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
入夜後,本該是寂靜的安家宅邸,驟然傳出一聲聲驚慌失措的叫喊,登時讓已熄燈的室內大亮。
不到十秒鐘,大廳上便迅速聚集了所有僕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安家的一份子,幾乎全員到齊。
「張嫂,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這樣喊破嗓子的大叫?」負責保全的警衛率先發問,接著緊張的往四處察看。
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才好,要不然他這個警衛沒克盡職責,怕不讓安家主人給解雇才怪!
「究竟什麼事這麼大聲,現在都深夜了,你以為大伙兒明天不必干活嗎?」林總管質問,對一臉慌張的張嫂皺著眉。
「對不起……」面對林總管的威嚴,張嫂畏懼的直道歉,緩緩開口︰「是、是我失職……小、小姐她……」
「小姐?」一听到事關安家的掌上明珠,林總管不等張嫂結巴的說完話,便緊張的問︰「小姐怎麼了?」
「小姐……她不見了!」
「不見了!」林總管驚呼,心髒頓時無力,其它家僕听了這消息後,紛紛鼓噪地亂成一片。
「這是小姐留下的信……」張嫂冒著冷汗的將信遞出。
「給我!」見小姐還有留下訊息,林總管火速地接過。
要是小姐出了什麼差錯,他該怎麼對主人交代?想到這里,林總管拆信的手忍不住顫抖。
他拆開信,上頭只寫著──
傍林總管、張嫂,還有大家︰
我知道母親的故鄉在台灣,一直好想去,所以趁這回爹地出國忙公事不在,我到台灣去看看。你們放心,我會在爹地回香港前回到家,不會拖累你們,不過你們要替我保密喔!
蕾蕾
「林總管,小姐信上寫了些什麼?」見林總管不發一語,其它家僕十分擔心的追問。
他們家的小姐個性單純,雖然才二十二歲,但因為家世背景的關系,長這麼大從未獨自出過遠門;而且她從不擺架子,待他們這些下人極好,所以她這次失蹤,每個人都相當著急,真心替她擔憂。
「小姐去了台灣,要我們替她保密。」林總管收好信,語氣沉重的轉述安百蕾信中的內容。
「天哪!小姐一個人搭飛機到台灣?」
「那不是很危險?」
「對啊!要是讓別人知道她是安家的千金,遇上壞人怎麼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大廳霎時又亂成一片。
「安靜!」主人不在,最有權威的林總管開口喝止大伙兒的焦躁不安。
喧鬧聲戛然而止。
「總管,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大伙兒安靜下來後,最常陪在安百蕾身旁的女佣小聲地開口。
她好擔心小姐喔!
怎麼辦?
面對個個等待的眼神和發問,林總管頭疼的思索著。
說真的,他也很想知道該怎麼辦!
「總管,是不是要馬上通知先生?」見林總管遲遲沒有響應,有人等不及的提議。
「不,先生出國忙公事,暫時別讓他煩心。」林總管對這提議搖了搖頭,決定暫時隱瞞主人。
「可是,小姐她……」
「你們放心,小姐那邊我會馬上派人找出她的下落,保護她平安的回來。」明白眾人的擔憂,林總管安撫地道。
聞言,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不安的宣布完心中的決定,等大伙兒紛紛都點頭同意後,林總管的目光掃視大廳上的眾人,嚴正的警告︰
「記住,小姐到台灣的事,誰都不準對外透露,明白嗎?」
一踏上母親故鄉的土地,安百蕾楞楞的站在機場大廳良久,興奮之情難以言喻。
「我真的到台灣了……」她忍不住靶動的喃喃著,呆楞了好半天,才終于拎起她簡便的行李,移動腳步。
她像發現新大陸般,雀躍的邊走邊四處張望,心里盤算著依她事前準備的「功課」,她可以從機場搭車到市區的火車站,再坐火車到達台灣的中部。
因為那里是母親的出生地,也是母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因此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到台灣某個叫彰化的地方去。
雖然從未獨自出過遠門,但安百蕾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因為探望母親故鄉的意念勝過一切;從小她就在爹地過度呵護的羽翼下長大,這次秘密離家,讓她有種好似籠中鳥獲得釋放展翅高飛的錯覺。
「小姐,要搭車嗎?」
她走出機場大廳後,馬上有個等待顧客上門的出租車司機趨上前詢問,對安百蕾招攬生意。
見有陌生人對自己說話,安百蕾難免有些緊張,小小聲的開口︰「對,我要搭車……可是你知道要怎麼到火車站嗎?」
「小姐,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喔,我當然知道。」出租車司機听了安百蕾的問話,感到有些受辱的怪叫。
他靠這行混飯吃,如果連最基本的車站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話,那他出租車也不必開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她問得很認真。
「呃……」沒料到安百蕾會是這種反應,出租車司機反倒因她正經八百的模樣而楞住。「這樣喔……那上車吧,我載你到車站。」
他的話讓安百蕾眼楮一亮,「你要載我去?」
「對啊!」運將先生對安百蕾高興的反應又是一楞。
敝哉!懊不會這位小姐腦筋不正常,以為他是要免費載她到車站吧?
想到這里,司機趕忙在安百蕾上車前,先把話說清楚︰「小姐,我載人是要收錢的,不是免費的喔。」
「我知道啊!我會給你錢。」安百蕾響應他一抹如沐春風的笑容,根本沒發現對方異樣的眼光。
因為她正愁不知該怎麼搭車到車站,現在這個問題輕輕松松地解決了,她當然高興!
至于錢,那有什麼問題,她才不會在意。
來到車站後,安百蕾又面臨另一道難題──
她不會搭火車。
這听來也許很可笑,但這種情形發生在安百蕾身上一點也不奇怪。
對她而言,來台灣後所接觸的事物很多都是她的「第一次」,她雖然知道搭火車只要買票,然後按照開車時間到指定的月台等車就行了。
但問題是……
這個車站太大,出口太多,她茫然的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大廳內,根本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問人吧!她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
打定主意後,安百蕾左右張望,想找尋願意幫忙自己的對象,卻發現周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好象趕著去哪里,讓她不禁有些卻步遲疑,開始漫無目的地隨意亂走。
當她的視線不經意地往左飄時,一名站在角落背對著自己的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奇怪,他怎麼了嗎?」安百蕾疑惑的喃喃自語,見那名男子以手覆額靠著牆,看起來似乎極不舒服的樣子,她猶疑著該不該上前關心他的情況。
「唔……」
就在安百蕾拿不定主意時,男子無預警的蹲下,讓目光接收到這一幕的安百蕾不再猶疑,趕緊小跑步的來到他身旁。
「先生,你沒事吧?」她輕拍他的背,希望能減緩他的不適。
「嗯……」頭一次酒醉得這麼厲害,白士瑋意識雖然有些混沌,但還算清醒,所以很快就察覺出有股輕柔的力道施加在他背上。
他莫名其妙的回頭,卻不期然地撞進一雙澄澈無邪的瞳眸。
「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到醫院給醫生看?」安百蕾擔憂的道,但是當白士瑋回頭的一剎那,她突然像觸電般的怔了下。
好……好俊美的男人。
「我沒有生病。」白士瑋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名不知打哪里冒出來的女子,不意外地看到她面露痴迷的表情。
這是女人第一次見到他都該有的反應,他自豪的想。
「你沒生病?」安百蕾收回欣賞的目光,對他的回答感到疑惑。「可是你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我不舒服是因為有點醉,休息一下就沒事了。」白士瑋解釋著,對她一臉擔心的模樣感到不明所以。
敝了,他只是酒醉反胃,難道她看不出來?
嘖,瞧她那副真心流露的憐憫表情,若不是他腦袋還算清楚,還真有種以為自己得了絕癥的錯覺咧。
嗯,這女人……有趣!
「你真的不用看醫生嗎?」安百蕾皺著眉。
以往只要她身體有什麼病痛或是不舒服,爹地一定馬上請醫生來家里看她;所以在她的觀念里,不管眼前這名生得極好看的男子是不是生病,但既然不舒服就該看醫生才對。
「不用。」白士瑋搖頭,對她莫名其妙的堅持感到哭笑不得。
「這樣啊……好吧,可是你不去醫院,現在要怎麼辦?」安百蕾又冒出另一個疑問,「你不舒服還能搭火車嗎?」
「搭火車?」白士瑋滿臉疑竇。
他什麼時候說過自己要搭火車了?
「嗯,對啊。」安百蕾很認真的點頭,「這里是車站,你出現在這里不就是要搭車嗎?」
「呃……」
誰說出現在車站就一定要搭車?他只是因為酒精在體內發作讓他想吐,又剛好開車經過這里,才會冒違規停車的風險,火速沖到車站的盥洗室吐個痛快,因為他可不想直接吐在車上,讓自己的座車臭氣燻天。
見白士瑋不說話,安百蕾以為他又哪里不舒服,緊張的問︰「怎麼了,你又不舒服是嗎?」
「沒有。」白士瑋努力壓抑想笑的沖動,他站直身子勉強裝出正經的模樣,免得眼前這有趣的女人不信。
酒醉想吐的感覺已紓解,白士瑋開始上下打量著安百蕾,當目光梭巡一回後,他的視線最後停在她水女敕紅潤的隻果臉上,給她白淨亮眼的外型打了個九十的高分。
如果她的言行不這麼「奇特」的話,他可以考慮再加她五分。
「真的嗎?」安百蕾因他站直身子而仰起小臉,發現他的臉色的確有比剛才好,這才放心的打消要他去醫院的念頭。
「你怎麼能對陌生人這麼關心,不怕遇上壞人嗎?」白士瑋對她沒戒心的行為頗有微辭。
「你是壞人嗎?」安百蕾直覺的反問。
听到她回答得這麼妙,白士瑋一楞,隨後忍不住笑開的搖頭。
「我不是。」但他相信,沒有人會笨到承認自己是壞人。
「那就好啦。」她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你要搭火車嗎?」他以她的邏輯發問,暫時放棄想教導她「人心險惡」四個字怎麼寫的念頭。「去哪里?」
「啊!」安百蕾驚呼一聲,听到他這麼問,她才想起自己還不曉得該怎麼搭火車到中部的事。
「怎麼了?」白士瑋對她無厘頭的舉動又是一楞。
「我要搭火車到中部,可是……」她頓了頓,覺得有些難為情。「我不知道該怎麼搭火車……」
「你不會搭火車?」白士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不是他要大驚小敝,只是她竟然不會搭火車?這未免太離譜了點。
她看起來是很年輕沒錯,但應該不是未成年的國中生吧?
「你、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我?」安百蕾羞紅了臉,忍不住睜大眼瞋著他。
「咳,沒有。」白士瑋的笑意很明顯,于是否認就變得很沒說服力。
要是他說實話的話,她可能會想挖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明明就有!
見白士瑋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安百蕾氣惱的撅起紅唇。
「你不能笑我,今天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從香港來台灣,而且這個車站的出入口好多,所以我才會搞不清楚方向,不曉得該怎麼搭車。」她急忙替自己解釋,免得他在心底笑她。
「你是香港人,第一次來台灣?」白士瑋止住笑,有些訝異。「可是你的國語說得很標準。」
「因為我的母親是台灣人啊!」提到這個,安百蕾就好得意,為了不忘本,她在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說國語。
「原來你母親是台灣人。」他懂了,「不過,看你落單一個人,難道沒有親人陪你來台灣?」
「這……」安百蕾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回答,總不好說她是瞞著家人偷偷跑來台灣的吧?
「不方便說?」白士瑋瞅了眼她手上的行李,這才發現她所攜帶的物品及身上的衣著全是價格不菲的名牌。
由此可見,她的身分一定大有來頭。
「我來台灣是想看母親的故鄉,不會待太久,所以不需要人陪。」安百蕾半真半假的說。
「是嗎?」白士瑋對她紅著臉說謊的表情笑了笑。連搭車都有問題了,還說不需要人陪?
「對啊,你……你可以告訴我要怎麼搭車嗎?」安百蕾心虛的點點頭,生硬的轉移話題。
「當然可以。」白士瑋爽快的答應,不過……
他忽地斂眉思忖了下,想到安百蕾若是一個人到中部,以她這身名貴的行頭及單純的個性,若是遇上有心想拐騙的不肖人士,恐怕安全堪慮。
白士瑋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憶起了不久前和好友齊威之間的打賭,不如就……
「你真的願意幫我嗎?謝謝你!」听到他應允,她高興的道謝,因為這就表示目前困擾她的難題已解決。
「不客氣,但是……」白士瑋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樣。「我也有困難想請你幫忙,不曉得你願不願意?」
「是什麼困難呢?」安百蕾輕聲的問,只要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她當然願意。
「這……」白士瑋收起笑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起來好象真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難處一般,演技逼真到可以去搶演員的飯碗。
「你說,只要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你的。」見白士瑋困擾的樣子,安百蕾的同情心嚴重泛濫,拍拍自己沒幾兩肉的胸脯,給他「掛保證」。
「這可是你說的喔。」見目的已達到,白士瑋小小的露出計謀得逞的笑。「老實說,我失業有一段時間了,會喝醉酒也是因為工作找得不順利……唉,我已經快沒錢吃飯,也繳不起房租……」
「這樣啊……」听了白士瑋的「難處」,安百蕾只思考了幾秒,便打開她的行李取出皮夾,從里頭抽出幾張白花花的千元大鈔遞給他。
「你這是?」白士瑋對她的舉動不禁傻眼。
老天,她也太好騙了吧!
「給你暫時應應急,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工作的。」安百蕾拉起白士瑋的手,將錢塞進他掌心,然後給他一記鼓勵的笑。
怦咚!
就在那一剎那,安百蕾天使般無邪的笑容,讓白士瑋有一瞬間看得痴迷了,心髒急速地跳動著。
就她了!他決定「獵心」的目標就是她。
「我很高興你願意幫忙,但我不能直接拿你的錢。」他搖搖頭,將鈔票塞回她手中。
「可是你需要這筆錢不是嗎?」安百蕾盯著又回到自己手中的鈔票,不解他為什麼不接受她的好意呢?
「我是需要,但我不能平白無故拿你的錢。」白士瑋正色的說。
「沒關系,就當作是我借你的,以後你再還我。」
「不行。」白士瑋還是拒絕,接著道出他的計畫。「這樣吧,既然你要到中部一陣子,我想你一個人太危險,不如這段期間就讓我當你的保鏢,這些錢就當是我的薪水,你覺得如何?」
保全?安百蕾想了想,覺得這個提議似乎可行,因為在家時也有保鏢保護她的安危,雖然她不喜歡讓人盯著,但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她應該不討厭。
「好,那麼這些錢你就收著,在台灣的這段期間,就麻煩你照顧!」安百蕾絲毫不懷疑白士瑋的動機,再次將鈔票遞給他。
「沒問題。」白士瑋這回欣然的接受她的好意,而這點小錢,以他在金融業界的身分,根本不會看在眼里。
呵呵,安百蕾的出現,一定會讓他原本的無聊日子,變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