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看你往哪跑 第5章(1)

「要我送你一程嗎?」

一輛豪華別致的汽車經過師大附高門口時停下,身穿米色運動衫的少年從車內探頭,他的臉龐如同工筆雕琢,線條細膩,眉目如畫,柔軟的頭發若綢緞,尤其扣著窗沿的五指骨節分明,消瘦卻不失那股隱含的貴氣。

「你是……」王盟不動聲色,隱約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師大附高的班車早走了,為什麼你還在這里呢?」他的聲音很溫柔,容易讓人放松戒備、放松心情。

「嗯,是啊,我為什麼還在這里?」王盟到現在都弄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早來還是落了個遲到的結果。

「你看比賽嗎?」那少年微微一笑,指了指手腕上精致的寶藍色表,「是的話就上車,不然趕不上哦。」

「看。」王盟點頭,他還沒有接觸過國內的青少年比賽,也不知道別人的水平究竟怎麼樣,平時只是和自己的隊友一起進行體能鍛煉,隊長沒有安排他參加校內分組比賽,到現在他都是暈乎乎,沒什麼概念,親眼看看應該有好處吧!

少年打開車門,「上來,市文化宮體育場不近,你要是打車花銷也太大了。」

王盟模模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那謝謝你了。」貓腰進了汽車,猛然意識到車上沒有另外一個人,開車的司機正是這名少年。

「我有駕照的。」少年一眼看出他的疑惑,微笑著解答,順手搖下窗戶,「听說師大附高新來一名隊員,應該就是你吧?」「你知道?」少年開車很穩,王盟坐在副座,被徐徐的風一吹,舒服地差點又閉上眼睡覺。

少年抿唇輕笑,雙手優雅地調整方向盤的方向,「嗯,很清楚,還知道你叫王盟,特長是睡覺,堅持‘鍛煉事小,餓死事大’的原則,有一次沒吃飯就參加訓練,被球砸倒,平時還是鼎鼎大名的路痴,我說得對不對?」

「對……」王盟已經沒什麼可說了,這少年就差把他的家譜背出來了。

少年扭頭看看他的表情,漂亮的雙眼眨了眨,「你真是個有趣的人,這個學校的人很有福嘛。」

王盟也看了看他,四目相視,卻沒有答腔。

「你不問我是誰嗎?」少年興致十足地問。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他慢吞吞地開口,「知道不知道有什麼關系?」

「真是不給面子啊,我應該把你給趕下去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說著,可是眼神流露無限的笑意,「中國人有句老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沒有听過嗎?」

「我在國外長大的,中文不好。」王盟實話說話,「這點我再補。」

「你很誠實啊。」少年忍俊不禁地搖搖頭,「現在要去哪里找你這樣的人?」

「我不就是一個嗎?」王盟沒有開玩笑,一板一眼地反問,「還沒有到嗎?」

「快了。」少年說著,目光調回了前方,專心致志開車。

王盟微微閉上眼,靜靜地領略輕風的觸模,意識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坐在波光粼粼的亞馬遜河流域,古樹參天,風也曾如此愜意地撩撥心神。

「到了,下車吧。」少年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

王盟一怔,睜開眼發現前方是一個寬敞明亮停車場,四周地勢稍底,呈現出半圓形,外面遠遠地傳來歡呼聲。

「似乎比賽很精彩嘛。」少年推開車門,先將一條修長的腿邁出去,然後才遲緩地把另外一條腿邁出,看上去有些吃力,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扶。

王盟皺了皺眉,「你不要緊吧?」

少年「砰」地把門甩上,那一瞬間的表情和先前柔和判若兩人,很犀利,很尖銳,又很脆弱,像是矛盾的個體在一線間苦苦掙扎。

「當然。」他回過頭,再次露出了微笑,那笑容依舊俊美。揮手一點,「吱」的一聲,信號響起,車子上鎖。

兩人一起往體育場的大門走。

那少年個子不高也不低,和王盟相差一兩公分左右,走路也很慢,每走一步路都要花費很大心血。

王盟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

「我該謝謝你的體貼,還是為證實到你確實是路痴而遺憾?」少年揚起嘴角,那個弧度恰到好處,不過分張揚又充滿了神秘。

王盟濃眉攏起,口吻怪怪的,「我有點生氣了。

「可你不會很生氣。」少年偏頭一笑,信心十足,「走吧,我帶你進去,你們學校總是坐在那個位置,我知道。」

王盟跟在後面左顧右盼,努力地去記一路經過的彎道,可惜擁擠在看台上的人太多,很難分辨有什麼不同,他只能機械性地跟著走,別的什麼都分不清。

「這里,王盟,我們都在這里!」人頭中,有一只手高高揚起,「快點,這里還有一個位子專門留給你的!」

「楊沖?」見到熟悉的女圭女圭臉,王盟精神頭來了,返回身再去找那帶路的少年,竟然蹤跡不見!一開始以為眼花,可是揉揉再看,還是連影子都沒有。

「你在找什麼?」楊沖雙手一按座位,敏捷地跳出這一排,來到他身側,「趕快過去給隊長報到,你怎麼來得這麼晚!」說完全死心,還做不到,畢竟是他一眼看中的人才,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我……」王盟抓抓頭,仍然在想那少年為什麼會消失?

「坐下,不要擋住別人!」夏國敖威嚴的聲音傳來。

楊沖趕緊拉王盟回到位置上,嬉皮笑臉地向前排目不斜視的隊長耳語︰「隊長,你看我說他會趕來的吧?」

夏國敖哼了一聲。

「你給隊長解釋!」楊沖催促王盟。

「剛才我……」

話沒說完,就被夏國敖截住,「解釋就是掩飾,老老實實看比賽。」

「隊長還在生氣。」楊沖吐吐舌頭,「算了,王盟,你跟我說怎麼回事。」

「我在拔草,表停了,睡過頭——」

話音未落又被楊沖捂住了嘴,「我的天,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你也說,還以為你有什麼天大的理由,沒事去拔什麼草啊?」

王盟無辜地望著他,咕噥著拉下他的手,「不是我要去,是那個物業管理大媽的要求。」

「一定是駱子炫在背後搞鬼!」楊沖篤定地下結論。

王盟點頭,「可能她吩咐過,不過是我自己確實也睡迷糊了。」

「表停了?」楊沖指指他的表盤,「一定是她做了手腳!」

「不。」王盟想了一下,「也許是別人想要栽贓給她。」

「你干嗎為她說話?」楊沖勒著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不是被美色迷惑了吧?要知道‘色’字當頭一把刀。」

王盟推開他,「我說真的,依駱子炫的性子不屑做這種事,要不是手表本身出了問題,就是別人做的。」

「這麼肯定?你多了解她啊?」楊沖撇撇嘴,「你剛才怎麼過來的?出租車嗎?」

「不是,有人送我過來。」王盟又想起了那個腿腳不靈便的少年,「他好像對我很了解,不,或是對師大附高都很了解。」「男的女的?」八卦的凱歌也湊了過來。

「男的,和我們差不多大。」王盟回憶說,「斯斯文文很秀氣。」

「很斯文很秀氣?」楊沖眼珠子轉了轉,「對你很了解,又對學校熟悉,會是咱們學校的學生嗎?」

「不像。」王盟否定了這種想法,「他開05款蓮花跑車,我們學校有這種人嗎?」走過大江南北,幾種汽車的名牌他見得多自然熟悉。

「哇,咱們學校我記得只有駱子炫開過她媽的保時捷車,充其量也就在附近偏僻的小路打轉,哪里敢上高速公路?」楊沖咋舌,「真是有錢人,有錢人就是好命,四個輪子怎麼說都比兩個輪子!」

「安靜!」凱旋「噓」的一聲,舉舉手里的本子,「我在做筆記,你們聲音這麼大,我听不到解說。」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賽場上。

王盟探頭往下看,綠茵場上兩支球隊正深陷在拉鋸戰中不能自拔。他拿過凱旋記錄的本子,翻了幾頁有些怔忡,「這……畫的是什麼符號?」

「記錄啊,一場比賽哪些進球哪些罰球哪些犯規,你以前沒有看過?」凱旋驚訝地瞪大眼,「難道南美洲的那群強人都不作總結的?」

「不做,至少我遇到的人沒有做。」那些同齡的桑巴小孩光著腳在沙灘上踢球,他們是快樂的,是自由自在的,什麼任意球什麼角球最初都沒意義,只有進了真正的球隊,才開始遵循那種軌跡,之前,腳觸到球就是意義。

「一群怪人,他們平時都做什麼?」凱歌納悶地模模鼻子。

「平時?」王盟眼角都綻出笑意,「大多人聚集在亞馬遜河支流的巴卡亞河捕魚,別人用網鉤、釣竿,土著人用弓箭,箭頭預先涂抹一層毒草漿,魚被射中後,很快處于昏迷狀態,沒怎麼掙扎就浮出水面,打撈多少都可以。」

「真夠神的,一定是從小就射箭,不然弓箭射入水中受到水面的阻力,正常情況下都會飄浮起來。」門將蔡又輝擁有驚人的判斷力和精細的頭腦,數理化次次拿奧林匹克獎,直觀反應超級強。

王盟一邊思索一邊老實說︰「沒歸入球隊的孩子,踢球主要練習帶球過人的技術,那些賽場上的規矩放在最後,我也沒見過。」

敝不得你做事喜歡獨來獨往我行我素!

大家頗有同感地點點頭,不知誰喊了一聲,場內場外一片沸騰,再往球場上看,一大堆穿紅色劍條隊服的球員把黑衣裁判圍住,有幾個帶頭的人還對裁判動手動腳,充斥著一股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

「怎麼了?」

夏國敖雙手環胸,冷靜地說︰「都坐在位置上不要動,是XX球隊技術犯規。」

技術性犯規?對裁判不敬那當然是一大忌諱,可往往球員又會因為情緒不受控制而偏向虎山行。

裁判果然黑著臉舉起一張紅牌,紅色劍條隊服的前鋒10號被罰下場。又一陣喧嘩,幾個人摟胳膊抱腰,總算把被罰下場的隊員拉到休息區。

「和裁判作對的下場只有一個。」夏國敖轉過身對後排的隊員說,「這個教訓,你們都要牢牢記住,听到沒有?」

「是!」

夏國敖起身,「走吧,比賽差不多接近尾聲,我們下去拿更衣室的鑰匙。」

「國敖,你快看!」蔡又輝突然一拉夏國敖,「你看那是誰?」

「啟南?」夏國敖一向沉穩的聲音在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後,竟然顫音了,他和蔡又輝推開眾人,緊往前走了幾步,「啟南,朱啟南,站住!」

滿頭紅發的少年停住了腳步,扭頭浪蕩地笑了,「還以為你早忘了我叫什麼,你們兩個還挺有耐心的,這樣一個垃圾球隊也能堅持下來。」

夏國敖搶步走到朱啟南跟前,雙手鉗住他瘦削的肩,「你這是什麼打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到底在搞什麼?」

朱啟南揮開他的手,輕嗤一聲,「打架、泡女人還要穿得西裝革履嗎?笑死人了,比起以前的板寸頭運動服,現在的發型裝束更合適我,也更能顯出我的魅力。」

「胡扯!」蔡又輝氣憤地扔掉他嘴里含著的煙卷,「你明知道吸煙對運動員的損傷很大,為什麼還要吸?以前是你不讓我踫煙,我听你的,現在輪到你了!」

「運動員?」朱啟南不無諷刺地大笑,「得了吧,運動員是你們不是我,凡是和足球有關的一切都跟我沒有關系!」

「這里是體育場吧?」王盟低低地對身邊的楊沖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夏國敖黯然的眼眸在听到王盟的話後一亮,「如果已經忘記足球,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里?」

「為女生啊。」朱啟南伸手一比劃,「漫畫、偶像劇看多了就會迷戀帥哥,尤其是賽場上的那種,我來這里泡馬子比較快。」

「借口!」夏國敖低吼,「為什麼自暴自棄,難道被人放棄了,也要自己放棄自己?」

「你憑什麼對我大吼大叫?」朱啟南也火了,雙目如電,耳朵上的墜環發出叮當的踫撞聲,「被人放棄的不是你,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自暴自棄地不肯回來,我們的鐵三角只剩下兩角,不也是被放棄嗎?」夏國敖揪住他的領子,「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過去的為什麼要糾纏下去?」

「別跟我說大道理!放開我!」朱啟南用力地甩開了夏國敖,又去掙月兌蔡又輝的鉗制。

「讓他走!」夏國敖對蔡又輝下令,「我們已經不是一個境界的人,他貶低我們,我們也不用低三下四求他!」

「對,我們不是一個境界,逼‘娼’為‘良’你認為可能性大嗎?」朱啟南訕笑著趁蔡又輝一松手的功夫,閃身從他們身邊溜走。

「隊長。」其他隊員擔憂地望著夏國敖。

「雖然他是學長,這一點不配你們學。」夏國敖握緊了拳頭,痛苦地閉了閉眼,「除了自己,誰能真正放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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