不小心」剛好接到。
就這樣在他持續打了一個多月的「騷擾」電話後,那外表凶悍實則心軟的女佣終于再也受不了了。
「Ocean先生,我求求你別再打來了好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夫人說了不許讓小姐接就是不許,我們誰也不敢杵道夫人的意思,你別害我被夫人扣薪水啦。夫人要我轉告你,說小姐已經不再為你工作了,存證信函早已請律師寄出,如果是合約上的問題,要告違約什麼的都請直接和律師聯絡。」
「我找她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私事……」海揚嘆氣解釋,「我有些話想要跟她說。」
電話那頭的人也嘆氣了。
「那你說吧。」露露窸窸窣窣的拿來了紙筆,「太太只說不能讓小姐接電話,倒沒說不能夠轉話,你說我記,我去說給小姐听。」
你說我記?
說給小姐听?
這……讓他如何啟口?海揚訥訥然地擠不出聲音。因為他要告訴采憂的都是私密且掏心的話,這種話叫旁人如何轉達?最後他只得無奈地放下了電話。
他能讓露露去告訴采憂說他想念她,且思念欲狂?跟她說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詭計已然生效,他已成了她的終生俘虜了嗎?
還是讓露露去告訴采憂,說他甚至已開始幻想著能和她一塊進禮堂SayIdo,如果這是唯一可以和她簽約一生一世的辦法?
他說不出口,一來這種事旁人無法轉達,二來在上一次分開的時候,他還沒能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為了不讓場面難看且失控,他眼睜睜地、沒有阻止地,看著她的母親在他面前帶走了在機場里哭鬧不休的她。
他知道采憂雖然很氣她媽媽,但想來也會有幾分氣他的置身事外,因為她那寫著控訴不平及怨懟的目光曾多次溜向了他。
她的大吵大鬧像是在為他爭取時間,好讓他鼓足勇氣上前拉開她母親的手,大聲喊出——
放開她!采憂已經成年了,她有自主的權利,不論她有沒有和我做過什,那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事情,不論是她的母親或是任何其它人,都不可以從我的面前把她給帶走!
他真的很想這麼做,也差點就真去做了,但熬了大半天他依舊沒有動作,因為考慮得太多又瞻前顧後。
他配不上采憂!
海揚慚愧地想,因為他不但沒有她那樣真實率性,想要什麼就去積極爭取的性格,他甚至沒有她一半的勇氣。
而現在,海揚胸口燃起一陣怒火,燒得他雙掌憤怒地左右胡亂揮舞,將桌上堆成小山的卷宗全都給掃下桌去。
他除非是傻了才能在這里佯裝無事繼續辦公,他除非是頭豬才能冷靜地靜候著駱家願意點頭放人,任由著采憂因為對他的失望而感覺日淡。
他在情感上或許曾經自閉也曾經智障,但為了采憂——他生命中再也不能或缺的溫暖,他再也不要當斯文冷靜、彬彬有禮的海揚了,他要奪回他的溫暖!
不論是勝是敗,他都要放手一搏,直接去持虎須了,于是他拿起電話,按下了他早已倒背如流的駱母手機號碼。
「嗨!駱媽媽嗎?我是海揚。」
吸氣加吐氣,他試圖讓嗓音听來稀松平常,背景隱約傳來叫賣及人聲,听起來她應該是在餐廳里面,海揚向上帝禱告,希望駱家太後心情不錯。
「哈羅!海揚呀!」
好象還不錯,因為駱母的聲音里還伴雜著笑。
「駱媽媽現在正和幾個朋友在唐人街里喝早茶呢!你要不要飛來?讓駱媽媽給你留個位置?」
略松了口氣後他開始想詞了,「駱媽媽,您真是會說笑話。」
「是呀,我是真的很會說笑話的,唐太太、吳太太,你們說是不是呀?」
駱母轉身和幾個朋友笑鬧了幾句後,才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話里。
「海揚呀,駱媽媽知道你是個工作狂,但工作歸工作,身體還是要顧好,前陣子你爸媽到舊金山來玩,和我及駱伯伯吃飯,說你太專注工作,平日連打個高爾夫球都很少,讓她擔心得不得了,還說你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和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說分手就分手,唉!咱們都老羅,不太能明了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就像驥超那孩子雖也嚷著不結婚,但好歹女朋友從來沒斷,搞不好哪天婚都還沒結,孩子就先來報到了,還是你的脾氣好,沉穩可靠……」
海揚沒敢插嘴打斷,就這樣任由駱母不著邊際地瞎扯一通,甚至連恐怖分子日益猖狂的問題都能扯上邊,直到她啜口茶歇口氣的空檔,海揚才趕緊逮著機會說話。
「駱媽媽,我打這通電話主要是想問問采憂目前的情況,還有那天的事情……」
「哎呀呀!說到了這件事,駱媽媽就不好意思了,女兒胡鬧任性,采憂已經乖乖向我全都招認了,原來這件事情你徹頭徹尾只是個受害者,但幸好『奸計』沒能得逞,你可千萬別再和小丫頭生氣喲!」
「不!我沒怪她也沒生氣,駱媽媽,小憂這麼做其實我……」
「駱媽媽知道!知道你為難,明明想拒絕卻又怕傷了她,你是個君子,斗不過這種小人的,放心!駱媽媽挺你,我現在已經下令不許她回台灣,也不讓她再有任何機會可以去纏著你了,無非就是想讓她對你死絕了念頭。」
千萬不要!
海揚險些失態尖叫,他深深吸氣,試圖冷靜,「駱媽媽,其實小憂並沒有造成我的困擾,因為我也……」
「因為你也對她有責任?海揚,責任是責任,感情是感情,兩者千萬不可混作一談,否則將來會後悔的。你放心,采憂那孩子交給我應付就成了,這陣子我整天請朋友幫忙,無非就是想在舊金山這里找找有沒有能和她條件相當的男孩,幫她安排相親,說到了這兒,唐太太!」
電話那頭的駱母朝另一邊發問。
「你那天說要幫我女兒介紹個 谷的工程師可別忘喔……知道!知道你辦事我放心!」
聲音再度轉回電話上。
「所以海揚,駱媽媽可是很努力的在幫你喔!甭謝我,你只要快點讓律師將采憂的合約解除後寄回,讓你們之間及早了斷得干干淨淨就好了。」
電話那端沉默無聲,就在駱母以為通訊出了問題時,淬不及防地听見一聲暴吼傳了過來。
「我不要和采憂了斷干淨!我愛她!」
現在換成是舊金山那一頭好長的一段無聲無息。
就在海揚擔心是不是自己語氣太沖,激惱了駱家皇太後的時候,突然听見駱母笑嘻嘻的聲音傳來。
「哈羅!炳羅!海揚,你還在嗎?剛剛訊號不穩定,我現在已走出餐廳了,你剛剛說什麼駱媽媽沒听到,你再說一遍好嗎?」
沒……沒听到?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累積滿格的能量一次爆發的,要他再說一遍?他不確定勇氣是否還在,但他想到了采憂,及他那若少了她就會一片死白的未來,于是深深吸氣,逼自己沉穩的開口。
「駱媽媽,我知道你或許不會相信,因為別說是你,就連我也是最近才模索確定的,我愛采憂,很愛,你若要問我喜歡她什麼,我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無論是她的外在或是內在我都愛,就連她的胡鬧使壞我也愛……」
他在電話這頭長長嘆氣,「或許這就叫愛,無緣無故、無憑無據、無可奈何,沒有原因的,我只是能很確定地知道如果此生無法與她為伴,我的心將永遠會是個缺了邊的半圓,空空蕩蕩。」
又是一長串的安靜緩緩過去,他的剖心告白仿佛只帶來了永無止境的安靜。
「駱媽媽……」勇氣告罄後海揚心里涌上不安,「你不出聲,是在生氣嗎?」
「生氣?」電話那端終于有聲音響起,卻不是駱母的聲音,看來在他告白之前,手機早已轉給別人听了。
「哼!我當然要生氣了,我等了那麼久,千方百計也求不著的告白,你竟然是對著別的女人說出來的……」
電話里傳出的嬌嗓讓海揚腦中一片空白,他心跳失控、口干舌燥。
淘氣嬌軟、語音含笑,是采憂!
是那令他思念欲狂的小女人!
在他呆愣之間,她繼續往下說,「哼!即便那個女人是我媽咪,我也是要生氣的。」
「小憂……真是你嗎?」
「錯!不是我『媽』……」她在電話那端咯咯笑著,「是我!」
「小憂,我好……真的好……」好想你!
駱采憂沒好氣的打斷他,「你如果是在告訴我,當我不在你身邊時你過得很、好,那麼大可以省下。」
「不!」明知道她看不到,海揚還是忍不住傻里傻氣的拚命搖著頭,「我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我好想念你,小憂!」老天爺幫忙,他終于可以在她面前恢復正常,而不會拚命吃螺絲搞結巴了。
「是嗎?」
她將尾音拖長壞壞惡笑,他知道她通常在發出這種聲音時都愛撅著菱唇,僅是這樣的想象畫面竟又讓他心跳加速、下月復緊繃了。
「那……你想人家什麼呢?」
嬌蜜蜜、軟沁沁的甜嗓,猶如情人間的偶語一般。
「想了很多,包括你那天在船上所說的,你說彼此之間有沒有感覺,是要靠親自接觸才能確定,而不是僅靠想象或是說理,就像有人說起士香也有人非要說是臭,總得要親自嘗過了才會知道感受。」
她嬌嬌一笑,「你連我的醉話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他嘆了口氣,「不但你說過的話我記得清楚,我還記得如果不是你媽咪和二哥出現了,我正準備要在隔日向你招認,說我已經再也無法將你當作妹妹看待了。」
「哼!表才信你!你那天壓根是眼睜睜地看著我大鬧機場,又被『綁架』著離開的。」
「那畢竟是你的母親,是我的長輩,尤其她又正在氣頭上,什解釋都听不進去,我擔心如果硬要插手管,反而會留給她一個壞印象,畢竟大家日後都還要再相見的,甚至可能……」他微起了結巴,「可能會成為……親家,我不想讓你媽咪討厭我。」
「哼!不想讓她討厭卻寧可讓我討厭?」
「那不同的,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你最後還是會原諒我的,因為我們之間……」他又險些要結巴了,「默契十足。」
駱采憂輕啐一記,卻仍是忍不住酡紅了臉頰。
「我親愛的老板,不是有默契而是有合約,那麼按你現在的意思看來,不會是想要改變我們之間的合約了吧?」
他語氣認真的開口,「是的,取消工作上的合約,小憂,我想和你簽訂的是另一種長約。」
「另一種長約?」她故意停了幾秒後才繼續說︰「是哪一種的呢?親愛的老板,你也知道我個性的,太冗長太沉悶的約我實在興趣缺缺。」
海揚試圖用輕快的語調,事實上早已手心冒汗。
「你會喜歡的,就是那種我們在義大利貝拉吉歐度假時,所扮演的身分合約。」
「喔,你指的是未——婚——夫——妻是嗎?」她故意拖長尾音,壞笑出聲,「我親愛的老板,嗯,我現在可以假設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他無奈地想嘆氣了,如果這樣都還不算,那要怎樣的才能算?小惡魔,她就是喜歡看他出糗。
「我是的,采憂,你願意嫁給我嗎?」
駱采憂笑了,笑得咭咭咯咯兼得意洋洋,「對不起,老板,我——不願意!」
海揚一愣,沒有想到她竟會拒絕。
「為什麼?」他困惑地問道。
「因為有人曾經好心地勸告過我,說我才二十一,未來還有無限的發展可能,不該傻傻地被一個沖動或是沒有理由的仰慕迷戀給沖昏了頭……」
海揚臉上出現黑色斜線,如果沒記錯,這個人,應該也包括了他自己,這叫做什麼?作繭自縛嗎?
「不過這些都還只是次要的因素,最主要的是我過去雖然曾被人熱烈追求過,但在這段感情里,我卻扮演著不停去追人的角色。」
「所以呢?」他喉頭一緊。
「所以如果你真愛我……」她壞壞一笑,「那我親愛的老板,就換你來追我吧!」
在海揚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或是抗議前通訊驟斷,他握緊著電話半天沒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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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揚從不曾追求過女孩。
以往那些女友都是率先對他釋出好感,他只需要決定接受或不接受,大家都是新世代人類,理智圓融易溝通。
但是他現在愛上的,卻是一個刁鑽古怪又難纏的小女人,如果他想要得到她的點頭認可,就必須按她的方式去做,于是他任由那些被掃落在地上的公文繼續躺在那兒,開始動起腦筋了。
他的第一個動作是和貝拉吉歐的別墅屋主聯絡,買下那幢采憂一眼就看上的屋子,做為他們日後度蜜月及偶爾度假時的居處,當然屋子所附帶的老管家及廚娘可也少不了。
接著他向Antonio買下了那艘游艇,重新髹漆,改名為「愛憂號」,然後再買下了那輛紅色法拉利。
接著他的動作叫做「正名」,他召開記者會,當眾宣布「精靈教主」駱采憂告別歌壇的決定。
「為什麼?」
這幾乎是記者會上每一個瞠大眸子,一臉不可置信的記者的共同問題。
「她唱累了。」
在回答問題時,海揚毫不掩飾臉上的疼寵與保護。
「唱累?但這真是很可惜,不論是對『STAR-X』或是對駱小姐而言,她現在星途正好,貴為天後,對貴公司的貢獻亦是有目共睹,您不擔心她這樣的泱定會使『STAN-X』蒙受重大損失?」
海揚斯文微笑,「如果『STAR-X』的成敗只維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那麼這種公司想來也沒有什麼生存發展的空間了,我們公司里人才濟濟,多得是後起之秀,至于駱小姐,為了『STAR-X』,她已經奉獻了好些年的尋常少女當有的無憂歲月,也該是我放手讓她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的時候了。」
「後起之秀?」有記者提出尖銳問題,「難不成這才是海老板願意放手的原因?因為駱小天後已沉寂了數月,在這段時間里已有人能夠取代她在您心目中『鎮公司之寶』的位置?」
海揚依舊微笑開口,「在『STAR-X』里,只要你夠努力,任何人都可以被取代,但若就我個人而言,駱小姐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已經不可能再有人能取代了。」
一句話帶來了滿堂的安靜,眾所屏息間,有人小小聲地問了。
「海老板的意思不會是……不會是……」
「就是你們腦海中正在想的意思!」
海揚從容不迫地在人前站起,坦然點頭,將目光投給鏡頭,因為他知道那小女人肯定正坐在舊金山家中的電視機前,邊壞笑邊拿著遙控器看著這場LIVE轉播記者會。
「我愛上駱小姐了,而我這里有份合約早已擬妥就等著她點頭,這份合約,叫做結婚證書。」
在嘩然聲中海揚起身離開會場,然後他提起行李吩咐司機送他到機場,在開記者會前他早已將全部的工作分交給兩位得力助手負責,並且告知在短期內除非他主動打電話探詢,否則誰也不許用公事去吵他。
「老板,你……要上哪兒去?」
當時那兩位助手滿臉驚嚇地這麼問著他,而他僅是淡淡頷首,瞥了他們一眼。
「去追老婆!」
是的,去追老婆,他在記者會後搭上飛往舊金山的飛機。
他知道此行肯定荊棘滿布。
采憂可能會叫他去參加舊金山的「從海灣到碎浪」路跑,要求他以最奇怪的造型,甚至是果奔來達到最最驚世駭俗的效果,也有可能會要他去爬金門大橋的橋墩,或者是叫他在往昔以關罪犯出了名的「惡魔島」去住一個晚上,還有可能叫他到漁人碼頭扮成臘像做街頭表演,甚至可能會要他身上掛滿反對同性戀的牌子,到卡斯特羅區那個舉世聞名的同性戀聖地,去惹來一頓毒打兼追跑。
但無論她想怎麼做,他都會欣然接受,因為天底下所有的懲罰都比不上那個叫做「相思」的折磨。
因為愛,所以他心甘情願接受折磨,誰讓他愛上的是個磨人精呢?
海揚坐在位子上閉目養神,在飛機凌空而去的那一瞬間,他心頭滿載著喜悅期盼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