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愛情犯了錯 第7章(1)

這里是度假村的豪華別墅。

兩層樓的獨立房子,面海的那面牆采用整面的玻璃設計,再配以高科技遙控的落地窗簾,使人不管站在房子的哪一個角度,都可以看到藍色的大海。

只可惜,現在看出去,滿目只余風雨淒迷。

再看看屋內,屋子太大,空曠得仿佛一張嘴,就會產生回音。

灰色的石砌地板,純白色的沙發以及銀灰色流線型的家具,一律孤零零地站在各自的崗位上,給人一種疏離到近乎冷酷無情的感覺。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恩榆皺眉,總覺得這房間太生硬、太冷清,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反而像是售屋處的樣品房。

她想,他應該是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吧?

或許改天,她可以把這個想法告訴子謙,讓他幫這個著名畫師換一個住處。說不定,還可以博得他的一些好感。

「口渴嗎?」

恩榆趕緊打住自己的思緒,回頭看金振希。後者捧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可樂,擱在長型餐桌的一端。

黑得透亮的可樂上飄了兩片切得薄薄的姜片,她怔了一下,抬眼看他。

「沒有其他飲料,你隨便喝點。」他漫不經心地說。說完,也不看她一眼,徑自上樓。

地板上踩出一條濕漉漉的水印。

恩榆看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干爽的運動衣,原來,他把她推進盥洗室的時候,自己卻還身著濕衣幫她煮姜片可樂?

他怎麼知道她有喝姜片可樂預防感冒的習慣?

桑恩榆慢慢地坐了下來,端起瓷碗,想一想,又放下,到廚房里再拿一個空碗出來,勻了半碗,然後才就著碗口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可樂剛剛喝完,金振希已走下樓來。

他的身上換了一套跟她一樣的白色運動衣。

看起來是同一個牌子,只是式樣有所不同而已。

有人說,喜歡穿同一個牌子的衣服的人,如果不是過于講究,那就一定是過于懶惰,連挑選也覺得費力。

那麼,眼前這個姓金的畫師到底屬于哪一類呢?

桑恩榆的眼楮從碗的邊沿看過去,細細打量著他。

他的頭發剛剛洗過,似乎還帶著一些清水的味道。軟軟的濕發披下來,遮住額頭,比起之前凌亂糾結的樣子,看起來要年輕而且溫順得多。

她不由得說︰「其實你的樣子一點也不凶啊。」不只是不凶,而且極為英俊。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怕他。其實,他不過是略微有些傲慢而已。嗯,其實也不是傲慢,那只是她的感覺,也可能在別人眼里,他只是有些獨特,有些與眾不同而已。

他——

凶嗎?

墨黑的眸子透過薄薄的劉海掠過來,只一眼,又收了回去。

「今天晚上做飯的歐巴桑不會來,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吃泡面了。」也不等她回答,他直接往廚房里走。

「金……先生。」

他站住腳步,背部有些僵硬。

她臉上突然漫過一絲紅,陡然覺得自己的舉動有點突兀,「要不,我來煮吧。」手指握住勻出的那半碗姜片可樂,握得好緊。

「不用。」他走進廚房。

她慢慢坐了下來。

姜片飄在碗里,還冒著熱氣。她捧起來,喝一口,又一口,慢慢吞咽,讓那股甜膩的味道從齒間慢慢滑入心間。

到底,還是沒說啊!

金振希背靠著櫥櫃,看電磁爐上的水壺慢慢騰出蒸氣。

五年的時間,她變得太多。

不只是失憶。

罷剛走進來的時候,他並未忽略餐桌上並放著的兩只小碗,她還是習慣于跟他分食嗎?雖然,他並不喜歡喝甜膩的東西,但,她喜歡。

若她喜歡的東西,便會理所當然地逼他接受。

不顧他皺眉頻頻,她自有一套說辭。難道,他寧願她迫他接受連她都討厭的東西?比如︰蟑螂。

她會挑著眉威脅他,「難道你喜歡我拿蟑螂喂你?」

那時候,她的思想,單純得只看得到自己的喜或者惡,她從未想過,他究竟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這些,都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

然而現在,她的想法遠比五年前要復雜。

她懂得了矜持與戒備,在陌生人面前不會口無遮攔地咋咋呼呼,她想到了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分給他人,卻又不會如當初那樣冒冒失失。

他心里忽悲忽喜。

這些,是他一直等待的。

他以為,給彼此足夠的時間,他們會做得比當初更好。

然而,卻未料到,老天會開一個這樣大的玩笑。

沒錯,他們現在的確比五年前更成熟,更能清楚地了解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更能給予對方更多的回報,但,他們現在卻缺少了一樣最最重要的東西。

他們彼此——

不相愛!

入夜之後,雨下得更大了,將遠處稀稀落落的燈光淋成寂寞潮濕的朦朧。

桑恩榆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听或疏或密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記憶里,似乎很久沒有下過這麼綿長這麼急迫的雨了,仿佛在催趕著一些什麼,追魂似的,不休不止。

她感覺無聊,似乎又像是煩躁。

空氣中,不知為何,有一抹惆悵的感覺。

她不由得翻身坐了起來,雙臂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一雙清明漆黑的眼楮睜得很大很大。

她並沒有認床的毛病,不論在何時何地何種地方,只要她睡,就一定能夠睡著,並且天翻地覆,雷打不醒。

但,今夜,為何她卻總是這樣清醒?

側耳傾听,門外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

他……已經睡著了嗎?

想起今日才見的那名男子,桑恩榆一向平靜的心湖,像被疾風掠過一樣,蕩開層層漣漪。

她從前,是否見過他?他是否曾活在她的記憶里?不然,為何他連她吃泡面時喜歡下多少分量的醬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對她太熟悉,她卻又對他太過于陌生。

到如今,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還弄不清楚。

桑恩榆悄悄地下了床,光著腳,將門拉開一道縫。走廊上亮著一盞睡眠燈,橘黃色的暖光打在對面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她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才折轉下樓,想要倒一杯冰水。

這時,一道清脆的電話鈴聲撕裂雨幕,劃入耳膜,攪動了四面沉穩的氣流。

桑恩榆站在樓梯口,一下子驚得慌了,瞪著樓下黑漆漆的客廳,仿佛那里臥伏著一只怪獸。

「喀。」輕輕一聲,金振希拉開房門,看到站在樓梯口的桑恩榆,表情有一絲詫異。

「對……對不起。」她慌忙說,仿佛打擾了他睡眠的那個罪魁禍首是她一樣。

他皺眉,看著她的目光清亮得像根本沒有睡著過。

她心頭微微一跳。

他已走過她的身邊。接著,擾人的電話鈴聲終于止歇了。

他接起電話,聲音好輕好柔,像是怕踫碎了什麼似的,「小賢?」

電話那頭的女子細細碎碎地笑了起來,「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他的目光似乎從她身上掠過,但燈光太暗,或許是她的錯覺。桑恩榆站在樓梯口,一時遲疑了,不知道自己是該轉身回避呢?還是繼續下樓喝水?

但若這時候轉身回房,不顯得太過突兀嗎?怎麼解釋這麼晚了她還站在這里?

如此想著,她便快步走下樓來,走進廚房,「啪」的一聲開了大燈。

金振希有些苦澀地笑,「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白天睡很多,現在睡不著,你不會是怪我打擾了你吧?」尹真賢敏感地問。

「怎麼會?我還沒有睡呢。」

桑恩榆一口氣喝下整杯冰水。原來,他不是像她一樣失眠,是在等電話哪。擱下水杯,又快步走上樓來,感覺像在逃難。她是不想窺探別人的隱私的啊!

但,偏偏他說的每一句,還是不經意地沖進她的耳朵,「最近幾天都在下雨,進度快不了。」

她听到他在向對方解釋。

「那……你不是還沒有見到她?」尹真賢問。

她記得他離開韓國的時候曾經說過,他要等完成壁畫之後再去找那個女孩,將她帶到壁畫之前,把自己精心準備的幸福送至她的面前。

那麼費盡心力的準備與籌劃,那麼漫長的等待與思念,她羨慕,卻更嫉妒,她嫉妒那個女孩,幸福太滿,她一定會承受不起。

「嗯哼。」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但尹真賢卻聰明地沒有再問。

振希哥的個性,她很了解,他喜歡把心事往肚子里藏,越是掛在臉上能讓你看見的,反而越不是他的真心。

就比如,他對她的遷就以及關心。

那些,都只是他必須做卻未必真心想做的事情,而他真正想做的,她卻可能永遠也無法企及。可惜,她用了五年的時間才讓自己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耐性真差,說這麼兩句就開始哼鼻音打發人家了?」她皺起鼻子撒嬌地鬧他。

「不是。」金振希整個人向後靠,靠進沙發里,「是怕你說太多話,情緒太興奮,晚上更加睡不著。」

他的眼楮掃向樓梯。可惜,從這里還是不能看到走廊上面的動靜。

不知道桑恩榆睡了沒有?她有沒有听到他和真賢的對話?

這麼一閃神,尹真賢那邊又說了些什麼,他沒有听見。

真賢便嘆,「好了好了,不打擾你了,大忙人。」

明知道不應該,他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並不是他不耐煩應付她,而是,此刻,他的心神魂魄全部在別處。

緩緩步上樓梯,客房的門已經關上了。他怔怔地瞧了那扇門好一會兒,有些東西隔久了再重逢,會有很生疏的一種依戀。

但他其實弄不清楚……

就這樣,他和她,到底算不算——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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