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酒莊 第6章(1)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皎潔的銀月高掛在天際,灑落一地的暈黃。

水府里里外外都貼著雙喜字,回廊的廊柱上全綁上紅彩,處處充滿了喜氣。

用過晚膳後,水荷便留在水蓮房里,兩姊妹打算在出嫁前說些體己話。

「姊,你老實說,那一日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瞧你們兩個人的模樣該是相識才對。」水荷想起半個月前在大街上救了姊姊的男人,那個男人看姊姊的灼熱目光,就如同顧炎看她時一樣,實在不太尋常。

「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別再提了。」水蓮似是有些害怕,不願再提這話題。

水蓮和水荷的五官輪廓有幾分相似,但個性卻是南轅北轍,一個柔弱惹人憐,一個善良又熱心。

水荷看姊姊似乎不願多談,便不再逼她。想到姊姊明日就要出嫁了,而自己也將要嫁到藺城去,兩姊妹以後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秉燭夜談了,一股不舍盈滿胸口,讓她紅了眼眶。

「姊姊,周大哥很愛你,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一定要過得幸福才行。」水荷伸出雙臂抱住她柔軟的身子,眸底含淚。

「嗯。」水蓮輕拍她的背,嬌美的臉上有抹溫柔。「你打算何時跟爹提說你私自答應顧府三個月後嫁人的事?」

一想到妹妹一趟作客之行,竟替自己允了婚事,水蓮便覺得頭疼不已。這丫頭真是愈來愈大膽了,爹知道後打擊一定很大。

雖說顧府是不錯的親家,但爹應該沒打算讓妹妹那麼早出嫁,少說也要再留她一年,所以若是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很難過的。

「我……」水荷仰起頭,看見水蓮責備的眼神又垂下頭來。她也很苦惱啊!

忽地,後院傳來水老爺的大喝聲,緊接著是他的慘叫聲,兩姊妹臉色發白地往後院奔去。

一到後院,兩人即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得面無血色;向來疼愛兩人的爹正倒臥在血泊中,三名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凶惡大漢正圍在他身旁,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捉住二娘,另一個人手里拿著一把大刀,刀上還不停滴著血……

「蓮兒、荷兒快逃啊!」

二娘激動地喊叫聲喚醒了驚呆住的兩姊妹,兩姊妹雖然傷痛欲絕,可瞧見兩名凶惡的大漢提刀朝她們走來,仍嚇得轉身逃跑。

身後隱約傳來二娘的哀求聲……難道二娘認識殺爹的這三名惡徒?!

奔出水府後,兩姊妹分開逃。水荷體力較好,一路往西邊的樹林奔去;她若是沒記錯,金棗告訴過她,她家就住在西邊樹林附近的小屋。

兩天前金棗的娘生病了,金棗趕回去照顧她,所以才沒有留在她身邊。金棗會武功,一定可以替爹報仇的。

只是不論她跑得再快,身後緊跟的腳步都未曾消失。眼看金棗所說的樹林就在前面了,她疾奔的腳卻突然絆到石子,整個人跌撲在地,緊隨在後的腳步聲也停在她身旁。

「看不出來你倒是挺會跑的。」冷笑聲響起,一把大刀在月光下閃耀著噬血的殺意。

「不要過來!」水荷驚恐地爬起,身子不停地往後退。難道她今夜真要命喪于此嗎?

「你瞧見我們三兄弟的長相了,所以留你不得,但就這樣讓你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男人垂涎地看著她,目露婬光。

「你想做什麼?」水荷害怕地看著他一步步逼近,恐懼充滿她的四肢百骸。

「你若侍候得我滿意,說不定我會饒你一命。」

男人一說完,長臂一伸,將水荷硬拉到面前,用力撕開她衣襟,打算一逞獸欲。

「不要!」水荷用力咬住他的手臂,抵死不從。

男人一吃痛,雙眼危險地眯起,一掌甩向她的臉,將她打倒在地。

「你這臭娘們,竟敢咬我!等一下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荷臉頰腫痛,雖然心中十分害怕,但她絕不能讓他得逞。她不斷地後退,水眸鎮定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男人撲上她的身子打算繼續方才中斷的事,水荷迅速抬起右腳,狠狠地踢向他的跨下,男人頓時發出殺豬般的哀叫聲。

男人痛苦地撫著跨下,雙眼閃著怒火。他提起染血的大刀往水荷的肚月復刺下,痛徹心肺的劇痛讓水荷漸漸失去意識。在意識快消失前,她腦中最後念頭是——

永別了,炎……

「呿!早該給你這一刀才是。」男人恨恨地看著地上染血的身子道。跨下的疼痛令他余怒未消,他抬起腳狠狠地踹向水荷,將她踹下山坡去。看著一路滾下山的身子,男人臉上露出森冷的笑意,這才滿意的離開。

一刻鐘後,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經過這座樹林,為首的男人有張俊美的臉孔,冷峻的氣息令人不敢靠近。

「大少爺,過了這座樹林再往前就到鎮內了,到時候就可以找間客棧休息了。」身後的石燕對主子說。

大少爺一處理完洛陽城客棧的事便一路趕來南郭鎮,看來是想參加水荷姑娘姊姊的婚禮,順便一解相思。畢竟半個多月沒見著水荷姑娘,也難怪大少爺會那麼心急了。

忽然,地上一抹藍光吸引了顧炎的目光,黑眸微眯,策馬上前,俊臉愀變,倏地翻身下馬,撿起地上的發簪。那簪于上頭有著宛如牡丹盛開的玉石,正是他送給水荷的簪子,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大少爺,那里有一攤血。」石燕也跟著下馬,在瞧見約莫十步遠的地方有一攤血時,驚訝地大喊。

彼炎臉色大變,緊握著手中的發簪走到血泊處,心下有股不祥的預感。黑眸微眯,藉著月光,隱約瞧見山坡下有抹白色身影。

他毫不考慮縱身一躍,石燕來不及阻止,正欲跟下去查看,卻在此時听到顧炎悲痛欲絕的大吼,「不!荷兒……」

下一刻,顧炎神情駭人地抱著渾血染血、不知是死是活的水荷上來。

「水姑娘……」石燕看著主子懷中染血的人兒,臉色大變。

彼炎抱著水荷躍上一旁的馬,拉扯韁繩,快速地離開這片樹林。石燕連忙策馬跟上,心中不斷祈求著︰水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半夜,醫館大門被人猛烈地敲著,里頭的人慌忙地披上衣裳出來開門。

「來了!來了!別再敲了,再敲門就要壞了。」

一開門,見著一張冷峻駭人的臉孔時,老大夫嚇得倒退一步。

「快救她!」顧炎朝他吼道,抱著懷中的人兒疾步走進屋內。

老大夫這才回過神來,示意顧炎將水荷放到唯一一張床板上。細瞧過水荷的傷勢後,老大夫驚道︰「這姑娘傷勢太重,根本已經一腳踩進鬼門關里了,只怕是難以活命了。」

「別說廢話,快救她!」顧炎雙眸赤紅,一把拉過老大夫的衣襟,森冷地警告。

「老夫盡力就是。」老大夫嚇得雙腿發軟,後悔不該開門,惹上這位惡煞。

老大夫一面醫治水荷,一面畏懼地偷瞄守在一旁、臉色陰沉的顧炎。這男人該是十分在意這位姑娘,若是他救不活這位姑娘,他會不會拆了他的醫館?好在這位姑娘命大,雖然傷口深可見骨、又失血過多,但這男人先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這才能撐到這里。

「這姑娘的性命暫且是保住了,但她失血過多,傷口又太深……這二天若是能熬過,她就有救了。」老大夫說完就忙著煎藥去了。

「石燕。」顧炎喚了聲。

「屬下在。」

「馬上去水府一趟,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聲音平靜得令人害怕。

「是。」石燕瞥了床板上的人兒一眼,迅速離開。

彼炎注視著床板上昏迷的人兒,大掌微顫地撫上她冰涼的臉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狠狠地攫住他。他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她反而送他一份致命的驚嚇。

當他看到她一動也不動、渾身染血地躺在山坡泥地上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她的身子被一棵橫倒的樹木給阻擋住,否則他不會這麼快找到她。

幸好他及時找到她,而她也活下來了。俯身將她冰涼的嬌軀緊抱在懷中,他絕不放過傷害她的人!

曙光乍現時,昏迷的人兒忽然發起高燒,急壞了守著她一夜的顧炎;而她這一發燒,斷斷續續燒了兩天才退了燒。

奉命去查看水府狀況的石燕帶回消息,原來水老爺在夜里被闖入的盜賊給殺了,水蓮下落不明,原該是喜氣洋洋的水府,現已掛上白幡了。

水荷退燒後,顧炎帶著她坐上馬車離開南郭鎮,往藺城而去。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了五日後,水荷終于睜開眼,一時之間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看到房里簡單的擺設,听到外頭傳來談笑聲及小二的吆喝聲,這兒是……客棧?!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水荷想起身,結果扯到月復部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眼前一陣昏眩,她虛弱地倒回床榻上,同時想起所有的事。

她竟然沒有死!到底是誰救了她?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大門在此時被推了開來,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兩人四目相對,黑眸底有著狂喜,水眸里則有著愕然。

「荷兒,你終于醒了!」

彼炎快步來到她床畔落坐,俊美的臉上有些激動。她的傷勢時好時壞,又一直醒不過來,讓他心急如焚,險些一掌劈了大夫。

「炎,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這里又是哪里?」他不是應該在藺城嗎?怎會在這里呢?

「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忙完洛陽城客棧的事情後便連夜趕往南郭鎮。途中經過一大片樹林,在那里發現我送給你的發簪,知道你一定出事了,好在及時救了你。這里是客棧,再過六日我們就可以回到藺城了。」顧炎憐惜地輕撫她無血色的嬌顏。她能活下來只能說她命大,他為此感謝上蒼。

「我爹他……」水荷想起爹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水眸含淚。爹沒能活下來,而她卻命大沒死。

「你爹他死了。」顧炎擔憂地看著她傷心落淚的模樣,就怕她情緒太過激動會影響到傷口。

「姊姊?我姊姊人呢?」水荷忽然想起水蓮,急得捉住他的大掌問道。

「你姊姊她失蹤了。」顧炎憂慮地看著她,深怕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會讓她身子挺不住。

「什麼?!」水荷的手無力地垂下,臉上那惚恍的神情令人不忍︰

「荷兒,別嚇我,你姊姊說不定也像你一樣被人救了,你別擔心。」顧炎捧著她的小臉道,她那失神無依的模樣令他胸口揪疼。

「我要去找我姊姊,我已經失去爹了,我不能再失去姊姊了!」

水荷忽然激動起來。一想到溫柔嬌弱的姊姊如今生死未卜,她實在無法安心,她好想趕緊起身去找人。

「荷兒,你冷靜一點!你傷得很重險些沒命,一切等你傷好再說吧。」顧炎抱住她激動掙扎的身子。看她不顧傷勢急忙起身的模樣,讓他心急不已。

「放開我!放開我……」

忽然,前一刻還在劇烈掙扎的人兒,下一刻身子一軟,螓首無力地垂落在他脖頸間,失去意識了。

「荷兒!」顧炎俊臉大變,在瞧見她雪白單衣再次染血後,焦急地朝外大吼︰「石燕,快叫大夫來!」

一刻鐘後,大夫被石燕緊急拖來,瞧過水荷的傷勢後,搖頭嘆道︰

「這姑娘身子十分虛弱,加上傷口太深不易愈合,千萬別再讓她情緒過于激動,萬一傷口又出血,可是會影響到她的性命的。」

「麻煩大夫在她的藥里添加一些可助眠的草藥。」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在傷勢穩定前好好休息、調養。顧炎心疼地看著床榻上面無血色的人兒。

「好的。」大夫也覺得這樣對病人比較好,于是應了聲便先行抓藥去了。

彼炎注視著床榻上的人兒,眸里難掩焦慮。看來得盡快趕回去才行,府里有丫鬟照料,他也比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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