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
「你沒有誠意。」我砸過去一個雪球。
「我願意。」
「你又在敷衍。」再砸他一個雪球。
「我愛——」
這一回,在我又砸雪球前,他率先抓住了我的手腕,那雪球落在了我們兩個頭頂,如紛紛花瓣,飄落在彼此之間,美不勝收。還有一個字,他沒有說出口,卻將濃濃的情意通過溫熱的唇傳遞到了心房深處。
那一天,愛更濃;
那一夜,冰雕玉樹瓊枝,璀璨動人;
那一年除夕,火樹銀花,依如年年,此時又截然不同。
新年早,二月初寒假結束。
我們重新回到東大,最後一學期,大四生如果不考研,倒是很輕松。平時去看看那些職業介紹的座談會,或是跑去人才交流中心轉轉,都會獲益匪淺。
沙瑞星通過了進入南航的職工統考,從二月起半工半讀,大約一年後可以轉正為正式工。
學生如果找到了工作,學校在諸多方面會有照顧,比如允許他們空閑時間再去上課,甚至單獨將一個住宿區劃出來蓋了公寓樓,好解決因工作時間不同而作息打亂的問題。
沙瑞星上崗期間,恰好是晝夜倒班,為了不影響同一宿舍的人,他申請搬到了公寓樓,別看那小子一副粗獷的身材,牛牛的,心倒蠻細。
如果不是參加了OFFICE辦公軟件認證以及程序員的資格考試,我會輕松許多,這年頭IT專業有了證書未必有工作,可是沒有證書,畢業後想找好工作簡直是妄念。
我和他都在無休止地忙碌,仿佛不停旋轉的陀螺,所以,近半個月沒見面。郁悶了煩躁了,頂多打個電話、發發短信,難道真相沙伯母所說的那樣,我們會越來越遠?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節,也是沙瑞星的生日。
有人說,出生在這天的男生,多情花心,是典型的大眾情人,不過,在我看來沙瑞星就是個異類。
要我送巧克力那種甜膩膩的玩意兒給他,實在不慣,所以一下課,我先去附近的超市買些新鮮的食品拿到沙瑞星的公寓,給他準備一頓豐盛的大餐當禮物。
青色牆壁的公寓樓風格古典,一跳彎彎曲曲的碎石子小路通向大門,兩旁是生物系種植的花草,還有一架仿真的小水車。
我第一次看到這種布局時,還以為來到了某個不知名的江南小鎮。比起集體舍區的喧鬧,這里曲徑通幽,十分舒服。
拉開窗簾,夕陽的余暉灑進屋中,好溫柔。
沙瑞星今天上白班,晚上七點左右能回來,于是,我端著菜譜按部就班地展開大戰。
喔,不能怪我,家里有老媽和月月,根本輪不到我動手做飯——當然我不否認他們是擔心食物中毒。
不管怎樣,沙瑞星必須承認,他很有福氣,至少我是心甘情願為他嘗試去做那些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不過,做飯真的是苦差事,刀和鍋鏟不合作,害我好不狼狽,差點引爆了
微波爐。總算一切就緒,就等壽星回來,便可以開動了。
看看表,還有一點時間,我打開他的電腦,從網上下載歷年程序員的考題復習。
唉,人類的潛力果真無限,我做夢都想不到,會主動去攻克密密麻麻的代碼和數據庫設計,是瘋了嗎?明明看得頭暈眼花,晝夜不分,還是不肯放棄,連噥噥都說我中邪。
可我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努力地做一件事,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堅持下去!不曉得研究多久,我漸漸地打起瞌睡,頭撞到了電腦的顯示屏上,發出驚人的響聲。
「你在干什麼?」沙瑞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正看到我撞上電腦的糗態,哭笑不得地走過來探視。
「唉,別踫。」我吃痛地收回手,藏在身後。
「讓我看,你的手怎麼了?」
他用上了蠻力,硬是把我的胳膊轉了過去,看到手指上OK繃遮掩不住的兩條長口子時,暴躁地嚷︰「我說過多少次,用刀時左手關節蜷起來,抵在刀身上就不會切到手,還有,這幾個燎泡呢?交代過你,越是遠遠地拋,鍋里的油越是濺得遠,你怎麼記不住?」
「我……我忘了……」被罵得好委屈,我忍不住兩眼淚汪汪,「你干嗎要那麼凶,我已經很疼了,你不會說點好話嗎?」
「你——」他嘆了口氣,輕輕在我的額頭上親一下,「算了算了,以後你不要做這些危險的事,我來干。」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失望地咕噥,「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要不是,你上了班再回來做飯不是很累嗎?」
「我再累,也不會累到不能解決民生大計,大不了我們叫外賣。」他無奈地一敲電腦的屏幕,「倒是你,天天對著電腦,也不知道保護視力,看什麼都是霧蒙蒙的,你想變成第二個肖嗆蟀嗎?」
「不一樣。」我據理力爭,辯解說,「不對著電腦,你讓我去操作什麼練習?馬上就要考證了,我還有很多不會……」
「學習急不來的,你想一口吃成胖子嗎?」他掐掐我的鼻子。
我眨一眨眼,虔誠地說︰「我懂你的意思,短時間內很難補回丟下多年的知識,但至少我要試試,難得我用功,你不支持嗎?」
「又是掉頭發又是黑眼圈。」他的前額抵著我,熱切地呢喃︰「你受得了嗎?」
我內心涌上一股熱流,摟住他的腰,「受得了,就怕你嫌我丑。」
「傻瓜。」他輕笑著抱起我,「走,我去嘗嘗你的‘血肉戰功’。」
那些東西不好吃,至少我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可他全都解決掉,干干淨淨,連湯汁也不剩,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好覬覦飯後需要清洗的盤子與碗,不料,手剛伸出去就被他罵得縮了回來。
他已是無數次警告我不準去踫易碎物品,以免害他傾家蕩產,誰讓我的破壞力大得可怕?不過,這一次我可不可以理解成為他在憂慮我手上的傷?我還在傻笑,人家已經動作麻利地整理好碗筷,回到臥室。
他吁了口氣,倒頭躺在床上,大大咧咧地下命令︰「男人婆,給你個機會將功補過,過來給我捶肩,怪酸的。」
「你不是精力旺盛嗎?」我沒好氣地說,還是不由自主靠了過去,小心翼翼扶起他寬寬的肩膀,又捏又捶。
「所以我才退出了跆拳道部啊,反正有靳鳴在,我很放心。」他愜意地閉上眼,「嗯,再用力一些啦,下面一點,對對。」
「打死你算了。」要不是發現他有一根白頭發,真想捶他一頓消氣!我滿懷不解地挪動他的肩,好讓他更舒服地枕在我的雙腿上,「自大狂,就算你不退,社團到大四下學期也該換部長了,何必把自己夸得那麼偉大?累的話,不要再同時兼工,你現在有一份工作,轉正以後,福利待遇才是好得沒話說。」
「不。」他固執地拒絕,「我有我的打算。」
「那你別給我喊累!」我氣惱地一推他。
他反而順勢翻身,壓住了我,居高臨下地問︰「心疼啊?」
「沒。」我偏過頭不去看他。
「說謊不是乖小孩。」他重重地吻我的唇。
我急促地喘息,瞪著他嗔怒道︰「不要總來這套搪塞我!今天的課上任斐然說,你們領導在南航挑了三四個新人,準備送到美國深造,學習他們的FAA簽派技術,這是多少人巴不得的事,為什麼沒听你提過?」
「我沒想好。」他愕了一下,隨即說︰「出國不是簡單的事,你要我走嗎?」
「要。」見他神色一黯,我忍不住去吻他的眉眼他的唇,直到他熱情地回應,我們氣喘吁吁地依靠在彼此身上,我低低地喚︰「大蠻牛……」
「嗯?」他懶洋洋地應著,手指穿梭于我的發絲之間。
「我愛你。」
「嗯?」沙瑞星陡然睜眼,不敢置信地撐起身子,「再說一次。」
「愛你愛你愛你。」他無意中流露著傻乎乎的一面,讓我好生揪腸,不禁愛憐地捧住他的臉龐,一連說了好多遍。
「你不是騙我?」他又不確定地問。
我哭笑不得地掐了他一記,「疼不疼?疼的話就不是夢。」臭牛,真會煞風景,難得我鼓足勇氣說愛他,他竟然再三質疑!
他覆住我的手,遲疑地問︰「你明白什麼是愛嗎?」
「用一個喜歡無法表達,要好多好多喜歡堆在一起,夠不夠?」我眼圈濡濕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前細細低語︰「大蠻牛,去美國吧!它會讓你更接近翔空的夢,頂尖的設備,一流的技術,完美的環境,那里最適合你發展。」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舍不得。」他的手扣住我的後腦,仔細端詳,「小情人,是什麼讓你做這個決定?」
「既然可以飛得更高更遠。」我哽咽地說,「你的羽翼不該被我折斷。」
「你不怕我不回來?」他抱緊了我,深深地呼吸,「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美國是個充滿誘惑的地方,是天堂也是煉獄。」
我指了指他的胸口,「飛得再高再遠,也會倦,看夠了外面的花花草草,你會回來。」
他吻我,「準備等我幾年?」
「不等。」我搖頭,輕輕回吻他,在唇齒間訴說我的依戀,「一天也不等,你曾說我不信任你,我也曾怪你不信我,我說愛你,可是這份感情也許是脆弱的;你說愛我,可是你從來沒遠離我,又怎麼知道你我是最好的選擇?這一次,我們放手去搏,OK?」我要向所有人證明,我們愛得堅強,誰都不會是誰的累贅。
「不等?」他揚起劍眉,「你是說,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各自過三年,如果沒有變心,那就一輩子都在一起?」
「如果你求婚。」我吃吃地笑,「到時我會嫁給你。」
「勇敢的男人婆。」他似笑非笑地苦笑,「你讓我有種不答應就沒出息的感覺。」
「你的回答呢?」我緊張地追問。
「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他伸出一根手指。
「什麼?」
「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陪我。」他收緊了抱住我腰的雙臂。
我嚇了一跳,「別亂來,禁果不是隨便吃的!」
「禁果?」他可惡不已地挑高眉,「不正經的丫頭,我只想在二十三歲的生日夜晚和你一起度過,你以為我會做什麼?」
「難說。」我沒好氣地說,「誰讓你色迷迷的。」
「美人在懷,心猿意馬也正常啊。」他不客氣地大笑,「你敢不敢答應?」
「為什麼不敢?」我揚起頭,「你要是辜負了我的信任,我要你下半生悔不當初!」
「狠毒的女人,容我提醒一下,我下半生的幸福也是你的下半生幸福吧?」
「這可難說。」我笑嘻嘻地吐吐舌頭,「我答應你的要求了,你的回答呢?」
「明天早上告訴你。」他壓下我的腦袋,「現在我累了,睡覺。」
「喂,你不要耍賴……唔……」
卑鄙的臭男人,又用這種手段轉移我的注意力!
但是,我心里大抵有了底,沙瑞星在考慮我的建議,他沒有睡著,因為,我腰上的那雙手時而收緊,時而……放松,他的內心深處也在做斗爭嗎?
人生,大概就是在不斷地抉擇中前進吧!
我貼在他胸前,傾听那陣陣心跳,默默說︰「生日快樂,我的大蠻牛。」
這個情人節,將是我和他一生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