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銀月如鉤,清亮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四周一片溫馨寧靜的氣氛;如此安靜的深夜里,應該是好夢正酣的時辰。
倏地,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忙碌地穿梭于各個宮殿中,忽而停止不動,忽而躍至宮殿上察看,忽而又跳下來奔跑于某一宮殿的走廊上,最後,停留在不知東南西北的地方喘息個不停。
「怎麼搞的!這個地方簡直像迷宮嘛!真是愈走愈迷糊。」她生氣地叉著腰,喃喃咒罵道︰「搞什麼鬼,哪個王八蛋這麼無聊!沒事蓋這麼多宮殿做什麼?而且,樣子還蓋的差不多,害我東西南北分不清方向,轉了兩天還轉不出去,快餓死我了。」說著,又躍上宮殿上頭,居高臨下地察看四周,看了老半天,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說自己是個路痴,她可是死也不承認的,想她孟真兒闖蕩大江南北從不迷路,這小小的紫禁城哪困得了她。
不過,她倒是沒想過,自己蹺家時大都隨遇而安,走到哪玩到哪,根本沒個定數,而最後還是被天龍堡的弟兄給帶回去。
這皇帝老兒也真怪,沒事蓋那麼多長相差不多的宮殿做什麼?如果是她孟真兒來蓋的話,包準每個宮殿的外型一定不一樣,而且個個標新立異,讓人目瞪口呆;才不會這麼沒水準,每個都丑不拉嘰,亂沒品味的。
兩天來滴水不沾,讓真兒的脾氣愈來愈大,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似在提醒她已有兩天未曾進食,讓她忍不住朝天空大吼——
「可惡!」
怒氣沖天的聲音直沖雲霄,聲竄夜空,氣吞山河,震得四周回音不絕,其中更夾雜著慌亂的聲音。
這聲音可嚇著了正在巡邏的大內禁軍,各個仿若驚弓之鳥,因為誰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潛進深宮內院,若不能將此刺客或歹徒捉拿到手,豈不是各個得抄家滅族!
也嚇醒了好夢正酣的人,困盹中也仍快速地起身更衣,加入圍剿的行列,盼多一人便多一分力,而且,若能護駕有功,豈不是平步青雲。
明亮的月光如大銀盤般,將大地照得十分清楚。由上往下俯視,仍可窺見大內禁軍如螞蟻般由四面八方齊往真兒發出聲音的來源處擁去。
一時,皇宮內人聲鼎沸,喧騰不已,連在干陽宮的皇上也被驚醒。
「發生什麼事?」皇上問著守在門外的太監張公公。
「奴才馬上去查。」
只听由遠而近的眾多腳步聲齊聚于干陽宮外,將整個干陽宮四周包圍得水泄不通。李青標和趙虎早已奔至門口守護。
「啟稟皇上。」張公公在門口躬著身。
「嗯?」
「在慈寧宮發現一名刺客,目前禁軍侍尉已將他團團圍住了。」
「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嗎?」
「目前還不清楚。」
「是嗎?」沒想到大內居然有人膽敢闖進來。皇上叫喚︰「李青標。」
「微臣在。」
「你去看看他們將人捉住沒?朕倒要好好瞧瞧是哪個人這麼大膽,敢夜闖皇宮,他的眼里還有王法沒有?」
「微臣遵命。」李青標飛快地向慈寧宮奔去。
「來喜。」皇上又吩咐。
「奴才在。」
「進來幫朕更衣。」
「是。」
「皇上,您不多睡會兒?」皇後也跟著皇上起身。
「你繼續睡。」
「讓臣妾服侍您。」說著皇後拿起衣裳,就要幫皇上穿衣。
「不用了,距離天亮還有一、兩個時辰,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讓來喜服侍朕就行了。」
皇上接過衣裳,隨之將它遞給在一旁伺候的來喜。
當皇上還是太子時,來喜就被分配服侍他,憑藉多年來的經驗,來喜輕手輕腳地伺候皇上更衣,從中衣、龍袍、挽髻,以及身上配件等,動作干淨利落,一氣呵成,這也是皇上為何喜歡來喜服侍的原因。
「啟奏皇上。」李青標跪在門外,氣息有些紊亂。
「捉到刺客了嗎?」
「還沒有。」
「還沒有?」皇上龍顏大怒。「你們是干什麼的?堂堂一個皇宮內院,讓人闖了進來,還捉不到人,這要是傳了出去,皇威何在?」
這麼多人還捉不住一個刺客,這些所謂的大內高手,看來不過爾爾,真是氣煞他,這個皇宮內難道連個能人也沒有嗎?皇上板起了臉孔,憤怒地想著。
「啟奏皇上,那……那個刺客……不是別人,而是孟真兒。」李青標吶吶地說完。
「孟真兒?」皇上一听到這個名字,霎時笑開了臉。「帶朕過去。」
這個調皮小子,離朕給的期限還沒到,居然就來了,可見他還是挺想朕的。不過,他干嘛不選蚌大白天,而要三更半夜闖了進來?看來,得告訴他下次要來得選在大白天,而且,還得從正門通報才行,不然,沒事惹得深宮內院一陣驚慌。
「是。」
皇上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往慈寧宮。
到達慈寧宮時,只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潮。
「參見皇上。」
看著跪在那兒的人,只怕有上千個。
「起來。」皇上不悅地說著。
「謝皇上。」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走道,皇上走至中間,卻見不到真兒的人影。
「人在哪兒?」皇上四處張望。
「皇上,他在那兒。」李青標抬手指著宮殿上方的邊緣。
皇上一抬頭,只見真兒小小的人兒好似掛在宮殿屋檐上,而他兩條短短的小腿,更是伸出屋檐在那兒晃來晃去,仿佛隨時會掉下來,不禁令人萬分替他擔心。
他攢起眉,這孩子怎麼這般大膽呢?爬上那麼高的地方,難道他不要命了嗎?
「真兒,下來。」皇上喊了真兒一聲,繼而一想,真兒要是真的從上面跳下來,一個不小心,一條小命不就沒了?他忙吩咐李青標,「李青標,你命人拿個梯子接真兒下來。」
真兒餓得七葷八素,剛剛那聲怒吼可是花了她全身的精力,這時,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趕忙低下頭。
正中央那個不就是皇帝老兄嗎?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雙眼。沒錯!她驚喜地露出一個笑靨。
「總算出現了,你再不出現,我恐怕要掛了。」她聚起殘余的力氣,朝皇上方向躍下。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真兒平安地落在皇上身前,霎時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頭暈腦脹,滿天星光。
「真兒,你沒事吧?」皇上驚慌地蹲。
「我沒事?事情才嚴重呢!」真兒甩了一下頭。
「嚴重?你哪兒摔疼了?」皇上模模真兒全身。
「你別毛手毛腳的好不好?」真兒推開他的手,抬頭朝他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我餓慘了。」
仿佛要印證她的話般,真兒的肚子這時竟突然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
「餓?那你就吃飽再來嘛!」皇上忍不住笑了出來。每次見到真兒,他的心情就沒來由的會開朗起來。「跌倒會沒事,肚子倒有事。」他挖苦道。
「我是吃飽了才來的啊!」不過,那是兩天之前的事。真兒可不敢說她在深宮內院轉了兩天還轉不出去,以致餓得頭昏眼花,這等糗事她可不敢說出口,那多遜呀!「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要是皇上敢說這麼大的皇宮沒東西吃的話,她準會將它一把火給燒了。
「有。你站得起來嗎?」
「我已經餓得沒力氣了。」這時,她的肚子咕嚕咕嚕一直響個不停。
「你幾天沒吃了?」
「兩天。」
這個孟真兒到底在搞什麼鬼呀!居然兩天不吃飯。皇上搖搖頭笑了笑,一把抱起他。
「皇上,讓微臣來抱。」趙虎驚恐地看著皇上抱起真兒。他在宮中這麼多年,可不曾見過皇上如此和藹可親,就算跟太子或公主們,也不曾拉過他們的手,更何況是抱!
「沒關系。你吩咐御膳房,要他們準備點東西送到干陽宮來。」皇上吩咐道。
「是。」
「真兒。」皇上寵愛地看著懷中的真兒。
「嗯?」真兒抬頭看。
「怎麼不走大門呢?」
「大門?」真兒眨了眨眼。
「是啊!」
「你聖旨上又沒寫,我怎麼知道要從那里進來?我當然是找最近又最方便的地方,從那地方直接跳進來呀!」真兒有氣無力地抱怨。
早知到有大門可以光明正大的進來,她哪里需要餓個兩天還找不到他的人,這個皇帝老兄真愛開玩笑。
「這是一般常識啊!」皇上微微蹙起眉頭。
「常識!是嗎?該從哪里知道?書上我可從沒看過有這樣寫。」真兒諷刺般地揚起嘴角。
「但是,你父母應該——」此時,他們已到了干陽宮。
「啊!好香的味道。」不待他說完話,真兒雙眼發亮地望著一道道佳肴,忍不住一個縱身,躍出了皇上的懷中,朝那一道道菜飛撲而去。
只見她一手抓起雞腿猛咬,另一手亦不甘寂寞地捉起一塊排骨猛往嘴里塞,將嘴巴塞得鼓鼓的。
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皇上笑著搖頭,「真兒,吃慢點,小心,別噎著了。」
真兒忙不迭地點了點頭,但嘴巴可沒停過,仍繼續猛吃猛喝,忙得不亦快哉。
「皇上,這小孩是誰?」皇後听聞聲響,走出寢室來到內室。只見桌旁除了皇上之外,還有一個小男孩,而這男孩居然在皇上面前大吃大喝,其動作粗魯無比,好似餓死鬼投胎。
「他是孟真兒。」皇上寵愛萬分地輕輕揉著真兒的頭。
皇後從沒見過皇上對誰如此和顏悅色,就連他自己的親子女也不曾這般的關愛,使她不由得仔細打量真兒。
瞧見真兒清秀俊美的臉龐,以及滿臉慧黠靈巧的模樣,她不禁莞爾一笑,這模樣兒的確會使人忍不住想與他親近,難怪皇上會想收他做干兒子。
真兒此刻才不管他們在干什麼,就連听見自己的名字她也不為所動,對于他們的評頭論足,她更是連睬也不睬,而她的嘴巴目前是用來吃東西的,可不是用來說話。
所謂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她現在可是跟皇帝一樣大,才不管他們在做什麼,吃飯最要緊!
「他就是在杭州城附近救過您的小孩?」皇後雙眸直流露出好奇,這小小孩真的救過皇上?他才多大呀!
「是啊!」皇上笑著點點頭,移向真兒的目光滿是寵愛。「真兒,沒人會跟你搶,你吃慢點,要不然,待會兒會消化不良。」
直到真兒酒足飯飽,甚至打個響嗝之後,她才有閑情逸致將眼光離開杯盤狼藉的桌面,進而好奇地瞧著眼前的兩人。
一個是皇上,她認識;另一個女人……真兒雙眼專注地望著她。
她很美,可惜對她來講太老了點,還不如程夢星長得漂亮可人,看來看去,在她的印象中,還是程夢星長得最美!可惜她無福消受,誰教她老爹將她生成女的呢!
「小!」瞧他眼珠兒亂轉,皇上忍不住笑嘆著,敲了真兒一個響頭。
「我才不是呢!你可別胡說。」真兒嘟起嘴瞪視著皇上,不滿地抬起手揉著被敲過的頭。
身為皇上就可以隨隨便便敲人家的頭嗎?真可惡!
「不是?那你怎麼淨瞧著人家不放?」皇上好笑地說。
「你放心好了,我對她可是沒啥興趣。」真兒撇撇嘴。
她這麼小,要那麼老的女人做什麼?難不成要來當娘不成?只不過是多瞧瞧她幾眼罷了,皇上何須如此大驚小敝的。
「興趣?她可是我老婆,你敢對她有興趣!」皇上佯裝憤怒。
「都跟你說叫你放心了,還大驚小敝干嘛?」真兒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你說是說,可是誰曉得你心里打什麼主意。」皇上可不準備輕易放過真兒。
自小,可沒人敢跟他頂嘴饒舌的,這毛頭小孩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敢和他多嘴多舌,真讓他龍心大悅。
「我能打什麼主意?」真兒挑高了眉。「我才九歲,而她——」真兒指著皇後。「起碼也二十幾了吧?」不!她起碼也三十幾歲了,但真兒可不敢實話實說,到時怕不被亂杖打死才怪!女人的年紀可不能隨便亂說,要說也得少說個十歲以上,尤其對象是老太婆之類的,更要說少一點,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人嘛!總要往好的說,嘴甜一點準沒錯。
「那又如何?現在的可不嫌年紀大,只要漂亮就行了。」
「拜托!」真兒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我要她干嘛!難不成將她當成娘一般供奉?」況且,她也不是真的很色,只不過是喜歡瞧瞧漂亮的人罷了,怎能說她是呢?太過份了。
「好吧!我就將她送給你當娘好了。」皇上故意裝成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什麼?別開玩笑了!我連自己都要靠人養了,你還要將她送給我養?」真兒瞪大了眼。
這太沒道理了,上次救他一次,他將程夢星許配給她;如今才吃了他一頓,就要將老婆推給她養,這還有天理嗎?
她是個女的,還要養兩個沒有用處的女人?既不能將她們給賣了,又不能將她們給吃了,而其中一個還老的可以當她娘,這太過份了!
「朕送給你的,你敢不要?」皇上不客氣地再敲他一個響頭。
「你別一直敲我的頭行不行?」真兒不滿地睨著他一眼,雙手護著頭。
這皇上真愛動手動腳的,他難道不知道敲人家的頭,人家的頭會痛嗎?太差勁了,以後她再也不來皇宮找他玩了。
「你還敢頂嘴?」皇上笑罵道。
「皇上,您就別逗他了。」皇後笑著將真兒的手從頭上拉下來。
「你可別寵他,這孩子一瞧就知道皮得很,你難道沒听過——寵兒,不孝;寵豬,抬灶。」皇上說的一本正經。
真兒忍不住偷偷扮了一個鬼臉,瞧他說的頭頭是道,誰是他兒子來著?她孟真兒可是姓孟,才不姓趙呢!要他們來擔什麼心。
「這孩子一臉聰明可愛相。」皇後慈愛的瞧著真兒,看得她渾身不舒暢。「對了,皇上替你訂了親,將你所喜歡的人許配給你,你高不高興啊?」
「對了,我今天來就是要說這件事的。」真兒猛然想起,剛剛只記得吃飯,差點將這件重大事情給忘了。
爺爺以及老爹他們都要她瞞著皇上,可是,她認為這件事對程夢星來說真是太不公平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應該為這件事負責,怎麼可以掩蓋事實呢?
「這件事——」皇上支支吾吾,原本嘴角的笑容也消失無蹤。他要怎麼說出口呢?真兒喜歡的程夢星其實是個男孩子……說出去誰會相信?那麼漂亮的人居然不是個女孩,而是一個道道地地的男兒身。
「皇上,我可不可以退婚呢?」真兒一臉企盼。
「為什麼?」這豈不是順了他的心意,皇上喜孜孜的想著。不過,照一般慣例還是得問問原因。
「嗯……」這該怎麼說呢?直接說她是女孩,不知這位皇上會不會降罪他們全家?真兒著實左右為難。
「是啊!你不是很喜歡那位姑娘嗎?為什麼要退婚呢?」皇後不解地看著真兒。她記得皇上就是因為真兒喜歡那個程夢星,所以才會作主將人家許配給他,如今,他為何要退婚呢?
「我說出來你可不能怪我的家人喔!」真兒大膽地直視皇上。「再說,這件事有一半也是你的錯。」
「我的錯?」該不會他已經知道程夢星是個男孩子吧?是啊!沒查清楚就隨隨便便下了旨意,不算錯嗎?不過,這小人兒也未免太大膽了吧!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他有錯,不擺些臉色給他瞧瞧是不行的。皇上威嚴地挑起右眉,斜睨真兒。
「是啊!」真兒對他的瞪視視而不見。
「何解?」怎麼擺起臉孔,這小人兒還是這副膽大妄為的德行?
「嗯……除非你保證不降罪于我的家人,我才肯說。」真兒再三請求他的保證。沒辦法,誰教他們全家大人的生命全系在這位皇帝身上呢!
其實,她不是怕死,而是一想起那一大家子,怎麼跑嘛!
唉!人多有時候也是挺麻煩的,連跑個路都要攜家帶眷的。
「好,朕答應你。」皇上倒是想听听他錯在何處?若是關于程夢星的話,那他會老實承認,若不是……他倒是很想給這小人兒一點教訓,免得他沒大沒小。雖然他非常喜愛他,但,可不許他因此而沒了分寸。
「嗯……」真兒那雙又圓又大的雙眸,此刻不安地轉來轉去。
「快說呀!」皇上見他這模樣,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不過,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程夢星是個男孩來具有爆炸性吧!
「我是個女孩子。」真兒沖口而出。
「你是女孩子?」皇上錯愕地張大嘴。
真兒低頭抬眼偷瞄皇上,見他驚訝的樣子,忙提醒他。「你已經答應不降罪我們家了喔!現在可不許反悔。君無戲言,我想你應該沒忘吧?」
「朕是沒忘,但你……」皇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瞧著她,雖然她只有九歲,但怎麼看來流理流氣,外加還滿色的,這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表現嗎?到底她的家人是怎麼教養她的,竟將她養成這般德行?
其實,真兒一生下來,孟老爺子早就打算好了,準備將她培養成一位溫柔嫻淑樣樣全能的才女。舉凡琴、棋、書、畫,詩詞對句、女紅、應對進退,以及稍微涉獵一些武功得以自保。
怎奈,真兒一點兒也不爭氣。拿到樂器,沒將它折了,也會將它拆得七零八落;拿起毛筆便將它當成掃帚,掃過來掃過去;畫畫就更不用說了,沒人看得出來她到底在畫什麼。舉例來說,她畫一只老虎,別人不是將它當成豬,便是貓、狗什麼的,就是沒人能猜中她畫的是虎,所以,這項也不及格。
再來便是詩詞對句,要她押韻她押不出來,要她背首詩來听听,她就會反駁,為什麼那些古人說話這麼不干不脆、不清不楚、拐彎抹角的,要讓人去猜他到底在說些什麼?明明上一首背的詞句是影射某種情況,下一首同樣的字句居然又影射別的,簡直捉弄人嘛!所以,這一科她也不了了之,幸好這丫頭還看得懂字。
說到那些什麼女紅刺繡的,那就更慘了。真兒可以拿刀舞劍,耍來耍去不費一絲力氣,也不會受傷,但要是一拿起小小的繡花針,最後下場一定是十根手指頭全受了傷,而且還包得跟粽子似的。據說,連手掌也被針刺到,就不知她是怎麼繡的,到如今,也沒瞧見她有一件成品繡出來。
而那些進退應對的禮節,她一句話就將人給打發了,說什麼江湖人物不拘小節慣了,誰還要學那些莫名其妙又虛偽的禮節?又不是要當官什麼的。逼急她,撒嬌、耍賴樣樣都來,就沒見過她肯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超過一分鐘。
至于武功方面呢?還好,總算有一樣可以登得上台面,而且頗值得嘉許的。不過,最值得讓人慶賀的是,她今年才九歲,還具有可塑性,這可是孟家每個人自我安慰期許的話。
可她那與眾不同的個性——喜歡看美女,就讓她家人也不予苟同。
其實,這實在是不能怪真兒,要怪也得怪她那些哥哥們。若說女人長舌,喜歡聚在一起說些雜七雜八,外加一些男人的話題;那麼,男人聚在一起,其中的話題當然離不開女人啦!因此你想想看,真兒在他們的薰陶之下,一個才幾歲大的小女孩,不想變成,實在太難。
當然,她的那些哥哥都是避開她,才敢道東家王小姐長得嬌、西家李小姐長得俏、南家張小姐長得美、北家小姐長得丑之類的話。可惜,真兒除了每天跟哥哥捉迷藏之外,別無其他娛樂。乍听那些話之後,她倒是老老實實的實地采訪、評頭論足一番,久而久之,便養成她特別喜愛看美人的個性。
「我真的是女孩子。」真兒深怕皇上不相信,便再一次強調,她那雙又黑又亮的眼楮還坦蕩蕩地直視皇上。
「你是個女孩子?」就連皇後也以懷疑的眼光瞧著她。沒有一絲女孩氣息的「他」,會是個女孩子?
「怎麼,不信嗎?難不成要驗明正身?」真兒一臉防衛地揚了揚眉。
這些人是怎麼搞的,難道她不像個女孩子嗎?
皇上盯了她許久,嘆道︰「朕相信你,不過……」他雙眼一亮,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喂!喂!皇上,你干嘛這樣看著我?」真兒一接觸到他那有所圖謀的眼神,心頭不禁起了一陣涼意。他該不會是——仍舊要將程夢星嫁給她吧?
「講話別這麼沒大沒小的,朕要不是念在你年紀還小的份上,早叫人拖你下去重打幾大板了,你還不規矩點。」看她那副有點怕怕的表情,教他在心底偷笑著。
「不然,該怎麼講?」真兒皺了皺鼻子,從小到大,她都是這麼講話的,也沒人說她不對呀!
這皇帝怎麼這麼多毛病,一會兒笑、一會兒罵、一會兒又敲人家的頭,陰晴不定的,難怪人家會說伴君如伴虎,要跟他講個話還得再三斟酌,多麻煩啊!
「你這是什麼表情?」皇上忍不住又敲了她一個響頭。
「好痛啊!」真兒直揉著頭,臉色陰沉地瞧著他。
要不是他貴為皇上,而老爹他們又再三吩咐她一定要乖點,她老早就拆了他那一身骨頭,哪容得他再三敲她的頭,簡直是以大欺小,不要臉嘛!
「怎麼,你不服嗎?」光看她那副想吃人的模樣,就知道她一定在心里偷罵他。皇上故意板起臉。
「我哪敢。」嘴里說不敢,可是臉色臭臭的,教誰一見也知道她心口不一。
「嘴里說不敢,你的心里呢?」皇上不懷好意地沖著她賊笑。「該不會正在偷偷罵我吧?」
「嗯……連人家心里怎麼想的,你也要計較。」真兒委屈地嘟起嘴。
「好啊!原來你真的在心里偷罵我。」皇上笑罵道。
「好啦!皇上,您別逗她了。」皇後笑笑地替真兒解圍。
「看在皇後幫你求情的份上,我饒了你。」其實,皇上是怕真兒一生氣來個避而不見面,那他可少了許多樂趣。
「那……那件事你打算怎麼辦?」真兒仍搞不清他到底怎麼決定那件婚事。
「你真沒規矩。」皇上一抬起手,真兒嚇得忙往旁邊一閃,她可不想再挨打了。「你還敢閃?」
「誰教你又想動手打人!如果你不動手,我當然會乖乖的坐著,怎麼會閃呢?」真兒理直氣壯地回嘴。要是她被敲成笨蛋,那多可惜!天底下,就再也找不到像她這麼聰明可愛的人兒了!
「只要你規矩禮貌點,朕會隨便動手打人嗎?」皇上板起臉。「你該喊我什麼?」
「皇上啊!」真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喊他皇上喊什麼?
「既然知道該喊我皇上,那你怎麼動不動你呀、你呀的喊個不停。」
「不然該怎麼叫?」
「最起碼‘也該喊您’,尊重我一下。」這小麻煩這麼不懂禮數,干脆將她留在宮中,好好地教教她。「再不然,也可以喊我父皇、干爹什麼的。」
「這樣啊!好吧!」嘴巴叫您,可是心里一點也不尊重你,又有什麼用?光會做表面功夫,真兒不以為然地揚起嘴角。
「喊啊!」皇上喜孜孜地等著她喊。
「喔?嗯!您現在沒啥事了吧?」不知他在高興什麼?真兒遲鈍地想著。心里只想快點解決那件事,然後她就可以早點走路,免得跟這種「厚禮數」的人在一起,遲早會「生病」。
真兒沒依了他的心意喊父皇或干爹,讓皇上不悅地微微皺起眉頭。不過,一瞧見她那副微微偏著頭的可愛模樣,他又笑著搖搖頭。「看你講成這樣,也不怕咬了舌頭。」
「關于……那件婚事,您怎麼解決?」真兒這回可是小心翼翼地說話,生怕這位皇帝老子一個不高興,若將他們全家扣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全部入獄,那不就慘兮兮。
「還是一樣。」誰教真兒一見到程夢星就喜歡上人家,他這個干爹當然得助一臂之力啦!
「一樣?!我跟她都是女的,怎麼成親啊?」真兒大叫。
「不然,你有什麼打算?」
「你就將……」一瞧見皇上瞪了她一眼,真兒忙改口。「‘您’就將婚事給退了不就成了。」她搞不懂這位皇上到底在執著什麼?他是個皇帝,愛怎樣就怎樣,連這麼小小的一件事,也得弄得這般復雜。
「退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你教朕如何收回成命?」皇上瞄了她一眼。
「那……那該怎麼辦?難不成像我們家人所打算的那樣?」看來,這程夢星注定要成為孟家人,就不知哪個哥哥運氣好,可以娶到她。
「你家人是怎麼打算的?」皇上好奇地問。
「老爹他們的意思是,等她滿十八歲時,我就過去將她娶了回來,然後,看是哪一個哥哥願意娶她當妻子,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這樣啊!可是,朕是下旨將‘他’許配給你,你們家人這樣做,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嗎?」
這天龍堡,虧它號稱武林第一大堡,看來是消息最不靈通的「呆」堡,這樣的家族居然也可以闖出名堂,真讓人費解。
「要不然怎麼辦?她跟我都是女孩子,難不成娶了她之後,將她供起來?」真兒不解地望著皇上。
「這件事你先別管,反正等你長大後,你就去將‘他’娶進你們孟家,當你的‘老婆’就是了。」皇上暗自竊笑地強調「老婆」這兩個字。
「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了,就這麼決定了。你記住,‘他’是你的老婆,可不許將‘他’讓給別人,听到了沒?」皇上露出一抹別有用心的微笑。
「這……好吧!誰教您是‘皇上’,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小老百姓’,哪敢不听您的話。」真兒沒精打采的回話。
唉!她真可憐,以後長大了要娶一個老婆,到時候,如果她要嫁人,還得帶個拖油瓶老婆。
「你忘了,朕收你做干兒子……不,該說干女兒,照這麼算來,你也是貴為一國的公主,所以,話不需要說得這麼酸溜溜的。」
「公主?」真兒嗤之以鼻。她才不希罕當什麼公主,因為公主再怎麼大,可還在他這個皇帝之下,他說什麼,她還不是得听,那跟當個小老百姓又有何分別呢?
「是啊!你可以留在這兒陪陪哀家。」皇後高興地拉著她的手。
「我才不想留在這兒呢!」真兒才沒那麼笨,留在這兒讓人管,何況,還有個喜歡敲她頭的皇上。
「為什麼?宮中有許多好玩的地方,難道你不想去玩玩?」皇上似笑非笑地瞄著她。
「真的?」真兒雙眼一亮。
「當然是真的,難道朕會騙你不成?」
「可是……」光瞧這夫妻倆,這知道他們規矩一定頗多,這……要留還是不留呢?真兒心里猶豫不決。
「你不會先住下來玩一玩,等過一陣子,你完遍或玩膩了,再回去不就得了。」皇上看穿她愛玩的個性。
對啊!先玩玩有何關系呢?到時,若不喜歡隨時可以走人,反正這個皇宮又關不住她。
「好,就這麼決定。」真兒笑著回答。
皇上針對真兒愛玩的個性將她留了下來,無非是想改造她,讓她不再色眯眯地猛瞧女人,就不知是否能改造成功?
恐怕很難。人說三歲定終身,又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既然她已養成這等癖好,如今才想改,恐怕太難了。再加上她在外游蕩了好長一段時間,野性已成,這時若想根除,恐怕是難如登天?NFDC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