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韌斬 第7章(1)

看到花凋那滿臉的包,雪韌陰霾的心情舒緩不少,嘴角一揚,「這麼晚,不是向我討要債務吧?今天你挨揍可是跟我沒關系。」誰讓他沒眼色,看不到風燭心情不爽,還不怕死地去要什麼練功房被毀的維修費,自找苦吃。

「不過你是幫凶。」花凋的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手里還拎著一個籃子,舉了舉,「怎麼,不讓我進去說麼?」

「我要睡了,明天再說吧。」說著便要關門。

「耶,你今天很奇怪,平時沒有睡這麼早。」花凋眼珠子轉了轉,「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讓我進去看!」

「花凋——」雪韌一掌拍去化解了他的來勢。

花凋也是一愣,沒料到雪韌會急得使出了真招,心下更是疑惑,皺眉道︰「哎呀呀,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你啦,有事沒事都心事多得像女人!好心沒好報,免費給你送解酒的茶水,還受到如此待遇!」

「送茶水?」她一怔。

「玄齡特意燒水做的解酒茶。」花凋哼了哼,「惦記著你喝了一壇子,也舒服不到哪兒,專門留點給你。」

「那謝了。」雪韌有一絲歉意,畢竟,六扇門里的眾位兄弟,花凋跟她最熟,雖然大而化之了一些,小氣愛財了一些,至少對她是誠心關懷的。

「謝就行了麼?」花凋撇撇嘴,一捂心口,「傷人心啊。」

「那你要怎麼樣?」雪韌還顧慮著屋子里的人,心不在焉。

「趁熱喝了啊。」花凋興致勃勃打開籃子蓋,一股幽香撲面而來,「看是你自己來,還是要我動手喂?」

「無禮!」雪韌瞪眼。

「開個玩笑,別那麼認真行不行?」花凋擺了擺手,「不歡迎我算了,明日見。」

見他離開,雪韌總算松了口氣,轉身關門回屋,見榻內沒有動靜,她有些啼笑皆非,「出來吧,非要我親自去請麼?」

屋內一片寂靜,仍是沒有動靜。

雪韌走上前去掀那簾子,剛要說「還藏」,那個「藏」字還沒有出口,便被一只手堵住了嘴巴,拳頭剛要揚起,又被另一只手抓住,反扭向腰後,整個人貼近一具溫暖的懷中。

雪韌下意識地想要反抗這種近距離的接觸。

「噓……」男人在雪韌耳邊低低地說,「別沖動,到時候後悔的人可是你。」然後袖風一甩打滅了屋子里的蠟燭,頓時,四周一片黑暗。

雪韌睫毛一顫,兀地迎上那雙黝黑的眸子,不覺臉上泛起一陣紅潮。

靜听之下,外面傳來微乎其微的呼吸,這是極為隱密的,若不是雙方都有不相上下的實力,很難捕捉得到——花凋,果然起了疑心。雪韌的身子傾在他胸前,鼻息間盡是男人身上干爽的氣息,還有那一股難以掩飾的濃郁滄桑。

八年……他都去了哪里?很多疑問一下子都冒了出來,她不是尋常女兒家,今日卻有了比一般人還要重的好奇心。雪韌甩甩頭,努力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外面的聲音上,不由得也放緩了呼吸的頻率。

那男人見狀,昏暗的房中一雙眸子神采又現,指間輕勾她零落額前的發絲,明知會招來對方一記必殺的眼色,仍然不以為意,在她耳邊低低呢喃︰「別激動,不然被發現了,我頂多一走了之,麻煩的是你。」

雪韌一听便惱了,抓住他的前襟,以眼神警告他︰「你敢!」

又是有恃無恐的淡笑。

雪韌揚手一掌,很是惱恨被人看穿了心思。

男人手疾眼快握住她的手腕,順勢抵在額前,靜靜地沒了動作。

雪韌推開也不是,不推開又被異樣的感覺弄得心緒煩亂,心想,要不是怕外面的人還沒離開,一定將他掃地出門。

等了許久,外面漸漸沉寂下來,雪韌終于按捺不住,推一下牽制住自己的男人,「喂,人都走了,你還要有什麼好說的?」「你身上有酒的味道。」低低沉沉的嗓音帶有濃郁的不悅。

「男人喝酒不是很正常的麼?」雪韌冷笑,「別忘了,六扇門有一個最能喝酒的風燭,在他周圍的人再不濟,也要多少喝些。」

「問題在于——你不是男人。」

「住口!」雪韌瞪大雙眼,下意識捂住了他的唇,掌心熱乎乎的氣息令她一陣赧然。

「這麼久,你還是想不通。」他拉下她的手,但並沒有放開,四目相對,「朝中有值得你困守的事物麼?」

「不關你的事。」老話題她不願多談。

「如果有,八年的時間足夠解決了,可是你還停留在原地。」他嘆了一口氣,「六扇門的四大名捕之一,你坐在這個位置上,除非不想,否則解決問題的辦法很多。」

「你今日來意就是看故人,看完,可以走了。」雪韌有一絲狼狽地轉過身,揮手間點燃了桌上兩根蠟燭,去端花凋送來的醒酒茶。

「花凋麼——」男人的口吻十分玩味,「他對你很好,不過要是讓他知道當初曾經砍了他頭發的雪韌和我親近地同處一屋,會有什麼反應?」

「你!」咄咄逼人的他是雪韌不曾見到的,印象中,即使別人百般挑釁,外界施壓有多麼嚴重,他也會談笑處之。而今,他卻判若兩人!雪韌無言以對,他說得沒錯,雪捕頭有潔癖是朝中上下的共識,而百般對此人妥協,只因當初他曾經救過她麼?

男人說完話,表情也有些許怪異,沉吟了一下,瞅瞅她,「宿醉不好受,休息前去把那茶喝了。」繼而轉身要走。

雪韌月兌口道,「你又要離開京城嗎?」

「我走不是你剛才的要求麼?」他似笑非笑地回頭望了她一眼,「開口要我留,我便留。」

「不送。」氣惱的雪韌發絲一垂,別過眼。

半晌,沒有動靜,雪韌這才意識到屋中又只剩下一人。夜風撩撥紗幔,飄渺虛無,隱約在提醒她那一片空寂才是現實。寧王……龍繾……

他回來是要準備做什麼嗎?雪韌閉了閉眼,指尖陷入掌心的肌理。

為什麼?

他怎麼會在她面前這般失態?八年別離,再度見面本想給她一個不同的寧四,到頭來是不同了,卻是不同得讓人生厭。不要說雪韌,就連他自己都厭惡此種尖酸的口吻——為何見她和別的男人打成一片,心里會那麼難受?明知她不會對官場的人有好感,為何還耿耿于懷?

離開六扇門,遠遠地,有兩人並肩站在胡同的拐角,見到龍繾不約而同迎上。

「王爺,您可算出來了。」其中一名手持長劍的男子說。

龍繾睨了睨他,沒吭氣。

另一名持刀男子趕忙拉住同伴的袖子,低聲道︰「寧爺,是咱們不對,一來京城就忍不住那些繁文縟節的習慣。」

龍繾搖了搖頭,「不關你們的事,這些習慣都是‘他們’培養的。」頓了頓,「走吧,三個人聚集在這個地方會引人注目。」持刀男子問︰「爺,您不回王府麼?」

龍繾想了一下,淡淡道︰「暫時不,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爺,莫非你想——」持刀男子悚然一驚,攔住去路,「現在不可,正是多事之秋,王爺貿然回去,一定會引來災禍。」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龍繾沒好氣地笑了笑。

「屬下保護王爺安危,絕對不能讓王爺深處險境。」對面的人難得固執地違抗他。

龍繾拍了拍他的肩,「伏刀,我此番回京城來,為的不就是這個原因麼?早點去辦對公主是好的,否則成了定局,回天乏術。」

「爺——」伏刀皺眉,「如果真的要回去,也請您寫書一封,讓屬下進宮交給娘娘。」

「不必。」龍繾搖頭,「我自己的娘親我很了解,沒有我出面,一封信打動不了她,更甚者會適得其反。」

「爺——」一旁持劍的男子開口,「那讓我們送您去?」

「呵呵,侍劍這口氣讓我啼笑皆非。」龍繾聳了一下肩,「只是要回家看看我娘親,被你們說得像是送死。」

「爺!這話不可亂說!」侍劍臉色一青,「您明知道厲害輕重的。」為什麼他們會遇到一個不把自己小命看重的主子?擔心是注定一輩子了……

「行,我自有分寸。」龍繾一勾手,「附耳來,給我去查一件事。」

「是。」伏刀侍劍听命。

龍繾俯身在兩人耳邊一陣低語,侍劍听了一捂嘴,還是發出「呀」的驚嘆!伏刀瞪同伴一眼,也是神色憂慮,「爺,牽涉到六扇門,比較麻煩,何況他們的反偵能力很強,屬下也無把握全身而退。」

「我要你們查他們了麼?」龍繾反問,「這件事自然不能從六扇門入手,嗯……從陵王身邊開始吧,要做得不留痕跡,十二監雖然不如六扇門,卻也眼線眾多,做要做得干淨利落,別給人落下口實。」

「是!」

「那好,就此分道。」

龍繾吩咐好,閃身離去,留下啞口無言的兩個侍衛。

京城——是非地啊!一回來,連天空也晦暗多雲起來,伏刀侍劍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感嘆還是塞外的時候自在!

王爺——

不要看他一臉閑適的樣子,那種身世,那種經歷,如何輕松得起來?

王爺,何時才能擺月兌那種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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