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來孕也轉 第2章(1)

她要賣了自己!

還要用最少的銀子,最丑的男人來做賭注!

幾乎被那只笨狐氣死的玉夭憤然回到天香樓,將計劃當眾宣布︰本月月圓之夜公開接納入幕之賓!旋即,消息不脛而走,賣藝不賣身的玉夭引起即墨城上下的轟動,有心人莫不垂涎,紛紛擦拳摩掌,對美人的初夜勢在必得。

不管外面怎麼折騰,當事人倒是一副漠不關心的姿態,懷抱四相十二品的琵琶,手指撥捻,有一下沒一下發出泠然音色。

「把酒笑春風,誰與我長共?」

小荷點好簾子外的燻香,稍微挪動了一下華麗的牡丹屏風,听到主子自言自語,抿嘴偷笑道︰「姑娘,你怎麼憂郁了。」

謗本不像往日那個神采奕奕、煙視媚行的女人。

「我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啊。」玉夭撐起軟趴趴的身子骨,「喏,小荷,你說男人對女人很好會出自什麼理由?」

小荷掰著指頭算︰「親情啦,比如父女、兄妹、姐弟……」

「沒有血緣啦。」玉夭澄清。

「哦……那就是貪圖美色,想博取那個女人的歡心。」小荷振振有詞地說。

「可他根本沒有踫過她。」玉夭揚起面頰望著芙蓉帳頂的紫色流蘇。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小荷笑呵呵地道,「報恩啦,女人對那個男人有恩,男人只要稍微有點良心,就會對那個女人很好。」

「僅僅這樣嗎?」玉夭不單單失望,一股子醋勁越來越濃,「男人可以不含對一個女人好,也可以不含情愫跟一個女人巫山雲雨?」

「姑娘。」小荷覺得這些並不新鮮,「出沒青樓的男人不都是這樣?他們尋歡作樂,哪里有什麼真心可言。」

不一樣,不一樣的!

狐翹楚第一次出現是她及笄之年,無情的嬸娘將玉夭賣入天香樓。當夜,他出現在一輪彎月之下,教給她全套的狐媚之術,讓她好好保護自己。此後,玉夭年年生辰都會收到讓尋常人目瞪口呆的東西——什麼會走的老山參,什麼天山雪蓮,什麼千年何首烏,無不有利于滋補,除此以外他基本上不會露面。

那是種默默的呵護,她懂的。

而今狐翹楚要為了那可悲的陋習跟狐女……不能想,不要想,她用力地甩甩頭,酸得牙齒都要倒掉。

「姑娘,你到底是怎麼了?」小荷納悶得放下抹布,「從那天晚上回來,你就唉聲嘆氣,還決定讓鴇母去競開苞價……」

「我傷心,想自生自滅了。」玉夭哀怨地瞅著她,「就算其他的男人都歸我掌控,有個人要拋下我,那都沒有意義。」

小荷「啊」地叫了聲,「難道姑娘有心上人?」怎麼從來沒留意過,能讓他們天香樓的花冠失魂落魄,一定不是簡單人物!

玉夭長吁短嘆道︰「反正今晚那個人不來,我就玉石俱焚好了。」

「姑娘你在用激將法啊,這太冒險了!」小荷總算把前因後果弄清,「改變主意吧,現在還來得及,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在等的人有事,他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錯過了,你就虧大啦。」

「他不可能不清楚即墨發生什麼事。」就算少了一大半功力,終也是半仙體。

「我還是覺得很懸……」小荷擔憂地問,「姑娘,你真的喜歡他嗎?他值得你下這麼大賭注嗎?」

玉夭眼波流轉,喃喃道︰「我只知道他對我來說很重要,爹死後,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牽掛的‘人’。」

「好了啦,姑娘,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吧。」不忍見那張花容月貌滿是淒楚,小荷趕緊為她打氣,「不管姑娘的心上人來不來,咱都做好準備,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受委屈!」頂多就是把閑雜人等給打發了,她也不干了,逃出即墨回老家隨爹娘耕地。

「小荷真好。」

一下子撲住她,玉夭眉開眼笑。

「那是當然啦……」小荷攤開雙臂,免得袖子上的水漬弄到主子的羅裙上,她又要洗個沒完沒了。

今夜的即墨會很熱鬧,一方狐嫁女,一方奪花魁。

狐翹楚會選擇哪邊?

是她,還是他們那個所謂的血脈相承的儀式?說實話,狐翹楚沒有理由為她放下那所謂的責任,玉夭沒有半點把握。

他不是要報恩?那就來吧……讓她看看他有多麼知恩圖報。

他若不來,她,也就死了心。

一起把那些不該有的都給斬斷,干干淨淨,一了百了過日子。

沙漏緩慢地滑落著,數個時辰過去,金烏西墜,玉兔冬升,銀色余暉漸漸撒向天香樓的琉璃瓦,里里外外被鼎沸的人聲充斥,鴇母樓上樓下地跑著,不斷催促她現身,無心應對那些酒色之徒的玉夭隨便描了兩下眉,額頭的梅花裝都沒點,胭脂也沒涂,隨便換了件大紅的裙子,一根綴了瑪瑙串的金色綾子系在盈盈可握的腰上,烏發披散在外敞的鎖骨兩側,流露出最迷人的風情。

這就是玉夭。

一個讓天香樓的女人們咬牙切齒又不得不佩服的尤物。

她天生就有勾魂的魅力。

玉夭慢條斯理走下樓,疏懶地瞅了眼聚集成堆的人群,又收回目光,坐到刻意搭起的那層青紗後。

「玉姑娘……玉姑娘看這里啊!」

「玉美人你等我啊!」

「美人——」

……

「好啦,玉夭姑娘已到,公子爺們可以出價了。」鴇母吐沫橫飛地比比手勢,「起價五千兩紋銀。」

「六千!」

「八千——」

「一萬——」

起價還在持續飆升,玉夭心不在焉地向外眺望,始終看不到想看的身影,不禁心忖︰狐翹楚真的會來嗎?

她的心頭更加沒底,抓起小茶幾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酒,借此壯膽。

「姑娘。」小荷在她後面搖著團扇,「沉住氣。」

玉夭拭去唇邊的水漬,「我知道。」

「兩萬二——」

「兩萬八——」

……

听著那些越來越離譜的報價,玉夭冷笑,「即墨城很快就會枯竭,花一輩子的積蓄來買女人的初夜,嘖,有錢沒處燒。」

「姑娘一早就該習慣。」小荷也听得犯困,兩眼眼皮發沉。

習慣,是沒錯,狐翹楚也這麼說過,她的確該習慣,但為什麼有這麼多情緒?莫非是源于在即墨背後苦撐的是狐翹楚,她才會如此介懷?

「黃金一萬兩!」

啊?鴇母這次的報價猶如晴天霹靂,震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連玉夭也打了個冷戰。

不會吧……這麼快就來個冤大頭,還要死不死出那麼多錢,本想多耗點時間的,這下子誰能把場子圓回來?

「黃金一萬兩,沒有人超過嗎?」鴇母的眼都笑得眯成一條縫,不斷搖晃著手里的那張寫了票據蓋了錢莊印的憑條。

鴉雀無聲。

「再問一次有沒有?」鴇母樂得快點成交,也好捧著金元寶入睡,「那麼——就是這位大爺了,請上樓!」

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左右讓開,有人從外面步入。

他背對月光,看太不清面容,但身形修長拔萃,發絲潔白如雪,初夏時節,依然以上好的白髦大氅覆蓋住身體,手腕裹著一雙皮裘套,舉止優雅之極。

「快看啊,是白頭發……」

「好可怕!」

「不會是妖怪吧?」

「散開,散開點。」

那鴇母也沒料到出高價的是這麼個怪人,嚇得呆了半天。

玉夭在短暫的愕然之後,馬上反應過來,心情雀躍似飛,輕笑道︰「邊陲的異域來客在即墨倒是少見。」

一句話打消了大家的疑慮和恐懼。

難怪,中土周邊有不少小柄,只敢稱王,不敢稱帝,且年年向天朝納貢,甚至封個妃子什麼的也要從皇帝這里討要個封號,似乎以此為榮。即墨臨近東海,較之西域也好,南蠻也罷,都有不短的距離,那里有藍眼楮,高鼻梁,身上長毛的,可謂應有盡有,這里的人沒見過並不稀奇。

「鴇媽媽,玉夭言而有信,請他‘入幕’。」

小荷看得一清二楚,她家主子是嘴角掛著甜甜微笑先走一步,不由得喜上眉梢,莫非這銀發男子就是玉夭姑娘的心上人?

鴇母干笑兩聲,連連說道︰「請,請,這位大爺請到二樓的香閨。」一轉臉,對其他戀戀不舍的客人說道︰「今晚的酒錢老婆子請了,客人們盡避喝個痛快,不醉不歸,鶯鶯、燕燕、春花、秋月你們愣著干嗎,還不給爺們敬酒!」一萬黃金,她分成都能分到撐死,還在乎那點酒水錢嗎?

「是——」

一聲令下,嬌柔的姑娘們穿梭在男人的臂彎之間,歡騰鼓舞。

而在二樓上那名白髦男子在小荷的引領下來到其中一間屋門前,只見牌子上掛了小篆體刻的「玉夭」兩字。

「大爺請。」小荷偷偷瞄了眼,險些失神。

天吶!難怪玉姑娘為了此人茶不思,飯不想,賭注下那麼大,的確是少見的美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出落得風神俊秀,尤其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眼角微挑,似妖似魅,有種說不出的靈氣。

「有勞——」他低沉的嗓音也很動听。

小荷為他斟茶,然後畢恭畢敬退出去,笑嘻嘻地悄然掩上門扉。

落座後,男子看了一眼簾子後縴細的人影,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翹楚。」玉夭右手戴好了玳瑁,左手各指按弦于相應品位處,「我彈琵琶給你听好不好?」

「嗯。」他只有淡淡的一個字。

彈、挑、滾、剔……大珠小珠如落玉盤,靈活的指彈出動人的《塞上曲》,仿佛將人帶到那個萬里之遙的蕭關以及千帳燈火茫茫戈壁。

「何必彈這麼悲涼的曲。」狐翹楚呷了口茶。

指尖頓住,俏麗的容顏自琵琶的弦軸旁展現,「我差點要跟昭君一樣了,怎麼能不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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