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鐲 第5章(2)

「咳、咳……」

「為什麼一直咳個不停?喜鵲人去哪里了?」喬譽剛至門外就听到她的咳嗽聲,劍眉緊皺,大步踏進房內。

姚芝穎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大步往床榻走來,全不避諱地坐在床畔,大掌探向她額頭,確定她沒再發熱,緊皺的眉頭這才松緩。

「六爺。」喜鵲端著湯藥踏進房內,一看到房里的男人,立即恭敬地低喚。

「還不快把藥拿來。」喬譽擰眉低喝。

「是。」喜鵲慌忙將湯藥端給他後,隨即退到一旁。

喬譽舀了一匙湯藥湊到她嘴旁,示意她張嘴。

姚芝穎偏過頭,水眸低垂。「……六爺,還是讓喜鵲來吧。」

喬譽黑眸微眯,注視著不敢與他對視的人兒,敏銳地察覺到清醒後的她似乎有意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何?

「別讓本王說第二次,把頭轉過來,喝藥。」喬譽話里透著警告。

水眸微抬,對上他黑眸底的怒意,姚芝穎在心底嘆了口氣,粉唇輕啟,由著他一口一口喂湯藥。

喬譽見她柔順地喝完湯藥,臉色稍霽,將空碗遞給一旁的喜鵲,瞧見她又垂下臉,似無意與他多說話,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該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否則為何在面對本王時一向無懼的你,變成這副怯懦模樣?」

「……芝穎在王府叨擾多日,等病好了就向六爺告辭。」既然兩人注定今生無緣,她何苦害人害己。

此話一出,喬譽俊臉瞬間變得陰鷙,黑眸狠狠瞪向低垂著頭的人兒。

「本王有準你離開嗎?你以為勤王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你當本王是個好說話之人嗎?」姚芝穎驚愕抬眸,對上他怒氣升騰的俊臉,胸口猛地一顫。

「……六爺……」

「你是執意惹惱本王嗎?」喬譽被她明顯排拒的態度給激怒了,冷不防地連人帶被將她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六爺!您要帶小姐去哪?!」喜鵲驚住,待回過神,驚慌地追出去。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咳咳……」姚芝穎被他突然的舉動給嚇著,螓首無力地偎靠在他頸間,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本王房里。」她愈是想推開他,他愈要讓她無處可逃。

「什麼!」姚芝穎臉色更加蒼白了,愕然抬眸瞪著俊臉緊繃-渾身散發怒火的男人。

喬譽一路無視眾人驚訝的目光,緊抱懷里的人兒大步走進月泉閣;一踏進房里,即命高峰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將懷里人兒小心地放躺在床榻上,高大身形半伏在她身上,深沉難測的黑眸緊鎖住身下一頭青絲披散、蒼白小臉透著驚慌,更顯荏弱的人兒。

「……為什麼要帶我來你房里?」姚芝穎早被他的舉動及此刻那雙宛若盯住獵物般詭譎的黑眸,給嚇得額冒冷汗。

「本王不管是否是旁人對你說了什麼,才令你對本王起了排拒之心,本王現在鄭重宣布,你姚芝穎就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決意弄假成真。你別忘了,太後和皇上也都認定你是未來的勤王妃,欺君之罪,禍及家門,你可得想清楚。」喬譽陰惻惻地在她耳邊撂下威脅。他喬譽看上的,豈容她漠視、輕易轉身離開。

姚芝穎瞠目結舌,瞪著撐在她身體上方的男人,他……這是打算威逼她屈服?

「你……這是在威脅我?堂堂勤王竟然打算強逼民女。」姚芝穎驚愕過後,逼自己冷靜下來,然藥效似乎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令她神智逐漸昏沉。

「別忘了,是你先招惹本王的,本王不過是讓你的謊言成真罷了。」大掌輕撫她微涼的小臉,注意到她眸里帶著困意,卻極力強撐逼自己清醒。

「我……不能成為勤王妃……」

俊臉一沉,俯身吻住粉唇,教她再也說不出令他氣惱的話來;輾轉吸吮間,才發覺她早已因藥效而陷人深眠。

指月復輕撫過粉唇,黑眸沉沉注視著她熟睡的小臉,腦中想的是她方才未完的話「我不想害你……」這話究竟是何意?

姚承寬一接獲喜鵲通知,忙不迭地趕到月泉閣,見到高峰守在主房門門,臉色一沉。

「喬譽!快將小妹交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姚承寬怒聲大喊。

緊閉的房門內並無任何聲響傳出,就在姚承寬雙手握拳打算硬闖時,房內傳來渾厚嗓音︰「高峰,讓他進來。」高峰側身,笑著請他自行推門入內。

姚承寬冷睨了高峰一眼,雙手推門人內,甫踏入房里,即見坐在小廳喝茶的喬譽,目光越過他,直視以巨大山水屏風相隔的內房。

「芝穎呢?」語氣不善,目光含怒。

「喝了藥,睡得正沉。」喬譽抬頭直視他,替他倒了杯茶。「坐。」姚承寬垂眸,撩袍落座他對面,接過他遞來的茶,一口飲盡,將已空的青玉瓷杯重重放在桌上。

「喬譽,你太任意妄為了,存心毀掉芝穎的清白嗎?」

「她即將成為本王愛妃,留在本王房里並無不妥,怎能說是毀她清白呢?」喬譽只手把玩著已空的青玉瓷杯,無視好友不善的語氣,黑眸深沉若有所思。

「你……」姚承寬緊皺眉頭,知道他對芝穎是認真的,可他實不願再見到姑丈所遭遇的事在他身上重演。失去摯愛的痛可能毀掉一個人一輩子,他不想喬譽步上姑丈的後塵。

「倒是你,承寬,你們兄妹倆到底隱瞞了本王什麼事,你最好老實說出來。」承寬激烈的反對,還有芝穎沉睡前所說的話,令他無法不起疑。

姚承寬注視著他眸底的認真,心知只有把實情說出來才能令他徹底死心。

「娶妻不娶姚家女,這是在梧桐城百姓口耳相傳的話,是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

聞言,喬譽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手中把玩青玉瓷杯的動作霎停,語氣急迫︰「這是何因?說清楚,不準有絲毫隱瞞。」

「姚家先祖曾被下血咒,世代姚家女子皆活不過十九。即使姚家在梧桐城世代皆是積善之家,但所積善行仍破不了這個狠毒的血咒。」姚承寬苦笑,語氣平靜︰「十九年前,有一狀元郎名喚馮德成,不知六爺是否有印象?」

「馮德成?你說的是殿試被先皇賜封狀元,文采出眾,人品正直磊落,深獲先皇喜愛重視,卻在賜封不到一個月托病辭官的馮德成?」喬譽依稀記得此事,還記得先皇對此人的人品文采贊譽有加。

「沒錯。馮德成與我姑姑情投意合,不信姚家之女的宿命,執意在金榜題名後下聘。原該是令人稱羨的好姻緣,可惜他要娶的是姚家女,姑姑在成親前夕莫名落水而死,霎時喜事變喪事,更讓大家無法不信那血咒。我眼睜睜看著姑丈從一個意氣風發、瀟灑風流的男子,在痛失所愛後變得消沉、喪失斗志;那空洞的眼神、寂寥的身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也是我不敢對芝穎有過重感情的原因,我無法想象當時候到了,我會如何心痛。」即使一再告訴自己對這個小妹不要放太多感情,反正不過是短暫的手足情分,可一听到她有危險,仍是無法不去關心在意。

喬譽震驚過後,沉吟了許久,霎時房內氛圍沉滯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為何芝穎要來天龍城找你?」既然她是如此薄命之人,家人不是更應該愛惜她才是?想到那日在風月亭問她來此的目的,她當時的回答就令他起疑了。

「姑丈在痛失所愛後,得知娘在姑姑死後不久生下小妹,而小妹長相酷似已死的姑姑,姑丈便決意,就算窮盡一生,也要找到破除血咒的方法,因他無法再見小妹莫名死去,那會讓他猶如見到心愛之人在他面前再死一次。他花了多年時間找到無印大師,無印大師說這一代的姚家女往南行或許會有轉機,因此爹娘立即命小妹來找我,但並不知南行後要如何做才能救小妹,為此我也十分苦惱。一想到小妹來找我後反倒接二連三出事,或許無印大師所言並不可信。」姚承寬對無印大師的說法無法不懷疑,畢竟小妹南行後並未較為平順,反倒凶險萬分。

「承寬,你可知本王出生時,國師曾為本王批命,說本王雖無帝王之命,但一生富貴雙全,福壽綿長,福分可庇蔭妻小,你說以本王天生福厚能不能保全芝穎?無印大師要芝穎南行,天龍城在梧桐城南方,而她命中注定遇見本王,你說本王是否就是她命中的貴人,她唯一的轉機呢?」姚家女如此的宿命確實是姚家人心中的痛。想到這,他不由得為房里沉睡的人兒感到心疼。

但既然馮德成有勇氣迎娶姚家女,他喬譽難道會就此退縮嗎?

他偏要一賭他這個福壽雙全之人能不能保全她。

「六爺?」姚承寬驚愕地看著好友,雙眼里有著激動;他原想著喬譽知道真相後,必會放棄和小妹在一起的想法,沒料到他竟是這般堅定,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喜的是小妹被這樣一個偉岸不凡的男子喜歡,憂的是兩人能否有未來?

「承寬,本王當你是好友,才坦誠相告,現既已知你們兄妹的掛慮,本王非但不介意,還打算一賭本王和芝穎的未來,你應再無理由阻止芝穎和本王在一起了吧?」喬譽黑眸含笑,話里卻透著警告。

「如果六爺心意已決,芝穎又喜歡六爺的話,承寬自是樂見其成。」姚承寬舉杯朝他敬茶,真心希望他方才所言能成真︰喬譽是小妹命中的貴人,她命中的轉機。

敞開的窗迎進陣陣涼風,一掃炎夏暑意,舒適得令床榻上半臥坐的人兒|點也不想動。

叩叩。房外傳來敲門聲,不等房里頭的人回應,徑自推門而入。

「芝穎,天氣熱,我為你端來冰糖蓮子木耳湯。」

紅蓮腳步輕快,笑容滿面,雙手端著甜湯穿過小廳,繞過巨大山水屏風,徑自落座床榻上。

「我到底還要被關在房里多久才能離開?」姚芝穎無視她的好心情,一臉悶悶不樂,伸手接過甜湯,低頭喝了起來。

紅蓮瞧她郁悶的模樣,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芝穎的病早痊愈了,連手傷都不留一絲疤痕,可六爺就是不準她離開這間房,寧願委屈自己去睡書房,也要高峰守在門外,不準她離開。這六爺做事向

來只憑自己的心情,勤王府里根本無人敢出聲。

「對我被關在六爺房里,大哥都沒有說什麼嗎?」姚芝穎將空碗遞回。她听喜鵲提過大哥曾找六爺說話,可在那之後,似乎就默許了她留在六爺房內養病。

悠悠制作「你大哥他很放心將你交給六爺照顧。」紅蓮不禁想起承寬對她說過有關姚家之女的事,她听完除了震驚之外,更有對芝穎的不舍與愛憐,還有對六爺的執著不悔感到佩服。

姚芝穎驚愕抬眸,在對上紅蓮眸底的淚光時,霎時明白她必是知情了,不禁揚起一抹苦笑。

「為什麼?大哥不是不贊成嗎?」

「你大哥把話都說明白了,六爺說自己是個福澤深厚的人,一定能保住你。芝穎,我看得出來,六爺對你是真心的,你何不試著去接受六爺呢?」紅蓮勸著她,真心希望能如六爺所言,能以他深厚福澤護住芝穎,否則她真不敢想象失去芝穎後,六爺和承寬會變得如何。

「接受他?」姚芝穎苦笑。「我不想害人,也不敢去賭,這個賭注太大了。」她從不認為自己會那麼好運,萬一賭輸了,活著的人怎麼辦?

想到每年的生辰姑丈都會趕回來看她,那一身風塵僕僕,臉上雖是對著她笑,但眼底卻總是透著深沉的悲傷。年紀尚小時她不懂,等年紀大了些,她就逐漸懂了,也為姑丈感到深深難過。

「你非賭不可。因為本王要賭,而且非贏不可。」

一道挺拔身影不知何時無聲走人房內,繞過巨大山水屏風,走進內房。

「六爺。」紅蓮起身朝他欠身行禮,隨即識相地告退。

姚芝穎一見著他,胸臆間倏地浮上一股悶氣,起身離開床榻,走到他面前,水眸含倔,無懼地直視著他。

「如果我偏不想去賭呢?」

「你非賭不可,因為本王要你成為本王的妻子,一輩子陪在本王身邊。」喬譽雙手握住她細肩,語氣沉穩,鏗鏘有力。

「你……喜歡我?」姚芝穎即使早有所感,仍是想听他親口說。

「你以為本王會想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嗎?」喬譽因她的話而黑眸泛柔,大掌輕撫她細繳的小臉。

「我怕你以後會後悔自己現在所做的決定。」姚芝穎因他的話而胸口泛上喜悅,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她承認自己喜歡上他了,只是仍不敢去愛。

「本王永遠都不會後悔。」話落,吻上她粉唇,輾轉吸吮,雙臂略略使力將她緊摟入懷,不留一絲空隙,直到她氣喘吁吁,這才放過她。「以後叫本王譽哥吧,別再叫什麼六爺了。」姚芝穎氣息微喘,小臉羞紅,偎靠在他胸口,直到氣息平復後,這才在他胸前抬起頭來。

「譽哥,我想回雨花閣,不想住在這里。」

「怎麼?本王將自己的寢房讓給你,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為何不肯住下來?」

喬譽听她喚的這聲譽哥,嬌柔嗓音中透著一絲嬌嗔,令他心情大好;還有她此刻臉上羞澀的模樣,讓他無法不起逗弄之心。

「我們又還沒成親,要我住進你房里,你到底有沒有顧慮到我的名聲啊!」姚芝穎明知他是故意逗弄她,仍是忍不住氣惱地輕捶他胸口。

喬譽仰首大笑,愛極面前的嬌人兒對他使小性子。

「好,別氣了,本王準你回雨花閣,這總可以了吧?」話一說完,再一次將她摟人懷里;懷里的軟玉溫香,令他胸口涌起一股滿足。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麼喜歡這個小丫頭,甚至喜歡到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讓她平安活下去。

姚芝穎小臉揚笑,不去多想,只想感受此刻的幸福;因為他,她有了對抗命運的勇氣。

「既然身體已無恙,本王帶你出府玩玩,免得真把你給悶壞了。」喬譽疼寵地笑道,因為知道懷里的人兒有多好動。

「真的?我可以出府了?那我們快走吧!」姚芝穎小臉發亮,眼里有著不容錯認的歡喜,為免他改變主意,急急催促界他。

「走吧。」喬譽俊臉含笑。原來喜歡上一個人_,是會一直想寵著她,看到她開心的笑容,也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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