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童微亞顯得局促不安、手足無措。
她的左腿持續地麻木著,左手肘也傳來一陣陣撕扯般的疼痛。但這些卻不是現在她所關心的,她比較在意的是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固執又強硬的男子。
他堅持要送她去醫院,卻在她拒絕以後,仍舊扶住她的肩膀不放。
「你顯然受了傷,需要去醫院檢查。」眼前的男子有著卓然非凡的容貌,濃眉和過寬的臉型,搭配上他魁梧的身型與古銅色的肌膚,顯得非常有男子氣概。特別是那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雙眸,帶有一股強烈的霸氣。
「你並沒有撞到我,我是因驚嚇而跌倒在地,仿佛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她眼神游移的掠過他剛毅的臉,怯懦的低下頭。「是我自己太害怕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里不管?」尚孟爵眉宇緊擰。「能否告訴我,你為什麼凌晨了還在街上游蕩嗎?」
回想起來,當時的她是帶著驚慌沖到馬路中間的,而且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她不是應該待在舒適的家里,並且進入夢鄉了嗎?
「因為……我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她的肩膀瑟縮了一下,剛才的事故攫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幾乎讓她忘了之前的經歷。「我本來一個人走在巷子里,突然間好像听到了細微的腳步聲,回頭時卻什麼也沒看到。」她的眼神掃過身後。
尚孟爵看了眼她跑出來的巷口,目光又回到她的身上。
她身著一件長及膝的黑色針織洋裝,外搭白色的風衣外套,灰色的褲襪,搭配黑色漆皮的及踝靴,手里拿著CHANEL最著名的黑色格紋鏈帶包,低調的優雅里帶著一些年輕氣息。
「都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像你這種打扮的女生出現在街上,難保不會成為流浪漢甚至街頭混混的獵物。」他的眼里閃過明顯的不悅,穿得如此貴氣逼人,又在夜半時分的街頭出現,她這種打扮,簡直就是在誘惑別人犯罪嘛。
「被人跟蹤難道也是我的錯嗎?」她羞怯的眼里閃過一抹抗爭。
「總之先去醫院吧!」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在此出現,但是尚孟爵還是決定先將她帶離此地。
「先生,我不能再麻煩你了。我已經耽誤了你很多時間,況且,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她揚起臉,表情里有著純然的歉意。
「那我也要把你從這里帶走。」他的目光深不可測。
「我自己會處理我的傷,反正也不嚴重。」她輕柔的說。
「那麼你身後的跟蹤者呢?」他抿了下嘴角。
童微亞的身體顫抖了下,驚懼的目光往自己身後再次望去。她猶豫的看著他說道︰「也許,他們已經走了。」
「也許沒走。」他面無表情。
她的恐懼再次浮現在她的臉上,但是,她也不能去醫院。
「那……可以請你送我去火車站嗎?」她的表情顯得遲疑不決。
尚孟爵感覺到她完全只依靠右腳站立,由她抓著他的手保持平衡的情況看來,她的左腳應該傷得不輕。
「你不想去醫院?」他下了結論。
她立刻點頭。「我真的沒事。」她一說完,心虛得趕緊低下頭去。她的左腳還是使不上勁。
「那麼上車吧!」尚孟爵略微點頭後,扶住她的右手。「慢慢走,我知道你的左腳受了傷,而且,你的左手應該也有些不舒服。」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得停下腳步。
「你的表情告訴我的。」打開車門,他溫柔地扶她上車。
「我的表情?」她眨了下茫然的眼楮。
尚孟爵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他將頂篷放下,整個車廂瞬時變得密閉而溫暖。
「就算你不想去醫院,你的傷勢還是應該要處理一下。」他替她拉好安全帶。「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那就先去我家吧!」
「那怎麼可以?」她睜著迷蒙大眼,顯得有些不安。
「這是我的護照。」尚孟爵先將車子停在路邊,然後伸手給了她一樣東西。「你可以看一下。」
童微亞茫然的打開,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下同樣英俊逼人的護照相片。「很少有人能拍得這麼好看,像我的護照相片就很丑。」
「我不是要讓你看相片。」對于她的回答,他覺得有趣,嘴角邊露出一抹興味的笑痕。「是要讓你看我的資料,我是尚孟爵。」
「你好,我是童微亞。」她趕緊合上他的護照,尷尬又靦腆的笑了一下。
看來,目前她對他的名字毫無印象,想必對他們的婚約也一無所知。可是,記憶里她應該知道自己已經與他訂有婚約才是……
「你瞧,我並不是什麼壞人,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他收起自己的護照,心里覺得有些遺憾。原本,他還期待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這我完全相信。」她略顯不安又恍然大悟的看著他。「你給我看護照就是為了證明這個?你怎麼會是壞人呢?明明是我撞上了你的車。」她臉頰一紅,嬌怯的低下頭。
他發現她很容易臉紅,性格果然如他所了解的那樣,羞怯乖巧,又不失天真。
「我應該很高興被你如此信任,不過……」尚孟爵戲謔的搖了搖頭。「也許我和那些尾隨在你身後的人沒什麼區別吧?」
「不會的。」她羞澀的笑容里閃爍出晶亮的光芒。「明明是我有錯在先,但你知道我受傷後,卻堅持送我去醫院檢查。所以,我並不覺得你是壞人。」
「既然你相信我不是壞人,那就是願意去我家,是不是?」她話里的認真與不諳世事讓他莞爾。「你現在需要休息並處理傷勢,不適合去火車站。」
「啊?」她眨了下迷惑的眼,不知道他的結論是如何定奪的。「尚先生,我現在要離開台北,因為某些原因。」童微亞感到遲疑。「那個原因我不能告訴你,可是我真的很急迫。」
「你離家出走?」他已經啟動了車子,並拿出一瓶礦泉水給她。「先喝點水,慢慢說。」
「你怎麼知道?」她眨著圓滾滾的雙眼,佩服他的洞察力。
「這幾乎不用猜測就能得出結論呀!」他揶揄的看著她。「像你這樣的大小姐獨自在街頭徘徊,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呢?」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還帶有一絲沮喪。「我的家人一定發現我失蹤了,他們勢必會到處找我的。其實我也不知道去火車站到底安不安全,賓館、酒店、醫院、機場、車站……他們應該會先從這些地方找起。」她從剛才就舉棋不定,不知應該到何處,才能躲過家人的尋找。
尚孟爵深邃的眼眸里飄出明亮的光芒。「那跟我回家不就是最安全的選擇嗎?我可以保證,火車站絕對非常危險。」
她的表情告訴他,她此刻感到無比的躊躇和緊張。看來,她的離家出走是沖動且毫無計畫與準備的。
到底是個從小就被保護至極的「芭比女圭女圭」──這是他給她取的小綽號,因為她圓圓的大眼和濃密的睫毛,在她的下眼瞼上投下長長的陰影,顯得無比嬌弱,無比純真。
「而且,離開台北也不是明智之舉。最危險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他的聲音有著威懾力和可信度。
童微亞稍稍抬起頭,怯怯的眼神掠過他自信滿滿的臉龐。
他知道自己說服了她,笑容就更加豪放不羈起來。
「反正你撞上了我,也算是不小的緣分。我要是你,就不會想那麼多,先把自己的行蹤隱藏起來才是最重要的。」善良的笑容在他嘴角漾開,他溫柔的眼神里有著她難以察覺的狡黠。
尚孟爵感到一絲興奮流過心底,因巧遇未婚妻的戲劇性而感到興味盎然。
先把她載回家──反正,她早晚都得回他的家。
童微亞看著他的目光里有著濃濃的憂慮與迷惘,但因為她本來就心思混亂,再加上剛才車禍的驚嚇,以及手腳的疼痛……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的思考變得遲鈍,無法厘清眼前的局面。
而且她從來就不是個會下決定的人,因為在她的人生里,不管什麼事都會有人替她安排得妥妥當當,不需要她考慮半分。
「好吧!」她輕柔的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加深了她側面輪廓的柔和度,也讓她的嬌柔與美麗更加融合在一起,激發出尚孟爵內心深處一股無法說清的保護欲。
他轉開頭去,專注的看著眼前的道路。
他可不想再撞到什麼人了。
畢竟,他的未婚妻可只有她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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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孟爵決定讓童微亞做自己的妻子是出于以下三點考量︰
他和童微亞的大哥童微臣是在史丹佛大學念書時的好朋友,而且這份友誼一直延續到現在。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讓他完全信任的話,那麼童微臣就是最可靠的一個。
他必須給自己找一個溫柔的妻子,因為他知道,婚姻對他這種地位的人而言有著必要性,但他卻不想被婚姻所束縛,而童微亞個性嬌怯,溫馴可人,就是最好的人選。
為了坐穩集團總裁的位置,並順利的繼承家業,童家具備了與他聯姻的資格。
基于以上三點,即使沒有見過童微亞,但也在童微臣的介紹促成下,欣然應允了這門婚事。
他從三年前開始,就不斷的從童微臣那里收到未婚妻的日常生活照片,也越來越肯定童微亞最適合當他的妻子。
這次他回到台北,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準備婚禮。但誰知道,她就這樣闖入了他的生活里。
「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何她絲毫不知道我是誰?」此刻,他手里拿著電話,用揶揄的口氣和好友通電話。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的疏忽。」童微臣的聲音里有著懊惱及淡淡的無奈。「我和父親只對她說你們訂婚的事,但那已經是十八歲時候的事了。這四年里,我們一直沒有把你的具體情況告訴過她。當然,我們以為母親會說,但顯然的,我母親認為這件事應該由我來辦。所以,微亞雖然已經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但卻不知道對方是誰。」
「真是非常微妙的疏忽。」挑高眉毛,尚孟爵露出嘲諷的笑容。「這讓我對你的處事能力打了那麼一點小小的折扣。」
「可是,我並不覺得你對此感到生氣,反而還有那麼一點樂在其中。孟爵,你應該知道我妹妹一向被我們保護過度,平時從不讓她接觸任何不良事物。所以,她很單純也很容易受到傷害,你一定得有足夠的耐心……」
「听起來你好像不放心我啊!」尚孟爵戲謔的笑著。「安心吧,微臣。幫我轉告伯父伯母,微亞在我這里非常安全,請他們不必擔心。在結婚前,給我們一些單獨相處的機會,也許能讓日後的婚姻生活更協調。畢竟她以後就是我的責任了。」最後那句話,他說得極為篤定。
「好,有你這些話,我的確可以放心。」童微臣的聲音听起來不再那麼緊繃。
「現在,我要去看看你那個害羞的妹妹了。」掛上電話後,尚孟爵起身推開房門,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現在怎麼樣了?」尚孟爵一進門,便看到女僕正拿著雙氧水在替童微亞清洗手肘上的傷口,那里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血絲微微滲出。
一見到他,童微亞立刻情不自禁的滿臉通紅,她忍著手臂上傳來的微微刺痛,盡力對他露出笑容。
「我沒什麼事,而且你不必麻煩她。」她有些歉意的看著替她清洗傷口的女僕。「這麼晚了還把她叫來。」
「小姐,我沒有關系。」女僕立刻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是跟著田管家從紐約過來的,還是本來就在這里工作?」尚孟爵帶著深思的眼光問道。
「我叫翠西。我是跟著田管家從紐約先過來打掃宅邸,並且迎接少爺的。」女僕畢恭畢敬的回答。
「翠西,以後你就專門負責照顧童小姐,她會在此住上一段日子。要是有什麼需要,盡量向管家提出來,我要童小姐在這里的每一刻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方便舒適。」尚孟爵溫柔的聲音里有著不經意流露出的威嚴。
「尚先生。」童微亞木然的看著他。「我不能這麼貿然打攪,而且……」
「如果都處理完了,你就先下去吧!」尚孟爵對女僕點了下頭。
「好的。」翠西收拾好醫療箱後,無聲的退了出去。
「左腳的傷還痛不痛?」他坐在她的床邊,默默檢視著她的傷處。「醫師說,這是輕微月兌臼,現在已經復原,但還需靜養幾天。」當他听完童微亞轉述醫師的報告後,他緊皺了下眉頭。
「我覺得你有些勞師動眾,讓我感到很抱歉。」童微亞臉上的不安又加深了。「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了,竟還勞煩了那麼多人。」
「你是在指責我嗎?」他再次因為她的話而眉頭緊蹙。「剛才我抱你上樓時,你已經痛得臉色慘白,我想,醫師會很樂意半夜被我叫出來看診,畢竟那是他的工作。」
一想到是他抱她上樓的,她的臉色瞬間如朝霞般染上一片緋紅。她當時曾表示過拒絕,但左腿每動一下,如椎心般的疼痛就席卷而來,讓她根本無法行走。
「不,我不是在指責你。」她滿臉羞赧,神情尷尬。「我只是覺得,自己給你添了許多麻煩。」
「如果你感到不好意思,那就好好在此休養,讓自己盡快復原,那就算報答我了。」他安慰性的拍了下她的手背。
她悄悄揚起秀麗的眉毛,看到的是他不羈的笑容,與眉眼里的一抹揶揄。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她很少這麼晚還不上床睡覺的,眼楮早就變得酸澀不已,再加上離家出走的緊張與焦慮,夾雜著受傷後的疼痛不安,令她疲憊不堪。
「我知道你還有許多話想說,或許,你現在會覺得不安甚至憂慮。不過,以你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行動,不如就好好的睡上一覺。等精力和體力都恢復了,再來考慮問題,好不好?」他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柔軟而小巧,還不到他大手的一半。
童微亞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他率性直接的話語而眼眶濕潤。「你人真的是太好了,謝謝你!」除了感謝,她現在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也許,我並沒有那麼好。」他下意識的握緊她的手,無聲的鼓勵從他手心的溫度傳遞到她忐忑的心里。「我也可能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著他眨著眼楮的詭異笑容,她收起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嘴角揚起微弱的笑意。「我只知道你解決了我所有的難題,又讓我感到安心。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那也都是為我著想的吧!」
「善良的女孩。」他狀似為難的皺起眉頭。「我本來還想對你做些什麼,現在看來似乎不行了。我可不能破壞自己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畢竟,難得當了一回謙謙君子。」
因為他逗趣的語氣讓她緊繃的心情漸漸放松,疲倦也向她席卷而來。童微亞努力讓自己處于清醒的狀態,對于如此親切的他,她一點也不想怠慢。
「是難得嗎?我覺得沒有人比你更君子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隨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尚孟爵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哈哈大笑,豪邁的聲音震動了整個房子。
「美麗的小姐,如果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可能會以為你在說笑話,而且還是我听過最好笑的。」他站了起來,雖然和她交談是如此愉快,但看到她眼里明顯的倦意,他還是決定從她的美眸中撤退。
「有這麼好笑嗎?」她懊惱的抬起頭,無邪的眼里微微顯露出不滿。
「你好好休息。」他在抽回手的剎那,竟有種不舍的心情讓他遲疑了半晌,這讓尚孟爵感到詫異。
左手突然失去了原來的溫暖,童微亞怔忡的揚起眼,看著他高大的身軀直立在她的床榻邊,她的內心竟隱約感覺到一些不舍。
原來他一直握著她的手,而她竟會那樣留戀他手心的溫暖和力量,那樣坦然的讓他握著,甚至覺得理所當然。
還沒有男生像他那樣握過她的手呢,在她二十二年的歲月里,除了父親和哥哥外,她可沒有和其他男生單獨待在一起過。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能會走不了。」尚孟爵凝視著她,黑眸里閃過深沉的光芒。
而她的眼眸里浮現出氤氳的羞澀,童微亞也不太明白,流淌在自己心底那種讓她心跳加速的感覺是什麼,雖然有點喘不過氣來,但也有著奇異的安心與溫暖。
「晚安。」她回視著他,眼波輕柔如水。
「晚安。」尚孟爵的眼里盈滿笑意,看了她一眼後,這才轉身離開。
看著他寬闊的肩膀消失于門後,她才緩緩的閉上眼。
本來,她以為自己一定會輾轉難眠,畢竟這一夜,發生了太多她生命里的「第一次」,然而,她卻很快就沉入了深沉的睡眠里,遺忘了所有的事,無夢的酣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