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逍宇這個人一點也不惹人討厭嘛。古朵朵一邊哼著歌,一邊擦著緣聚廳門口光禿禿的緣分牌。
心中充滿了希望,即便此刻還是一只剛剛起步的烏龜,她也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她一定可以跑出兔子的速度。
「朵朵。」
「噯!」順著聲音的方向扭過頭去,毫無意外地看見如眉館長親切的笑臉。
自從她拐來兩萬塊錢的贊助金後,麻將館里的每個人看她都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丙然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那牌子已經很干淨了,不用那麼賣力地擦。你現在還是再跑一趟秦氏地產吧。」
「呀!請柬已經寫好了嗎?」朵朵忙不迭地跑過來,搶下館長手里的紅色帖子,「我馬上去。」
「 」地跑下樓,迎面撞見「鵲橋廳」的傅莉莉,莉莉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並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秦氏地產。」
「呵喲,搞得還真像那麼回事。」莉莉要笑不笑。
「怎麼?」朵朵蹙眉。
暗莉莉兩手抱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後,鼻孔不屑地哼出聲︰「你要真能請來秦逍宇,我把頭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朵朵失笑,「我不跟你賭。」
她抬腳朝外走,卻被傅莉莉二度截住,「你不敢?」挑釁地揚眉,仿佛握住什麼把柄一般。
朵朵忍耐地道︰「我趕時間,回來再說。」
莉莉嗤之以鼻,「你能趕什麼時間,不是又去銀行提存款吧?我們都知道你有個有錢的未婚夫,但,也不要為了一點點虛榮心就這樣去糟蹋未婚夫的錢啊。」
「什麼錢?」朵朵怔愣了一秒,旋即醒悟,「你說這個?」她揚起手中請柬。
莉莉冷哼一聲。
朵朵氣得全身發抖,「傅莉莉,你不要含血噴人。」
「是真是假,你可以做來給我看啊。」
「這可是你說的。」朵朵撂下狠話,「我請來秦逍宇,你要怎麼辦?」
「把頭給你當球踢。」
「我不缺皮球,請我們大家吃飯就行。」臨出門前,她冷冷說道。
「好喔!」麻將館里的同事們齊聲歡呼。
不管誰贏,她們都有戲可看,有飯可吃,何樂而不為呢?
再次踏進秦氏地產那棟明亮豪華的寫字樓,朵朵心里的不確定仍然與上次一樣那般強烈。
她不敢肯定,她沒有把握,因為秦逍宇這個人太難以琢磨。
經過總台的時候,她看了總機小姐一眼,那女孩居然還能認得出她,沖她微笑著眨了眨眼。
她臉一紅,想起上次在電梯里的烏龍事件,頭一低,匆匆走了過去。
而這一次,總機小姐居然也沒有攔她。這多多少少給她一些安慰。
畢竟,她和秦逍宇也算是熟人了嘛。
電梯門開,一個女人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朵朵記得她是十二樓的秘書某甲。于是,開心地跟她打了聲招呼︰「嗨。」
秘書甲不耐煩地睇她一眼,又掉轉過頭去。
她大概不記得自己了。朵朵聳聳肩,踏進電梯。
「啊!鐵達尼!」秘書甲突然回過頭來,那狂喜的表情就連鐵石心腸看了也會感動。
但,她喊她什麼呢?鐵達尼?什麼意思?認錯人了?
迸朵朵猶豫地站在電梯里,對于秘書甲突然表現出來的友好態度有些措手不及。
「快快快!」可對方一點也不含糊,不由分說將她拖出電梯,塞了份文件在她手里,「要撞冰山,去停車場!」
「喔。」一聲令下,古朵朵如上了發條的電動玩具,直沖出公司。
停車場!停車場?
壞了!停車場在哪里?
她踮起腳尖,東張西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你怎麼還沒走?」突然,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秘書甲又氣急敗壞地追出來,「老板等不及先走了,他打電話來,要你把文件送到這個地方去。」
「我去?」古朵朵愕然瞪著秘書甲手里隨手抄寫的那份地址。
東興路?有點遠噯。
「隨便你,」秘書甲沒所謂地聳聳肩,「你也看見了,老板忙得要死,你要找他的話,請早預約。」
「我去我去。」古朵朵點頭如搗蒜。
一手握緊文件,一手抓起寫了地址的紙條,咚咚咚地朝車行道跑。臨上計程車之前,還不忘回過頭來,沖秘書甲大聲說謝。
處理完畢!她真聰明。
秘書甲忍不住小小地自我陶醉一下。
苞著卓不凡這個超級大酷哥做事,是很賞心悅目沒錯,但,前提是,你得忍受得了工作狂超速運轉的工作強度。
瞧,現在,她還得回去處理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報告材料呢。
想到這里,秘書甲再也顧不得古朵朵,飛劑嘶厝?br>
從上車開始,朵朵便一直在不停看表。秦逍宇要得那麼急,肯定是很重要的文件,如果她不能按時替他送到,下面的要求她還有臉提嗎?
「麻煩你了,大叔,能不能開快一點,我趕時間哪。」朵朵不停催促。
司機滿臉不耐,「叫大爺也沒有用,你沒看見前面堵車嗎?我有什麼辦法?」
丙然,朵朵探頭望出去,前面車陣大排長龍,足足有幾十米。
「那怎麼辦?還得等多久?」就說她是霉人嘛,連幫人送個文件都會遇上車陣高峰。
「快的話十幾分鐘吧,要是疏通得慢一點,堵上一個小時也不奇怪。」司機閑閑作答。
一個小時?不會吧!
兩道黑線從額角掛下來。
再看看表,離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應該只剩兩站路了吧。
迸朵朵一咬牙——
「我要下車。」匆匆擲給司機車錢後,用嘴巴咬住文件,推開車門鑽了出去。
一路小跑,越過一排一排的車陣,一波又一波的人潮。
快到了,就快到了。
她不斷地在心里激勵自己︰加油!加油!
突然間,一個同樣行色匆忙的行人絆倒了她,她跌在地上,膝蓋被狠狠劃破一道傷口,動一下,疼痛難當。
「啊喲——」真要命。
忍住疼痛,一瘸一拐地爬起來,來不及拍掉裙擺上的灰塵,就這樣一身狼狽地朝著聳立在不遠處的幃幕玻璃大樓一步一挪。
終于,進了大樓,搭上電梯直抵投標現場。
彼不得敲門,她立刻推門而入。
啊,怎麼這麼多人?九州集團的會議室內,燈光昏暗,幻燈片播放,一名男子站在長桌前侃侃而談。
因她的出現而突然泄進來的光亮,刺痛了男人的眼楮。
他陡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到她的身上,鴉雀無聲,偌大的會議室內,靜得掉根針也听得見。
尷尬的紅潮慢慢爬上臉龐,古朵朵又悔又窘,她知道,自己這個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她一定又給他留下壞印象了吧?
嗚——
「給我。」一道頎長的身影擋住她的視線。
她眯眯眼楮,適應了室內的昏暗,眼前的男人聲音沉穩,面容平靜,不急,也不惱,沒有她想象中的凶惡,也沒罵人,她心里驀地一松,看來,她並沒有誤他的事。
迸朵朵喜上眉梢。
將手中文件朝他胸前一按,快樂地揮手,「進去吧,我走了。」旋即轉身。
「等一下。」
嗄?還有事?古朵朵猛一回頭,險些撞倒走廊上擺放的花盆。
「你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
呃……她當然不是。
「是誰叫你來的?」他仍然面無表情,聲音甚至還稱得上溫和,只是那直勾勾的視線,仿佛要看出些什麼來般,讓人覺得被盯住似的,心頭涌滿難言的壓迫感。
「怎麼?」微笑的臉龐垮下來,「怕我偷看?」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呢?得了便宜還賣乖!
迸朵朵兩手叉腰,不屑地撇他一眼,「這東西不能看嗎?哎呀,真抱歉,沒人跟我說耶,我剛剛坐車的時候太無聊,好像一字不漏看光光了。我想想,」她一手頂著下巴,作出仔細思索的樣子,「好像也沒什麼驚人的點子嘛,而且,像你這種人,丟三落四,上陣不帶槍,若是生在戰爭年代,早死八百次了,現在,還能讓你站在這里寫些什麼狗屁不通的計劃書,真是社會的一大進步啊。」
她挑著眉毛,說得很爽,但——
糟!
會議室里哄堂大笑。
她頭皮發麻,後悔得要死。偷覷一眼背對著會議室的卓不凡。
後者斜睨著她,黑眸閃爍,嘴角緊抿,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氣。
但,誰听到這樣的話會覺得高興呢?
唉!朵朵泄氣地垮下肩膀,心情沮喪。
她大概又把事情給弄砸了。
但,這一次能怪她嗎?
帶著幾分幽怨不甘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看得卓不凡一陣心氣浮躁,仿佛他剛剛犯下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
但,他有嗎?
謹慎的目光與她對視,良久,腦子里仿佛有根筋「錚」地彈了一聲,月兌口而出︰「我認得你!」
迸朵朵愕然,苦笑。搞了半天,他大少爺居然到現在才想起來她是何方神聖!
難怪他懷疑她!
她了解地點了點頭,無力地打聲招呼︰「我走了。」
卓不凡長手一伸,將她攔回來。
「干嗎?」她莫名其妙。
他面無表情地拉拉她髒兮兮的裙擺,「跟襯裙粘在一起了。」
她的臉「轟」的一下燒了起來。
丟臉!太丟臉了。
想著剛剛自己就這樣一路拐過來,她臉紅似火,糗得直想撞牆。
她的尷尬令他微笑,嚴肅的面容上忽然閃過一絲幽默的光芒,「喂,小丫頭。」
「什麼?」這刻,她滿心懊惱,沒心思理會他剛喊她什麼。
卓不凡繼續微笑,「那東西好用嗎?」
嗄?
朵朵傻眼,熊熊被雷劈到。
她听錯了,一定是她听錯了。
是她的幻覺,那個人沒那麼好心。
迸朵朵瘸著一只腳,一拐一拐地跑過去按電梯。她樣子狼狽,姿勢古怪,引來好多人好奇的目光。
但,她管不了,她一心只想著,剛剛秦逍宇說什麼來著?
對了,他記起她來了,他笑話她。
他笑她,那個東西好用嗎?
她听了,霍然轉身,狼狽開逃,沒顧到受傷的膝蓋、扭傷的腳。
然後,她「啊喲」一聲,痛得幾乎跌坐回地。
身邊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及時穩住了她,沒有令她糗上加糗。
但,她卻一點也沒覺得輕松。因為,她看到他的眉頭蹙了起來,表情變得益發冷酷嚇人,難以親近。仿佛,她這樣急急趕來,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造成了他多大的困擾。
是困擾嗎?
難道他以為她在用苦肉計?
呃?苦肉計?
想到這里,古朵朵的面容變了幾變。
沒錯,這真是一個好機會。以此要挾,令他成為此次「大齡男女緣聚會」的特邀嘉賓,再讓「灰姑娘」江夏穿上水晶鞋伴隨左右,呵呵,如果計劃順利,江夏又夠爭氣,那麼,嘿嘿……呵呵……
不僅是這次「緣聚會」的活動會聲名大噪,連帶著,她這個策劃人、舉辦人、介紹人都會臉上貼金哦。
迸朵朵越想越得意。她兩眼放光,嘿嘿直笑。
而這邊廂,卓不凡面色沉重,表情晦暗。
怎麼會這樣呢?
看來這丫頭不只是扭傷了腳,還很有可能撞壞了腦子。
要不然,他的手按在她磕傷的膝蓋上,她怎麼一點也沒覺得疼痛的樣子,反而笑得那麼白痴?
「哎喲。」
很好,下一秒,白痴小姐終于回魂。
卓不凡將她掛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扶扶正,一雙深邃銳利的眸子鎖定她痛得扭曲的臉,「知道痛還好辦一點。」
他一副就事論事的語氣觸怒了她。
「喂,你白痴啊,把你的膝蓋讓我敲敲試一試,看你會不會痛?」
「會。」
「呃?」
所以他才會覺得她不正常啊。若不是最後一下他下手狠了點,這丫頭肯定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問題。
卓不凡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說到底,她是幫他做事才弄成這樣的哪。
「嗄?」古朵朵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這人的情緒可真是變幻莫測啊。一下子冷得像一塊冰,一下子又溫柔得像一池水,那麼,他會不會也有熱情隻鸕囊幻婺兀?br>「不要亂用腦子。」卓不凡緊張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太容易走神了,听說這是思維紊亂的前兆。
迸朵朵繼續發愣。
她瞪著他一臉陰郁的神情。奇怪,他到底在生什麼氣呢?雖然只是眉頭輕輕皺著,全身卻散發出某種無形威脅,仿佛只要她敢違背他的命令,就會要她好看!
她的神經不由自主地繃緊。
「你等著,我送你去醫院。」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不、不用了。」朵朵慌忙搖頭。只是扭傷腳而已,不用麻煩他這個大忙人了吧?更何況,競標會才剛剛開始呢。
「別搖。」卓不凡再度發布命令。
她嚇了一跳,果真一動不敢動。
莫名其妙的魔鬼終于滿意了,點點頭,用著哄小孩子般的語氣說︰「別擔心,再忍耐一會兒,我交代完之後就帶你走。」說完,丟下一臉震驚的古朵朵,匆匆走進了會議室。
所以,他是吃錯藥了吧?
所以,是自己幻听了吧?
迸朵朵欲笑無聲,欲哭無淚。
快接近三十歲的男人,如果還沒有固定的女伴,或者還沒有成立一個溫暖的家庭,那麼,不論他長得有多帥,不論他多麼有錢,他的心理肯定有問題。
啊!這是多麼經典的一句話呀。
迸朵朵決定,一定要把它拿來當「大齡男女緣聚會」的開場辭。
逃是逃不掉的。
還沒躲進電梯,古朵朵便非常不幸地被那個變態魔鬼給逮住了。
「跟我去醫院。」
「我不去。」她下意識地抗拒。
真可怕,這人的樣子哪里像是要送她去醫院?上斷頭台還差不多。古朵朵苦著一張臉。
卓不凡耐心耗盡,若不是看在她是病人的分上,他才懶得跟她費勁。
「你、到、底、去、不、去?」他咬著牙,一字一字念,火氣明顯囤聚到最高點。
哇咧!
這哪里是什麼冰山,分明是條噴火大恐龍嘛。
錯了,那些美麗的秘書小姐們全看走眼。
迸朵朵真委屈。
「去就去啦!」死就死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讓她上醫院她居然還跟他講條件?卓不凡的面容開始抽搐。
趁他還在驚訝的當口,古朵朵飛快地從包包內掏出燙金請柬,「這是給你的。」
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來換取麻將館的最高利益,她這個人真盡職。古朵朵不得不佩服自己。
然而,「秦逍宇」的面色怎麼越來越差?仿佛喝了一斤墨水般,黑不見底。
「這個先不談,你現在跟我上醫院。」
「咚!」制作精美的請柬被受請人毫不留情地扔進了垃圾桶!
「喂、你。」古朵朵奮不顧身地撲過去,準備跟垃圾桶作親密接觸。
然而,身不由己。
卓不凡只隨便一帶,她的人已很沒骨氣地被他半拖半抱了出去。
在醫院里一番折騰下來,古朵朵已累到不行。
再看「秦逍宇」的樣子,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路幫她填表格,排隊拿名冊,幫她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接受醫生的盤問,最後,還得接受醫生的白眼。
「小姐,你到底有沒有撞到頭?」
迸朵朵怯怯地看一眼身邊一語不發的卓不凡,她覺得如果此刻自己說「沒有」,一定會很傷他的心。
但——
她嘆一口氣,低下頭來,「沒有。」
確實沒有。
她不能夠撒謊,對不對?
醫生的臉瞬間臭得可以,「開什麼玩笑?醫生的時間是隨便給你們浪費的嗎?要知道,這扇門外,還有許多真正需要治療的人,在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你們……」
迸朵朵一個勁地點著頭,「是是是是……」
兩只久經考驗的耳朵適時發揮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獨門絕技。未曾想,手臂忽然一緊,在醫生氣到結結巴巴的語聲中,被帶出了醫院大門。
這一次,盡避她痛得哇哇大叫,也絲毫沒能引起那個家伙的憐香惜玉之心。
多麼多麼憤怒!多麼多麼委屈!
「放手!放手啦!」古朵朵跳著沒受傷的那一只獨腳,另一只腳還打著繃帶,可憐兮兮地掛在膝下。
或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者,只是覺得沒必要再跟她繼續糾纏下去。他果真放開了她。
她一把歪靠在醫院門前的燈柱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早知道是這種結果,早知道,這人沒安什麼好心。
但,一想到他剛才那麼殷勤溫柔的模樣,再對比如今這冷漠無情的樣子,她的一顆心便沒來由地揪了起來。
差太遠了,叫人如何適應?
她內心幾番掙扎,終究越想越委屈,憤怒的雙眸覆上一層氤氳水氣,「你生什麼氣?又不是我讓你來的。人家本來只是送一張請柬嘛,卻被人逮著做小堡,辛辛苦苦送了文件去,又被人懷疑。懷疑還不算,又被人當作是瘋子,強架來醫院,一會兒翻瞳孔,一會兒做腦掃描,你以為被人當作是神經病查來查去的很過癮嗎?就算是正常人,也會被那些儀器弄得神經衰弱,疑東疑西的好不好?」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現在,你听到醫生說我沒事,你覺得很生氣是不是?但,你想過沒有,我有多怕,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精神問題,但,我好怕……好怕查來查去之後,醫生會突然宣布,我真的有神經病。」
嘁!她打了個哆嗦。
雖然這種機會微乎其微,但,是人都會害怕呀。
她怕,有什麼錯?她健康,有什麼錯?
難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就那麼希望她是瘋子?
她說得激動又委屈,對方卻一臉正兒八經的,兩只瞳仁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仿佛此刻她發表的是什麼國際商業重要演說。
呃?
現在是什麼狀況?
迸朵朵的腦子一片混亂。她開始相信,自己的的確確是撞到一座冰山了。
別說這人固執得絲毫听不見他人的建議,就算他肯听,也只是听听而已,就像現在,她肯定他听見了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但,听見了之後是什麼態度?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你休想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端倪!
她苦苦的臉色變得更苦了。
「所以呢?」他雙手抱肩,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怎麼?他還意猶未盡了不是?
迸朵朵氣到發狂。跺跺腳,沒想到是包裹得像粽子的那一只,頓時痛得她冷汗直冒。
罷罷!遇上了他這種人,連神仙也沒轍。
包何況只是她這只號稱打不死的蟑螂?
她心底寒颼颼,一手扶了燈柱站起來,一手虛弱地朝他揮了揮,「我要回家了,再見。」
不用裝可憐,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超級沮喪。
轉個身,想朝某一個方向走,但,顯然,那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
「等一下。」他的嗓音渾厚低沉,不帶一絲尾音,就好像他這個人一樣,總是那麼干脆利落,附加一絲絲強硬的味道。
迸朵朵听了,本來一點也不想等,卻又不得不等,因為她——走不了。
只得又氣又苦地站住,等他取了車過來,她自己一蹦一跳地上了車,故意忽略他皺著眉頭的模樣。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著。
夜色一點一點降臨,漸漸吞沒天際最後一線昏黃。扭過頭,看著倒映在車窗玻璃上的另一個自己,那麼委屈疲倦的樣子,是為了什麼呢?
其實,早在醫院里,她便完全可以表明立場。
她沒有受那麼重的傷,她知道他誤會了。但,她始終沒說。
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說?
她自己不說,到後來,卻又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婦,聲聲指責,句句控訴。唉,這又是為了什麼?
迸朵朵僵硬地扭著身子,心中陰晴不定。一方面為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舉止感到羞赧,另一方面又覺得沉默寡言的他確實討厭。
不管怎麼樣,她總是受害者吧。
他那樣一副冷眼以對的表情,又是什麼意思?好像她欠了他幾百萬塊錢似的。
迸朵朵翻個白眼,未曾料,肚子「咕嚕」一聲,仿佛響應一般,奏起和弦。
她臉色遽變。
深深呼吸,然後轉眸,偷覷他一眼。
誰知,他竟然也正正瞧著她。
四目交會。
她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嘴唇囁嚅,想解釋什麼,但似乎說什麼,都有欲蓋彌彰之嫌。盼只盼他這個人夠紳士,不會提及令女孩子難堪的話題。
然而,她的想法顯然太天真。沉默許久的他這會兒慎重開口︰「你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
「嗄?」她發覺她總是跟不上他思路的轉變。
肚子偏又在這個時候「咕嚕嚕」不爭氣地造反。
讓她死了吧!這時候,如果地上有個洞,就算是火山洞,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往下跳,只求趕快逃離現場。
「你覺得,事情弄成這樣是我的錯?」
「呃?」古朵朵被他深奧難測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現在再論誰對誰錯有什麼用?當務之急是解決五髒廟的問題。
「如果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媽呀,這人也太詭異了吧?
迸朵朵額冒冷汗。
「但你能說自己完全沒問題嗎?」
「有!有問題。」古朵朵硬著頭皮,斬釘截鐵地說。
般不好真正大腦有問題的人是這塊冰好不好?
卓不凡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坦白。
「什麼問題?」他的語氣淡淡的。
迸朵朵的腦子自動倒帶,緊急搜索。
「嗯,我不應該多管閑事幫劉秘書送文件。」這是最主要的吧?
「還有呢?」
「我不該質疑你的創意。」
「還有呢?」
還有?
「我不該隱瞞自己的病情。」
「還有呢?」
還有?
「我不該在醫院外面對你發脾氣。」連不該承認的也承認了。
「還有呢?」他繼續問。
還……有?
迸朵朵住口。
迸怪地望著他嚴肅的面容。
他到底,希望她說什麼呢?
「沒了,我沒做錯什麼。」她鼓起腮幫子,賭氣地說。
原以為,他會生氣,卻不料,他居然微微笑了起來。那一雙濃黑如墨的眼,漾著如潮的陽光,潑上她的心房。
呀,原來,他笑起來是這樣好看呢。
她有一瞬間的恍神。然後,她听得他說︰「既然什麼都是我的錯,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
委……屈?他感覺出來了嗎?
他感覺到她的委屈了嗎?
迸朵朵深吸一口氣,感到心里有什麼東西在他璀璨如星的眼眸注視之下一閃而過,想抓,卻沒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